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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63 进错门难成一家 ...

  •   顾氏很痛心,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德清回来的当晚,跟德清谈起年华的时候还忍不住红了眼眶:

      “……多好看的小丫头啊,眼睛大大的、亮亮的,脸蛋上的肉也正好,红红白白的,一看就想捏一把……多伶俐的小丫头啊,刚满周岁就会走路,上个月去看她的时候,‘外婆、外婆’的叫得可亲热了。多聪明的小丫头啊,会端小凳子给我座,手没那么大力气、提不起凳子,知道从后面推着凳子往前走……

      年华是被江氏害死的,平日把好的全划拉给孙子也就罢了,那日明明是她在家看两个孩子,却只顾着给孙子烤红薯,任凭年华到外边玩水!明知道年华喜欢玩水,还敞开着院门任她进出……

      年华是被庆福害死的,早说了让他到我们家帮忙,就是不离乡一年也能赚几十两银子!他偏要去北面贩东西回来卖,结果怎么样?一来二去的,连本钱都赔光了不说,还欠了十几两银子的外债!明知道自己的亲妈是什么样的货色,还丢了妻女独自外出,妻子白天黑夜不得休息、吃的又差,看看德秀如今都瘦成了什么样子?年华,也走了……

      年华是被德秀害死的,德秀是个蠢货!我说过多少次了‘农活永远做不完,晚一日、早一日根本不打紧,孩子却不能有闪失’!她倒好,生怕干少了活惹婆婆不高兴,把自己累得像一条牛!真是个蠢货!你以为你婆婆会因为你多干活就能喜欢上你丈夫,你以为你把好东西给了你婆婆她就能善待你的女儿?你婆婆就那德性,观世音都感化不了她!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个蠢货!就是个蠢货!当初把我的话当作毒药,看看你现下的日子,恐怕这只是个开头呢!若还是这个脾性,以后有得你哭……”

      德清认为娘亲说得有理,也不做声,默默听她唠叨了半个多时辰。顾氏口干舌燥之后,这才住了嘴问德清:“德方怎么样?嘉铭怎么样?”

      德清道:“德方很好,长高了不少,人也很精神。对了,他的同窗给他保了媒,女方是青州郡临会县裴氏旁支的一个嫡女,我回来路过临会的时候去看了人,很不错,娘你看看,就是这个样子——如果娘也喜欢,我们就给人家一个准信。”

      德清摊开了几张素描,纸上一位豆蔻少女,正面、侧面像都有,画中人有的微笑、有的严肃,虽是黑白二色绘就,却也活灵活现。

      顾氏一看就喜欢上了,却有些担心人家看不上:“是个大方、贞静女孩儿,我们家如今虽然吃穿不愁,但你弟弟人才虽不错,却还是个白身,你确定裴家愿意?”

      德清道:“娘不用担心。慧娘虽然是嫡长女,但是她祖父是庶出,分家时只得了一座小宅子、两个铺子和几十亩水田,自己也没考上功名,以前也只是帮着嫡支打理田庄。慧娘的父亲倒是中了秀才,却不愿科举,只在家里教儿养女。慧娘只有一位哥哥,这位哥哥却不喜读书,祖父去后,他便接了祖父的活儿做。说起来,慧娘家虽背靠着裴氏这颗大树,日子倒和我们现今差不多。”

      顾氏放了心:“如此最好!我们杨家虽不能娶唱曲的小娘子做儿媳,但也不是高攀什么好事情。待明年秋闱若你弟弟再中了举,那就什么都圆满了,也能给裴家一个交代。”

      德清应了,顾氏又道:“嘉铭在殷京还好吧?十多日前你黎伯母来过,我看她似不大开心,难道嘉铭有什么不好?”

      德清咧了咧嘴角:“黎四哥很好,伯母上京路上有些水土不服,如今脸色不好,恐怕是还没有缓过来呢。”

      德清暗暗叹了一口气,打定主意先让娘亲高兴一会,过几日再跟她说退婚的事。

      第二日,德清与顾氏去杜家村看望德秀。娘俩进了屋,发现江氏等人都不在,家里只有德秀一人躺在床上——她向来劳累,年华这么一去,终于撑不过病倒了,已经在床上躺了两日。江氏等人都不在,德清只得自己动手给母亲和姐姐倒水,却发现罐子里都是凉水,只得自己去厨房的灶上烧。

      顾氏看着德清出去,脸色难看,压低了声音问德秀:“你病成这样,庆福哪去了?你婆婆他们怎么也不在家?”

