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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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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意的他因事出国,孤独寂寞的她便打电话找林澜聊天。国际长途算什么,大小姐高兴就好。坐在咖啡厅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好不滋润。
“请麻烦您看一下几点了。”
“不就中午十二点吗?你在吃饭不方便?”黎晓意故作无知,忽略西八区到东八区的时差,继续天真道,“真可惜耶你不在,我这里的大厨新研制出一种点心,香喷喷热腾腾软绵绵,好美味哦……”
林澜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小姐,你快三十了,用这种语气说话也不会被腻死。”
“哎呀,你真是,人家偶尔变态一下你也不知道配合。”黎晓意不满地咕哝。还提年纪,身为女人却不知道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年纪,这个笨蛋林澜,她还有好长好长的三年才到三十呢。
心情有点郁闷。
“你哪是偶尔变态。我一直期待你偶尔正常一下。”林澜冷道,“容我提醒您,现在温哥华是午夜。知道了?”
“哦,呵呵,没关系啦。”
林澜无奈叹息。不过反正也睡不着,和黎晓意瞎扯一晚上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能减少她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又听晓意说道:“你知道吗?我亲爱的他也去温哥华了呢,说是参加一个婚礼。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你妈的婚礼啊。”
“怎么可能?”林澜一点也不信,“你难道不知道每天每时每地都有上百场婚礼举行?”也有上百对夫妻离异。真是奇怪,明明结了婚也要离,却还是有那么多人甘愿走进爱情的坟墓。
“我就这么一说,不过也真没准呢。倒是那个JIE,最近和你有没有什么进展呢?”女人的思维永远是跳跃性的。
“他自杀了。”林澜疲惫地闭上眼,话说出口后才开始觉得后悔。但如果不这样做,她便又会隐瞒、欺骗。此刻倦极了的她,不想如此。对最好的朋友。
“什么?”黎晓意的声音立刻提高八度,反应完全在林澜意料之中,“死了?”
“没有。”林澜拽了拽身上的被子,觉得有点冷。
“啊……是不是因为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所以他自杀?”黎晓意大胆猜测,“应该不会吧,男人不该那么脆弱,而这情节又烂俗得太似小说。”
林澜苦笑,她经历过的比这还富有戏剧性的事情,可谓无数。但她终究是个平凡,也甘于平凡的人,所以这些不是幸福,而是灾难。差点毁了她,或者,已经毁了她。
“就是这样。”淡淡地应证了晓意的猜想。
沉默了一会儿,晓意戏谑地说:“你这个冷血怪胎,有人为你死你居然还这么冷静,JIE真是失策,想用这种办法得到你。”
林澜不置可否。“晓意,不要说我,如果是你,也会这样做的吧。”
对于不爱,甚至没有好感的人,就算他那样美好,惹人心怜,也依旧不给他任何希望,无论他做什么。
某种程度上说,她们相似。
“我会。但JIE在你口中都能那么美丽,我想我会喜欢上他,才不像你。”
林澜轻笑。算是默许。她们的不同,就在于晓意可以很容易喜欢上别人,又善变,更偏爱一切美丽的东西。而她不。
林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你怎么不跟着你的达令一起来温哥华?”
“我有我的生活,他有他的,我才不像别人的女人一样一恋爱的就像橡皮糖一样,会腻。”她很聪明,知道怎样才是最好,她也够独立,没了男人照样有光彩灿烂的生活。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但这一回,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同。
“就不怕他在加拿大泡洋妞?”
“泡就泡啊,他终究还是会回来。”黎晓意轻快的语气难掩隐约的担忧,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因为这回,她爱上那个男人。
她是可以轻易的喜欢上别人,但喜欢和爱,终究是不同的。
“那就祝你好运吧。”敏感的林澜怎么会听不出好友的疑虑,而这种时候开玩笑地配合她便是最合适的做法,她知道。
***
转眼便到1月19日。
上次别后,就再没见过乔禹。是她自己执意要这样,虽然艰难,但的确是自己先迈开脚步向他相反的方向离开的。删了他的手机号,后来干脆关了手机,整天在网络上漫游。
又能写东西了,比从前的小说还要凄哀。一场□□的爱情,注定没有结果。但自己看着却是麻木。无妨,只要编辑、读者被她骗来眼泪和感情就好。
再也不出门,写文的速度其快无比,十几天写了过十万字,就差结局。留着没有动手,不过是要和编辑商量,决定是喜剧还是悲剧。
最后还是穿上那件大红的衣裙。为什么呢,林澜也说不清,难道只是单纯为了不让母亲失望?
