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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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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王的生日宴盛大奢华,从早上辰时开始举行到下午酉时六刻(7:00)结束,宫妃、官员以及官员内眷全在良秀殿,两三百人按照品阶层次分三段坐,上午朝拜、看戏、斗文、吃饭,下午赏舞、听歌、观武、喝酒,日落月升满天星斗时,宽阔的殿院中篝火大燃,董王带着众人出了殿堂,王宫十二殿皆点红灯笼,齐放烟火,火树银花耀照满宫。
期间牧容和她外公杜郡守的跪桌相邻,两人在场面喧嚣时,正大光明地交换了点消息,晚间宴会散场,作为第一批出宫的官员,牧容累的不行,便没骑马,和虞之溥一同坐了马车,暗道若非有武功,她不见得能坚持陪董王一天下来,也不知道董王那阴白的脸色和高瘦的身板是怎么玩这么一天还不显疲惫的?
殊不知,董王一回自己寝殿,连洗漱都没有,冷汗如雨下,双眼光彩暗淡,在心腹太监的搀扶下坐躺在龙床上,连着喝了三碗浓黑粘稠的药汤,过了半刻钟,才缓过来气。
太监心疼自家主子,细声软语地劝道:“陛下您何必呢?”这么折腾自己。
董王冷笑,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愿意靠药物强力提神,然后等药效过去了再忍受这全身的重度酸疼,但他下面的那些人个个狼子野心,前些年他身子尚好的时候,那些人还比较服气他,不敢怎么算计敷衍他,这几年他旧伤复发,加之过度操劳国事,许多事看到了问题的所在,却有心无力去处理,久而久之,大约就让那些人以为他不行了,可恨的是那些人因虞家的提拔而坐上高位,却欺负王太子年小,不把太子当一回事,每每太子处置起事,都有人从旁应付忽悠王太子。
好在王太子也不算愚钝,在政事上也很有眼光,否则他一旦去了,王太子绝没可能压住那些人,而现在他是拖一步算一步,尽量拖到王太子锻炼出足够强的能力,再有就是那把那些已不想继续掩野心的家伙们一一铲除,如今江家没了,穆家有势力,但根基不深厚,穆桐那人太重感情和家族,能忍,可脑筋太直,是非分得太清楚,也缺少野心,暂时不足为虑,接下来就该琉郡了。“安置吧。”
太监躬身行礼。“是。”转身令宫人们灭灯退出寝殿。
精致舒适的马车里,牧容和虞之溥并排挨坐着,或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身上有点热,她把车窗打开,迎着吹进来的凉风,觉得很舒服,就较为随意地歪了下身子,结果半靠在了虞之溥身上。
虞之溥顺势揽住牧容到怀里,月光里,凤眼流光溢彩,之前因牧容的不在意而生的气早就消了,只是牧容不理会他,他莫名地对牧容就有点望而却步,因此也就没主动去找牧容,另外他这两天敏锐地发现,穆煊对他热情善意中有一分很浅的愧疚和可惜。
心生愧疚多是因为对不起对方。
心生可惜多是因为对方会消逝。
两者结合,他不难猜出穆煊会流露这种表情的原因,最可能是穆家心大了并且在谋划些什么,一旦穆家和王室发生冲突,首当其冲被处理掉的就是他这个王室放到穆家的质子,所以穆煊才会认为穆家对不起他,亦因他表现出的才学而对他已被穆家判定死刑感到可惜。
当然也有可能是穆煊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又因他有才学却不能出仕做官而可惜,才会露出那种复杂的目光。
但是他仔细思量过,他和穆煊并无矛盾,以前甚至都没有交集,穆煊为人简单直率,若是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情,只会坦荡荡地承认并弥补,是不会隐瞒的。
再有,穆煊的言谈里多有读书人的清高与对文才的追求,并无对官场的向往,换言之,穆煊并不认为不做官是坏事,所以不大可能是因为个人原因而对他流露那两种情绪。
想着,虞之溥微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夫人。”他不怕自己被穆桐利用,反正他本身就是父王和穆桐合作的媒介,也不怕将来在穆桐眼里没了利用价值,不谈利益,还可以谈别的不是?但是如果穆桐真有那个‘上进’的心思、不愿安居江郡,他就不是可利用物了,而是注定的牺牲品,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嗯。”身体里冒火,牧容吐了口热气,抬手刷的一下关掉车窗,转身贴上虞之溥,胳膊勾住虞之溥的脖颈,仰头吻上去。
以前的穆桐严于律己,大事分明利落,小事谨守规矩,从没在自己寝房床|上以外的地方和男人合}|体过,牧容此行等于彻底打破了穆桐冷酷禁|欲的形象。
外面驾车的年轻车夫听到动静,拿马鞭的手差点不稳。
守车伍蓁枯井似的寂静眸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色彩。
骑着高头大马围在马车旁边的众护卫们皆有习武,耳力过人,听得那声音,明白那其中含义的面红耳赤,不明白的满脸迷茫,还有一根筋的直接抽刀驱马靠近马车准备救驾、然后被伍蓁冷飕飕地瞪了回去、委屈不已。