      德秀脸色:“庆福一早被族弟庆金叫走了,说是看好了一桩买卖,今日要一同去他媳妇娘家看看。今日二婶娘家娶弟媳,二婶带了年富一起去喝喜酒,她肚里怀着一个,婆婆怕她看不住年富,便跟着一起去了。公公和二叔去平岭镇挖草药,过几日才能回来。”

      顾氏终于忍不住道:“这么说,若今日我跟你妹妹不来,你连午饭都没有着落了?”

      德秀涨红了脸:“我自己也能下床做饭……”

      顾氏恨铁不成钢道:“德秀,如今你怎么还如此糊涂!年华这刚去,你又病倒在床上,家里竟没有一个人,你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你若还为了这样的家毫无怨言,真是菩萨转世了!不行!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这样糟践自己我可不答应,午饭后你便跟我回红土村,养好了身子再回来!”

      德秀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怎么行,二婶怀着身子,田里的活还指着我呢。”

      顾氏怒道:“好啊,原来你也知道人家儿子养得白白胖胖,如今肚里又怀了一个?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你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若不好好调理,猴年马月才能再怀上?”

      德秀面色一暗,却低声道:“庆福说了,等他赚了钱,过几年再有孩子更好……”

      顾氏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庆福说,庆福说’!自你们成婚,他说了多少?又做成了哪件事?五、六十岁生子的男人比比皆是,何尝有六十岁的孕妇?你的月信自生了年华之后就不大准,你若再这般下去,能不能再生都难说。”

      德秀脸色煞白:“娘——你——你怎能如此说话?”

      顾氏道:“嫌我说话难听了?这可都是你婆婆的原话!前几日,你祖洪表哥的姑姑回红土村看你亲家爷爷,私下里传给我的!我知道你怨我当年小看潘家、小看庆福,因此出嫁后便可劲地要证明你并没有嫁错。我跟你说,你是我女儿,没有谁比我更盼望你过得好。我一直希望自己错了,可是你现今这般,我心里针扎一般疼呢。”

      说完,眼眶便慢慢红了。

      德秀愣住,怔怔坐着,半刻后身子往后一靠,躺倒在了床上,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跟你回去住几日。”

      五日后,庆福到杨家接德秀,顾氏虽然不舍,但是也不便强留,便把庆福单独叫到一边说话:“德秀虽然能干,身子却委实不如以前了,一大家人的活计若再压在她一人的肩头,恐怕以后生养不易。论理,你们两兄弟娶齐之后便该分家了,你这次出去贩东西之前,让你爹娘把家先分了罢。东西分多分少无所谓,人是万不可累垮了。”

      庆福面色一僵,应道:“岳母说的是。只是家里向来和睦,若贸然分家,恐怕名声不好。”

      顾氏道:“这你可想岔了,和睦之时分家才妥当,若真到了过不下去了再分,兄弟反而容易成仇。十里八乡这样的例子多得是,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庆福想了想,道:“岳母放心,我回去会跟我爹娘商量。”

      出发回杜家村的时候,庆福谢绝了杨家的马车相送,与德秀一起出了门,两人默默走出了几里地之后,庆福开口道:“岳母本来就对我有意见,你怎能一声不响就回了娘家呢?”

      德秀道:“那日娘和德清上杜家村,看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又起不来床干活,这才把我接回家的。那几日母亲和二婶都忙,我娘把我接回红土村养病,也是为了不给她们添麻烦。”

      庆福冷冷道:“说得好听,我看你是嫌弃杜家村的家里没有好吃好喝的吧?”

      德秀本来也有怨气,脾气顿时也上来了:“你怎么这么说话?你长年累月在外边,回家来也就待个三五日,你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吃的是什么?每日都是菜粥!这么长日子我都过来了,我还过不了这五日?”

      这是成婚以来德秀首次口出重话,庆福一愣,片刻之后道:“杨家果然财大气粗,你不过才待了五日,脾气就见长了。”

      德秀也愣住了,她想起来偷听到的顾氏与德清的谈话:“你这个姐夫,本事没有,自尊倒是零零碎碎挂了一身。其实吧,他骨子里都是自卑!动则就说有钱人如何如何不好,不过是他自己小性、嫉妒罢了,酸话谁不会说。”

      当时她气得几乎要冲出去与顾氏争辩,可是庆福今日只说了三句话,句句认证母亲的总结。德秀沉默了,过了一刻才道:“庆福,年华没了,我很难过自己没有护好她,以后我们要再有孩子,我绝不让孩子吃一点儿苦头。”

      德秀突然提到年华,庆福也沉默了,过了半刻道:“你放心,过两日我便跟爹娘提出分家。”

      两日之后,庆福在晚饭之后提出分家,江氏坚决不同意,对庆福道:“若真分了家,年富还小,你弟媳又有身子,我和你爹肯定跟你弟弟过。可是你常常不在家,翻田耙地的重活你媳妇能做?还不得请人?还有,你媳妇一人过活,煮饭、做菜、烧水都要另起炉灶,多费!”