她在镜中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苍白惯了的脸颊打上胭脂,竟是光彩照人。但这样的四个字,从来不是形容她的。
很不习惯。
婚宴设在陈永清别墅的偌大的宴会厅里,盛大而热闹,新郎新娘已互换了戒指,挽手穿梭在人群中间,两张春光满面的脸,幸福灿烂。
林澜坐在一个稍显冷清的角落,像从前在咖啡厅里看着来往的行人一样看着这场宴会,带着事不关己的淡然,即使这场宴会的主角,是她的母亲。
她在前晚和母亲有过约定,不要把她介绍给参加宴会的客人,她向来最厌恶这种虚伪的客套。而且,林之涟有个女儿的事情,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
“但我有几个好朋友,你总是要见的吧。”林之涟面露难色,她从前的确隐瞒过自己有个女儿的事实,但就要退出演艺圈的她早就不在乎这个。不是不愧疚的,所以想把这作为一种补偿,但林澜不要,她也只能退一步。
“妈,您还没放弃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的事?”林澜无声叹气,还说什么好朋友,是好朋友的儿子才对吧。
“啊。”林之涟目光闪烁,显然是预谋被拆穿的心虚,“年轻人多交朋友总是好的吗……”
最后就这点还是没达成协定,而林澜总是隐隐感觉不妙。恰在这时,又见林之涟左手正挽着一个高个的年轻男人向她这边走来,她终于明白林之涟要她穿红色的用意,于是开始后悔穿这一身醒目的红色。
提起裙摆从沙发上站起,想也不想就决定逃跑,无论这是否符合淑女的作风。怎奈所有动作在看见人群中一闪而逝的熟悉身影后完全停止,接着,她与一对深邃的眼眸,双目相交。
“小澜!”林之涟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智,她回过头,被捉个正着。
“妈。”认命地叫了一声,转眼望去,那人已不见。是她的幻觉吗,不是的,那的确是真实的他,乔禹。
他,居然来了。
“来,我给你介绍。这是宋逸。”林之涟拉过林澜,忽然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冷,神情又惘然若失,但此刻实在不是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只得继续牵线下去,微笑地对宋逸道,“这是我的女儿,林澜。”
“幸会。”宋逸伸出手,展开完全公事化的微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林澜。毫无疑问她是美的,能把红色穿出高雅和清淡,神情是冷漠而疏离的,她也正在看她,却又不像在看他。
“我也是。”林澜扯出没有温度的笑,心里还想着刚才那匆匆一瞥,抬头看向宋逸,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面熟,记忆一向很好的她立刻想起他是黎晓意口中的亲爱的。
林之涟悄悄退场,留下林澜和宋逸,准备到别处观察片刻再做下一步行动——介绍第二个。
林澜的命途,异常多舛。
宋逸开门见山:“你应该明白,令堂介绍我们认识的用意。”
林澜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而这显然,也方便了她。“是,变相的相亲。”同样坦然,她回视他。
宋逸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他微笑:“看来你相当不耐。”
“彼此彼此。”林澜同样笑了笑。和他说话,并不让她反感。忽然佩服起黎晓意看人的眼光,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不同凡人,英俊、聪明、而理智。
“我觉得你很眼熟。”这可不是什么臭遍街的搭讪谎话,宋逸越看林澜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而林澜这个名字,也是异常熟悉。但仔细想想,又无法确定。
“我是黎晓意的朋友。”林澜不卖关子,那是一种钓男人的把戏。
脑海中终于有了模糊的印象,宋逸缓缓点头:“想不到会那么巧。”他依稀记得那个女人穿着黑衣、长发,只是五官模糊,一种淡薄冷漠的气质,和眼前的林澜不正是如出一辙。
“是啊。”林澜淡淡应着,“晓意告诉我你到了温哥华,想不到参加的真的是我母亲的婚礼。”
“既然那么有缘,待会儿舞会开始,你的第一只舞,给我,如何?”宋逸直视着她,目光变得热切,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林澜看了他半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笑道:“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宋逸微微诧异。
“我想,在这婚宴上,除了我,你父亲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也不少吧?”林澜边说边环视周围,正捕捉到林之涟窥探的目光,“我大概也是。”
“所以?”
