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穿心莲

62、行骗走江湖59

　　第五十九章
　　看著眼前这群“施主”们，净慧已经明白自家的寺庙变成了“江湖人”解决仇怨纷争的地方，看看这边，又瞧瞧那边，似乎哪边都不好惹，只得无奈地躲在一边念佛。
　　樊二虎在犯疑惑：好像在雁亭山的山脚下遇到过皇甫家的手下，那时候他们不是和楚青锋为敌的麽？还把他伤得那麽重。怎麽现在这个皇甫少主却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有同样疑问的人还有阿善。他听说过一些关於皇甫家的事情，老家主在早些年就闭关一心练武，所以打理皇甫家一切江湖事务的是眼前这位少主，据说他武功高强，年轻有为。若他插手此事，怕是不好善了啊……
　　“在下皇甫卿，请问锦绣公子，楚青锋哪里得罪了阁下？”皇甫卿不明就里，把君冉当成了事主。君冉也只比他早到一步而已，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缘由，便直接把问题丢给了阿善。
　　他朝阿善的方便微微示意：“问他。”
　　阿善看皇甫卿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觉得他是讲理的人，便上前一步，回答道：“皇甫少主，楚青锋和家师楚月仙曾有恩怨纠葛，前几日他得知家师的死讯，便掘墓焚尸，现下我师父的骨灰就在他怀中，家师曾有遗命要葬在雁亭山，在下只是想讨回师父的骨灰而已，并非有意为难他。”
　　皇甫卿皱了皱眉，转头去看楚青锋，问道：“……他说的是真的？你掘了人家师父的坟？”
　　楚青锋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皇甫卿叹了口气：“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一死百了，便是有天大的恩怨也该放下了，你把骨灰还给人家吧，不要为了此事得罪了锦绣公子。”
　　楚青锋直直地盯著他，道：“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我从未谋面，你却派手下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现在居然跑来充好人，是何居心？”
　　皇甫卿淡淡一笑，解释道：“我曾以为你是毒医老人袁七圣的徒弟，而皇甫家的祖辈与袁七圣有仇，我是想把你找来问个清楚……可久闻医圣脾气古怪，怕寻常的邀约请不到你，只好出了下策，托病让属下请你，可你拒绝了。不得已，我又派了一批属下，但他们曲解了我的意思，在雁亭山下伤了你，这都怪我考虑不周，向你道歉。”
　　“哼，袁七圣怎麽可能是我师父？是我亲手杀了他！”楚青锋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是的，我後来也查明了此事，所以才赶著到处找你。其实……先前找你不仅是因为袁七圣，还有一桩关系到皇甫家的大事，想要邀你私下一谈。”
　　“哼，皇甫家的大事和我又有什麽关系？还私下一谈？你定是还不肯罢休袁七圣的事，想骗我上你的圈套。”
　　皇甫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是真的有事找你谈，曾在临江楼上惊鸿一瞥……当时就对你有熟悉的感觉。後来留心查探之下，发现你医术高明，甚至会配一些早已失传的药。据我所知，那些药只在毒医老人的药典上有记载，我便以为你是他的徒弟，我……我当时对你很失望，就想把你找来问个清楚。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楚青锋嗤笑一声：“你我素不相识为什麽要查我的事？我是不是毒医老人的徒弟又怎麽会让你失望？袁七圣留下的几本药典都是让人眼红的好东西，难道你在图谋这个？”
　　皇甫卿微蹙著眉，语带不悦道：“你非要这样认为麽？那我就在这里说了。据我所查，你是在七岁的时候被毒医老人袁七圣给掠去的吧？”
　　“是又如何？”
　　“那就不会错了，皇甫家的长子在二十多年前失踪了。那人就是你──楚青锋，你是我大哥。”