两次情\事后,马车刚巧驶到了穆府门前,停了下来。
伍蓁听到车里动静没了,平声说了句。“主上,到府了。”
牧容的意识有些沉,不过还没困的站不起来,就深吸了口气提了提神,晃了晃头,在虞之溥从她身上离开后,爬起身,随手拿过旁边一件看上去很干净的白绸衣服擦了擦身下流到大|腿上的水晶液|体,又闭了闭眼吐了口气,眼睛扫向那一堆放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脑袋有点大,分不太清那些不断晃着又颜色图样模糊的衣裳哪些是中衣哪些是外衣,便看向虞之溥。
虞之溥刚套上裤子,见牧容望过来,一双眼睛里似有几分迷茫懵懂,他心里一动,那些因觉牧容无情而生出的悲愤顿散了大半,随手捞过一件袍子套上,又迅速地扣上宽腰带,然后认命地把牧容那一件件被他褪|去的衣服给牧容穿上。
次日,牧容带着一箱子给穆桐5岁的女儿穆娴买的玩具到王宫华妃的殿里。
穆娴从小爹不亲,娘又一天到晚在外忙,不可避免地缺爱,她家那些长辈又清楚她爹对穆家的背叛与出卖,碍于穆桐的情面,虽不会对她一个小孩多说或者多做什么,但也不会对她多亲热,多半都是无视她。
看惯了冷脸的小孩,本就敏感,一朝爹爹命丧,便被穆桐从家里挖出来强制送到阴|暗诡计层出不穷的王宫里,跟着不待见她的姑奶奶生活,依靠太少,安全感严重缺乏,自然而然地变得怯懦自闭。
见到娘亲也是问一句答一声,眼神暗暗的,脸色微呆略淡,有气无力的像个穿着华贵衣裳的小木偶,连看到诸多玩具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很不同于普通的5岁的小孩。
殿屋的门打开,华妃独自走进,水剪眸看了眼侄孙女,款款到牧容身边,想到侄孙女三番几次没人帮助都能躲过宫里那几个小公主的刁难,明明不是个傻的,现在却摆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真是……到底年幼,聪明不到家,柔柔地笑了下,对穆娴柔声道:“好阿娴,乖,去跟你七表叔玩去,我与你娘亲说点事。”
牧容翻出脑海里关于穆娴的记忆,伸手轻拍了下穆娴的头,道:“去吧。”不是她没良心,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受苦还无动于衷,而是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眼前这个5岁的小孩曾经已经独立外出完成过穆桐的好几次小任务,每次都圆满地回来,且在见到其亲父被杀的血|腥场面后,虽然伤心但言行举止却没有丝毫失常,还能安慰那时悲痛欲绝的穆桐不要难过,心智之坚定,似乎是天生的?
要说这王宫里的人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这个小孩磨成没灵魂的人偶,她是不信的,再者华妃把穆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心尺上是金字80分,这样绝对忠于穆家的人,或许不喜欢穆娴,却不会枉顾穆娴身上一半的穆家血脉,不会任由穆娴被宫里的人欺负伤害,这也是当初穆桐会同意把穆娴送进王宫给董王做质子的原因之一,华妃值得信任。
见娘亲对自己的关心就那么几句话,一点没把自己带出这讨厌的王宫的意思,穆娴小脸沉沉的,转身就走,委屈得眼泪流了出来,却也不擦,自己打开殿屋的门出去。
看着描银画纹的精致梨木门被重新关上,牧容与华妃先后抬脚,分别坐在屋内圆桌的主位和侧位上,牧容先把穆家近期没来得及传给华妃的消息和华妃提了提,而后又听华妃把宫里涉及外面的事情详细说了说,思虑了会,道:“姑姑,你说王后最近都没行动?连前段时间宫里谣传王上身子大差要传位五王子时,王后也沉下了气?”
华妃缓缓点头,音色柔软道:“因此我想是不是岳州郡那边和王上已达成协议,能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王太子都能继位?”
“好,我知道了,回头我令伍蓁好好查查岳州郡的动向,五王子那边呢?”
“他有那个心呢,只是消息一传出,他母妃何妃就失宠了,何妃那会刚怀了孕还没确诊,被王后罚了一同,医师再把脉的时,已然小产,王上却只当这件事没发生,可见没准备让五王子挤开王太子上位,阿桐,我听说,你对四殿下似乎很不经心?”
“没有的事。”牧容摇头。
“不管有没有,你可不要小看他,我原先只当玉妃运气好,才在失宠后还能养大四殿下,用了手段去查她身边的宫人才知道,这也是个有心人,她养大的四殿下同样不好对付,若非四殿下太顾及儿女情长,王太子的地位不可能像现在这般稳当。”华妃轻软的声音一顿,又道:“我听陪侍王上的小太监说,王上一个月有六次说起对四殿下的欣赏,若四殿下真能踩着咱们穆家翻身,我估摸着,王上说不准就会让四殿下继位,你要当心。”
牧容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半响点头道:“嗯,姑姑,我会注意的,你在宫里也要注意安全。”
“呵呵,嗯。”华妃露出柔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