“所以,我和你就配合地演一场戏好了。”
宋逸轻笑出声,赞赏道:“林澜,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我想,男人会很容易爱上你。”
她又是嘲讽一笑,之所以能和宋逸聊得愉快,是因为他是黎晓意男友,而他显然对她没兴趣,所以她没有防备,而把他视为朋友的缘故。而对别人的男人,她向来都是冷漠地敬而远之,这样的她,怎么会有人轻易爱上。
但她没有反驳,那没什么意义。轻轻调侃:“不包括你?”
“我的爱,已给了别人。”宋逸的面孔变得温柔,满目的爱恋,仿佛黎晓意就在眼前。那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人,却是异常聪明,相识不久,轻易拿走他整颗心。
林澜忽然想起黎晓意说的,她的上司,也就是宋逸,有着冷酷的外表。但现在的他,显然不是这样。是黎晓意改变了他。
由衷地为好朋友的幸福感到高兴,林澜随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收到你们的喜帖?”
“不久之后。”宋逸坚定地笑了,一回国,他就会向她求婚。“婚礼上,伴娘非你莫属。”
林澜默默地笑,算是答应。
两人融洽的情景落在林之涟和宋逸父亲的眼里,皆是无限欣喜,剩下的相亲当然全免,他们开始期待美好的未来。
但林澜最终仍是没有与宋逸共舞。
舞曲响起,当然是新郎新娘开舞,接着一对对男女步入舞池。宋逸握着林澜的手,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俊男美女的组合羡煞众人,真是一对璧人。
她的红裙,随着步伐飘扬,她的微笑,浅淡如风。
忽然刺痛一个人的眼。
乔禹来这里,是来看林之涟的。看着她走入幸福。那个男人,给了她他所不能给予的东西。林之涟的笑是那么无所保留,又绵远悠长,他真的知道,她得到了幸福。
他以为他会心痛,但除了若有若无的落寞,他感觉不到其他。
直到他的眼前,另一张美丽的笑靥绽开,他麻木的心忽然龟裂,收不回目光,放肆地流连在她的脸上,恍如多年前。
很久很久,他未曾见她笑过了。
他还记得,当他们还年轻的时候,还是孩子的时候,她从远处走来,淡淡地一笑。少年的心里立刻震动,从此,再也无法忘却那张笑颜。
而现在,它就在他的面前。
只不过,她的笑,不是给他的。
多么可笑,乔禹这才发觉,潜意识里,他一直以为那张笑颜从始至终都是属于他的。
他的自以为是。
她的手,也再不为他而空着。她的身边,有了别人,他们异常般配,而她,竟穿着红色,这是否意味着,她变了。
时光流转,又有什么是天长地久呢。
他惨淡地一笑,向大门走去,这一室的喧闹喜庆,和他无关。他要离开,回到寂寞的世界,有痛苦有煎熬,但那能使他清醒。
也许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最终会明白,对林澜,对林之涟是什么样的感情,真正看懂自己的心。就算那已是无用,就算那时候他已是白发苍苍。
一步一步,他想起自己每一次的离开,不,应该说,离开林澜,似乎都是非常艰难的。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回头,虽然仅仅是看,一眼而已。
离陈永清的别墅已经很远了,他沿街而行。然后慢慢停住脚步,又动作缓慢地回过头去。眼中,是绝望,是一无所有,他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在他身后看着他。
可是……看见了她,一身红衣,气喘吁吁的她。
他忽然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