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锁的衣橱》令狐葱

4、（4）前任见面

　　孟星河在茶水间洗保温杯的时候听到一点八卦，和凌睿的感情生活有关，他意识到凌睿没有刻意隐瞒过性取向，前男友还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的暗示，孟星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一股火气从丹田窜上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又忍不住开始回忆高中的那些理不清的旧事。忍不住反复问自己，凌睿是不是想逗自己玩。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逗自己玩了。
　　但是以前凌睿也说过——“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陈彦斌缠着周南溪问孟星河招聘的事，周南溪滴水不漏地把他绕晕了。但回头她也忍不住猜测孟星河是不是有点背景。
　　趁着吃午饭的时候，她主动喊孟星河跟她们一起订餐，孟星河哪好意思跟女生AA，只好点了外卖请她们。周南溪不肯占便宜，买了咖啡和坚果回礼。
　　他们坐在茶水间的小圆桌周围吃饭，孟星河好久没有感受过如此“众星捧月”。
　　四个年轻女同事都打扮得时尚精致，她们说话也很直接，三两句就问到孟星河的私事，“他们说你还是单身呐？”
　　谁也不知道这个他们是谁，孟星河知道快三十岁了还没结婚，总会被人问，也不吃惊。
　　“嗯，是单身。”
　　“哈，程序员不是早婚就是晚婚，你现在这个年纪是奔着晚婚去的了。”
　　周南溪拍了一下说话耿直的同事，意思不要在程序员面前提年龄。那个姑娘稍微吐吐舌头，做了一个抱歉的姿势。孟星河其实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他不是那么敏感的人。
　　“我们公司黄金单身多的是了，以后联谊喊你一起哈。”
　　孟星河点点头，其实看表情就知道他对这种事不大有兴趣。
　　周南溪思考着怎么把话题绕到他入职的事上，正绞尽脑汁，忽然手机震动，她一看是凌睿的消息，便放下了叉子。
　　“凌总？”一个女同事伸头去看，周南溪把手机侧开，躲避了窥视。
　　“我又要on call了，你们吃，我得走了。”
　　孟星河其实也有点好奇凌睿大中午的找周南溪什么事，但是别人都没问，他也不好问。等周南溪一走，另外几个女同事说话就更奔放了，直接问起孟星河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说是周末约他一起健身，给他介绍。孟星河面红耳赤地摆手，说周末要加班，把几个女同事惹得哈哈大笑。

　　下午凌睿回公司的时候周南溪就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表情看起来都不太好。
　　办公室里立刻掀起一股八卦的风，讨论发生了什么事。
　　周南溪把陈彦斌叫去了凌睿办公室，他们项目组的人立刻紧张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是不是和王炎的离职有关。
　　孟星河听同事们讨论才知道王炎是被对手公司挖角走的。
　　项目进行到一半离职，怎么看都很有问题。但是孟星河觉得以凌睿的性格，不至于后知后觉被人挖墙脚。
　　他一个新来的，不好加入讨论，只能听着。
　　等陈彦斌从凌睿那里出来，大家齐刷刷的扭头看着他问：“凌总找你什么事啊？”
　　“王哥走的时候数据好像被修改了一部分，凌总让我们组自查，明天下午之前给他一个结论。我看王哥，怕是把公司的数据偷出去了。”
　　“不至于吧……”说八卦的人嘴上这么讲，心里却认定了个七七八八，觉得凌睿生气应该就是因为数据泄露。
　　孟星河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以我们的权限，根本不可能拷得走数据吧？”
　　陈彦斌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怜悯弱智的表情，“那公司也不是只有一个人有权限啊。这不是让我们自查吗？”
　　他这句话更引人遐思，甚至有些人阴谋论的开始猜测负责这个大项目的段长宏是不是和凌睿有了嫌隙，要跳槽。他是云捷的顶梁柱之一，他要是走了，公司就等于垮了一半。大家一边热情地说着风凉话，一边也真情实感地感到不安。

