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宝宝抚养日记》乐乐威斯

8、06 羽翎（上）

　　男子有健康的蜜色肌肤，均匀的肤色在阳光照耀下光泽动人。他柔软的头发自然地在额前展开，像鸟儿的翅膀，于他浓密的眉毛上形成个顺滑的弧线。他嘴角上扬，皓齿洁白整齐，唇色自然而柔润，嘴角旁的酒窝，给他线条刚毅的脸孔添上个稚气的点缀。他睁大的双眼里，镶嵌着如珠玉宝石般明亮的乌黑眼瞳，映照在他眸中的物事，仿佛都因他的美好而美好。

　　何幸恬看着那个美好的自己的倒影，感觉像回到了从前。

　　“你好。”曾经有这样一个男孩，大方、又有活力地跟她打招呼。

　　“你是乒乓队的代表吧？我看过你的比赛，何幸恬，你很厉害。”

　　她心跳嘭嘭。学校的模范生、篮球队猛将、女生眼中的梦幻美男、她默默地仰慕着的炎育陵，居然认识她。

　　“嗯，谢谢夸奖。”她努力用自己一贯的爽朗方式说话，其实内心小鹿乱撞，“你是……”她假装不记得。

　　“我叫炎育陵。”当年，十四岁的炎育陵，伸出宽大的手掌，和她成为朋友。接着，这宽大的手掌牵着她，无数次来回从车站到图书馆的路线。

　　偶尔，次数极少，他会讯雷不及掩耳地做出亲密的事，比如拥抱和亲吻。他会称赞女友漂亮，会说和女友在一起很快乐。但他还不曾说过一句像样的情话。拥抱不会收紧双臂，亲吻亦只限额头。

　　其实何幸恬曾默默地埋怨，炎育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更像个男朋友？

　　约会能不能别只去图书馆？自己和男生打打闹闹，能不能表现点吃醋和不爽快？难得吃一次奢侈的冰淇淋，明明零用钱不充裕，自己其实很乐意两个人吃一根，为什么非要买两根？

　　年少不懂事时，以为这是因为彼此的关系只是超越了朋友，却未达到恋人的门槛。现在才知道，那些点到即止和客气有礼的对待，是源自于珍惜和尊重。

　　“宗哥……”那看起来比十四岁时还来得腼腆的二十一岁男孩，拉着身旁男人的臂膀，一半的身子躲在男人身后，踮起脚凑到男人耳畔说悄悄话，可声量并没有降低，似乎以为只要贴着别人耳朵说话，旁人就不会听到。

　　“这个女孩子就是学长的老婆么？长得好好看，我喜欢看她的样子……”边说，还边羞怯地笑。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把何幸恬带回现实——炎育陵已不是她的男友，她是谭峻的妻子。和炎育陵的恋情会结束并不仅仅是因为当时那起发生在妹妹身上的事件。当时，她早已有分手的想法，只是在等待说出口的时机。

　　造就肚子里的生命的那一晚，为什么不反抗？那时候对炎育陵只是同情，不是爱，以炎育陵的性格，若是拒绝，他必不会强要。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已没有后悔的余地。一切并没有单一的始作俑者可以责怪。每一个环节，牵涉到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定的责任。

　　“怕什么？喜欢就和人家说话。”那位姓夏的先生像哄小孩似地，轻轻搓揉炎育陵的头发。

　　“我不会说……”看炎育陵畏畏缩缩的样子，何幸恬觉得可爱，但同时也知道这是个可悲的现象。

　　如果炎育陵没有认识像芦绍宗和韩封这样的经理人，变成这个样子，他身边的其他人，谁会有能力并且愿意照顾他？

　　至少，何幸恬知道自己一定做不到。她自顾不暇，她也是受害者，她觉得自己能对炎育陵没有恨意已是她所能付出的最多善意。

　　“幸恬，他对我们还很陌生，不敢主动亲近的，你先开口吧。”谭峻提着行李来到身边，何幸恬连忙把身体倚靠向他。

　　谭峻发觉妻子状态不寻常，忙放下行李低头察看妻子脸色。

　　“对不起……”豆大的泪珠自何幸恬眼角滑落。

　　“啊！”炎育陵大叫，慌张地左右看芦绍宗和夏穆，“女孩子哭了！怎么办！”

　　芦绍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炎育陵就自顾自往屋内跑去，说道：“我去找好吃的东西给她！”

　　“对不起……我对不起育陵……”何幸恬捂着嘴啜泣，谭峻搂着她肩膀，不知该如何劝慰。

　　“何小姐，你没有对不起育陵，你不需要为现在的任何事感到歉疚。”芦绍宗说道。

　　“不……”何幸恬摇头，“我那时候……不应该让他一个人走开，我应该……陪着他……”

　　“好吧，就算你有责任。”夏穆突然打断，并且十分严肃地看着抬头望向他的何幸恬，接道：“道歉也是最没有用处的补偿方式。”

　　“来了来了！”此时炎育陵从屋里跑出来，手上捧着个原本用来摆水果的篮子，篮子里满是各种各样的甜点和零食，他先挑了块牛奶糖，递到何幸恬面前，“你别哭，来，吃这个，好好吃的。”

　　何幸恬望向炎育陵热切的眼神，想到那个凑了很多小数目零钱来买冰淇淋给自己吃的男朋友。

　　“快吃，要不就融了！”

　　不难看得出，那时候的炎育陵，因初尝那支冰淇淋而兴奋莫名，可何幸恬不是第一次吃，那款比利时巧克力冰淇淋推出时的广告打得很响，家人都买过了几次。

　　其实，早已怀疑过无数次，炎育陵的生活很不寻常。一个负担得起昂贵学杂费、额外补习费，还有钢琴学费的家庭，为什么会给不了能吃饱一餐午饭的零用钱？

　　如果那个时候能大胆地去探究真相，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

　　“育陵……对不起……”何幸恬低垂下头，双手攥着拳头在发抖，谭峻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

　　炎育陵不知所措，手伸向何幸恬脸庞，却又赶紧收回来，转身躲回芦绍宗身后，如做错事般怯怯地道：“好像是我不对……宗哥，是不是我哪里不对？”

　　何幸恬闻言立即抬头猛摇，“不！育陵，你没有不对！”

　　炎育陵咬了咬唇，再次从芦绍宗身后回到何幸恬跟前，手上依然握着一把牛奶糖。

　　“那……你别哭了，我可能比较……不容易明白你为什么哭……”他摊开手掌，伸向何幸恬，“你吃糖吧，我身体很疼的时候，夏哥就会给我吃糖，吃了就很开心，就不会哭了。”

　　谭峻低头在何幸恬耳边说了些话，何幸恬点头，抬手擦掉眼泪，接过炎育陵给她的糖。

　　“谢谢……”她尝试微笑。

　　炎育陵顿时眼前一亮，张着嘴巴眨眼，像看见什么稀世珍品。

　　“我就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你笑起来好像那个！那个……”他歪脖子想了想，随即兴奋地道：“天使！我房间那幅画里的天使！有翅膀，好看极了！”他张开双臂，比划着展开的羽翼。

　　“你以后别哭了好不好？看见你笑，我好开心，别人看见一定也很开心，大家都开心，你便不用难过了。”

　　何幸恬破涕为笑，却是苦笑。

　　炎育陵当她是天使。她这天使，实在太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