      德秀暗暗冷笑,开口道:“娘,请人干活我们自己付工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氏猛掐了丈夫一把,潘有财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双眼立即瞪向德秀道:“杨氏,长辈说话,你不要插嘴!”

      德秀看向庆福,庆福道:“爹,娘,分家之后我们自己过日子,费不费的就不用爹娘帮忙操心了。”

      江氏大声道:“是啊,你有岳家帮忙,自然用不着我跟你爹操心!你若真有骨气,不需要我们操心,便到杨家入赘罢!”

      庆福脸色铁青:“娘,你竟这般容不了我吗?”

      江氏道:“分家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不需要我们操心,我就成全你,怎么成了我容不了你!我造的什么孽哟,生下这样的儿子——哇——”

      德秀还没反应过来,江氏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撒泼打滚,年富被唬了一大跳,也放声哭了起来,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赖氏抱着年富,站起来避到了一边,庆喜则立即去扶江氏:“娘,起来吧。哥这不是正与你商量嘛!哥向来孝顺,你既然不同意分家,哥当然不会忤逆你的意思。我们答应你,兄弟不分家,到老都不分家……”

      潘有财抓起一根烧火棍,劈头就朝庆福挥过去:“你这个逆子,把你娘气成这样,打死算了!打死算了!”

      庆福伸手抓住烧火棍,大声道:“至于要打死人吗?不分就是了!”

      德秀站在墙角,看戏一般看着各人的表演,深深叹了一口气,又长长吁了一口气。

      没有分成家,但是潘家从此也没有了平静。

      江氏发现,庆福再次出门贩货之后,大儿媳妇不如以前听使唤了,别人家媳妇什么时辰起床,她就什么时辰起床;别人家媳妇什么时候歇息,她就什么时候歇息,绝不肯为了干活挤掉自己的休息时间。

      江氏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可是大儿媳愣装作听不懂,说得直白了,她就一句话:“我可比二婶早起了两刻、晚睡了半个时辰呢。还有,我怀着年华的时候,可是日日比二婶早起、夜夜比二婶晚睡一个时辰呢。”

      而且,无论做什么活,杨氏都与赖氏看齐,实际上因为赖氏是孕妇,杨氏稍微比赖氏干得更多一些,然而也只是仅仅多一些而已,并不像以前自己做了七成、只留给赖氏三成。江氏为了让赖氏多歇息,不得不自己下地干活。

      另外,自年华歿了之后,杨家再不送小孩子所吃、所用、所穿、所玩东西前来潘家,只是每隔七日便让郎中上门给德秀诊脉,然后第二日,杨家便会派一个嬤嬤送了七日所用药材过来,如此往复。也不再给德秀送布匹,而是请了裁缝上门给她量体裁衣,隔十天半月便把成衣送来,衣服很合身,只有德秀能穿。

      江氏很气愤,庆福回来的时候便告状:“你媳妇一点都不体恤孕妇、老人,能干不干,成天只知道喝药、卧床。还有,杨家太欺负人了,好像我们潘家不给杨氏治病、穿衣似的,见天地把郎中、裁缝往潘家送……”

      庆福生意不顺,听了烦,但是对自己母亲不好发作,便发作德秀:“不就是没有分成家吗?你何至于如此挤兑我娘?”

      庆福成天在外面跑,两年多了非但没有赚来银钱,反倒把自己嫁妆全折了,这也罢了,还不知道体恤妻子的辛苦,回家就开口职责,德秀也没了好脾气:“我听你的话,不过是不让我娘再送东西来杜家村,平日也是老老实实做活,如何挤兑母亲了?”

      庆福被刺到痛处,道:“不送东西,那郎中、药材、裁缝是什么?你们杨家就是看不起我们潘家……”

      庆福每次从外面回家,大多都是这种状况:你一言、我一语,言语抨击替代了久别胜新婚,日子长了,夫妇俩也逐渐觉得没意思起来。然而,日子还是得一天天的过。

      女儿没能分家单过,顾氏很是遗憾,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女儿过得好一点,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还是低估了潘家的形势。当然,这与她经验不足有关——当年她的婆婆虽然偏心,但是丈夫清楚、公公明白,只要占理,她总能得到想要的支持。

      不过,顾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过去了:德秀被庆福接回家的第二日,德清对她说出了自己已经与嘉铭退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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