　　周五，凌睿没到公司，直接飞了北京出差。
　　凌睿来北京参会之前确实犹豫过，他知道碰见周崇大概会很尴尬，但是他也不想躲着。
　　如果不想见面，这次业内的活动他可以让公司副总来。分手快四个月了，凌睿自觉情绪已经完全平复，就算再见到前任也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周崇在业内的口碑是非常好的，当然这得益于他十分精准的市场眼光、超前的投资意识，以及颇吸引人的演说家魅力。很多业内的小公司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靠抄袭他捡钱，因此他的崇拜者可以说遍布整个互联网行业。大家奉他为神，所到之处都等着他漏几句天机。
　　当初刚入行的凌睿，也是其中一员。
　　交流活动进行到一半，周崇被邀请上台演讲，下面许多人立刻举起手机拍摄，凌睿都能想象到十分钟后朋友圈被周崇的演讲视频刷屏的场景。
　　周崇在台上一眼就锁定了人群里的凌睿，他穿着墨绿色交叉深蓝暗纹的西装，戴黑色领针，虽然花里胡哨却被高贵的气质压住了浮躁，既显得出挑又保持着得体优雅，仿佛是来参加时尚晚宴的男明星。周崇当年第一次注意到凌睿的时候，除了那张好看的脸，也是因为他别具一格的穿衣风格，总是让人觉得他天生有一股富贵又无情味道。
　　演讲中途，周崇几次直白地朝凌睿望过去，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凌睿感受到他的目光，略微有些不自在。关于他们过去的种种好与不好他都不想过多的去回忆，但是架不住人在眼前，总会打开记忆的阀门。
　　周崇结束讲话从台上下来后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周围的人立刻围上来，想和周崇搭几句话，套套近乎。周崇几句话巧妙地把人打发走，准备和凌睿单独聊聊。
　　“我没想到你会来。”
　　凌睿喝一口香槟，可有可无地解释：“这是业内交流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来？”
　　周崇随着凌睿的动作看到他露出的袖口上戴着一枚长方形蓝宝石袖扣，他记得自己好像也送过凌睿一对差不多的，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不是这一对。之后他的目光扫到凌睿纤细的无名指上仍有一个淡淡的戒指压痕，顿时百感交集。
　　以前，那里带着他求婚时送给凌睿的蛇骨戒，和凌睿的矜贵十分相配。
　　“那我刚才提的STR系统的新算法，应该能实现更多层面的数据免费推广，对酒店行业会很友好。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凌睿的口气听不出来是认真的还是在敷衍，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却很明确。
　　周崇笑起来，他长相周正，是那种老派的英俊，脸型略方，头发一丝不苟，他对凌睿笑和对别人笑显然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凌睿也看得出来。
　　他靠过去一点，两人几乎头挨着头，“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谈不上。”凌睿用眼角瞥他一眼，语气依旧很冷淡。
　　“那晚上来我房间？叙叙旧？我还挺想你的。”说完，周崇便把房卡轻轻插进凌睿的西装口袋。
　　他动作很快，称得上娴熟，凌睿立刻感觉到裤子口袋里多了一块东西。
　　凌睿压住自己心头的厌恶，不想在这么多同行面前和周崇闹出什么丑相，他把桌上的香槟拿起来一饮而尽，轻轻放下，接着便转身走开了。
　　周崇望着凌睿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忍不住勾勒起他诱人的身材。还没品够，却忽然看见凌睿在会议厅的门口掏出他给的那张黑色房卡，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周崇本就被凌睿冷淡的态度搞得有点没面子，此刻更是顿时怒气上涌，忍不住抬脚追了出去。
　　把人困在墙角，周崇轻易便卡住了凌睿的退路，手撑在凌睿肩膀上方，这个姿势十分具有攻击性，但又并未实际碰到凌睿，可以说很巧妙。凌睿被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冷眼等着看周崇要干什么。
　　“分手这么久了，对我情绪还这么大吗？这是有多爱就有多恨？”
　　凌睿抬起头，嘲讽道：“自作多情。”
　　“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也适可而止吧，我吃哪一套，你最清楚。”
　　“谁跟你玩欲擒故纵了？”
　　“没有吗？那你扔房卡给谁看呢？想刺激我吧？”
　　“我发现你现在挺会脑补的。我扔房卡，只是单纯的觉得脏。”
　　周崇丝毫不信他的说辞，讪笑道：“凌睿啊凌睿，是不是还要我买条新裙子给你穿，你才会乖？”
　　缓慢的语气简直无限拉长了这羞辱，曾经的缱绻温情都被一刀砍碎，粉饰不了眼下的轻蔑。
　　他奋力地推开禁锢住自己的男人，用手肘顶着对方的肩，怒道：“给我滚开！”
　　周崇微微低头，见凌睿脖子上雪白的皮肤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两片嘴唇的形状和颜色都好看到像是随时随地在勾引人，他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你敢？！”凌睿看出他的靠过来的意图，立刻绷紧腰肌，深吸一口气。
　　“我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试试看。”凌睿忽然又放缓了语气。
　　周崇被凌睿凌厉又决绝的眼神一扫，心里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下去。他十分了解凌睿偏执的性格——是受不得一丁点儿气的。此刻隔壁二三十米处的会客厅里还有上百个同行在交杯换盏，如果凌睿非要闹开，那丢脸的一定是两个人。
　　权衡利弊后周崇松了手上钳制凌睿的力气。
　　凌睿理了理被扯歪的衣服，错身朝反方向走开了。他一边走一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当初和周崇分手的一切。出轨还在其次，他最恨的是周崇说的那句——“你知不知道每次回家我看到你穿裙子都倒足了胃口，根本硬不起来，还要配合你演戏，我也牺牲很大好不好！”
　　那种被蔑视的感受远超过了不忠带来的羞辱。
　　原本平复了几个月的愤怒再次占据了全部感官。凌睿越想越气，从手臂到肩膀全都开始发抖。
　　周崇走了几步，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他一回转身便立刻被凌睿迎面狠狠踢了一脚。周崇猝不及防地疼得喊出了声，因为要害被踢便极没形象地蹲下去，像个大虾一样蜷缩起来。
　　凌睿听见他嘴里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也懒得和他对骂，只居高临下地对周崇冷笑，用同样缓慢的语调说：“你最好这辈子都他妈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