　　楚青锋看著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皇甫卿继续说：“会对你失望也是因为这个，我认为你可能就是我失散了多年的兄长，你却认贼作父成了仇家的徒弟。不过事後我查出袁七圣是被你杀的，所以是我误会了。这次……我是接你回家团聚的。”
　　楚青锋哈哈大笑：“皇甫卿，你家是不是有人快死了，所以骗我跟你回去医治啊？告诉你，这辈子能骗我的人有月仙一个也就够了！”
　　皇甫卿听了他的话，心头一动。那人叫“楚月仙”，楚青锋却叫他“月仙”，如此亲昵的叫法……原来，他掘坟焚尸是因为“情”而非“怨”。
　　不知为何，心头没有来由的一紧。但眼下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他压下异样的心情，说：“我并非骗你，我问过娘了，她说你胸口有块月牙形的胎记，是或者不是，你自己也能判断。”
　　楚青锋依旧是一脸的冷漠：“我没有胎记，你认错人了。”
　　皇甫卿沈默了，注视著楚青锋的眼睛，似要看到他骨子里去。
　　周围的人默默旁观，都有些好奇，皇甫家还有这样的过往。
　　猛然，皇甫卿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开了楚青锋的前襟。大片苍白的肌肤立刻暴露在空气中，胸口左边赫然是一小块月牙的痕迹。
　　“你──”楚青锋惊怒交加，想还手，手上却抱著盒子无法施为，一愣神的功夫，皇甫卿又迅速掩好，退了开去。
　　皇甫卿脸色不善，疾厉地问：“为什麽说谎？你明明有胎记！难道你不想认回爹娘？不想认祖归宗？你在家里长到七岁，就一点也不想念家？”
　　楚青锋阴沈著脸色说：“那些我完全不记得，我的记忆是从袁七圣那儿开始，什麽皇甫家，什麽爹娘，完全没印象。”
　　“你……”皇甫卿动怒了：“你怎能不记得？那年你已经七岁了，并非不记事的蒙童！连我都记得当年为了找你，皇甫家动了多大的干戈！娘为你哭瞎了眼睛，爹愧於见娘，终日躲起来练武。外人只道皇甫家是四大世家之一有多麽光鲜，却不知道家里没一个人活得开心！你可知当我把你的事情告诉娘之後，她有多欢喜？她有多期待？可你居然全忘了！把爹娘把皇甫家都忘了！”
　　楚青锋狠狠地顶了回去：“对！我全都不记得了！被袁七圣终日喂毒试药，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的一干二净了！我的亲人只有月仙，我的名字是他给的，命也是他给的！我才不是什麽皇甫家的人，我只想和月仙在一起，只有我们俩！你别再来纠缠了！”
　　阿善在一边听得难受：楚青锋说“我们俩”，他还真是不在乎师父的死活啊。或许对他来讲，就算师父变成一捧骨灰，只要他带在身边，就是“两人在一起”吧……
　　皇甫卿气白了脸，道：“他已经死了！你……你把那一捧骨灰看得比家人还重要麽？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回家！我要让你看看，这些年来爹娘为了你变得怎样憔悴！”说罢，劈手抢过了楚青锋怀中的盒子。
　　楚青锋像是被抽了一鞭似的激跳起来，嘶著声音喊：“还给我──”
　　皇甫卿一手把盒子拿到身後，一手推挡著他，说：“跟我回家！”
　　“你把月仙还给我，还给我──”楚青锋状若疯癫的扑上来抢夺，脸上的神情扭曲，似是要把皇甫卿撕碎了一般。
　　在一边看的人都有些心生不忍，阿善更是左右为难得厉害。
　　楚青锋拼了最大的气力去抢，但皇甫卿是一等一的高手，左推右挡之下，轻易的就化解了他的攻势。
　　那个视若珍宝的漆木盒子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到，楚青锋激怒攻心，蓦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猛咳不止。
　　立刻，猩红满地。
　　阿善心头猛地一颤，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若自己强行要回了骨灰，楚青锋……他会不会死？
　　樊二虎在阿善身後焦急地说：“阿善，要不……你把那个给他？活人……毕竟比死人重要。”
　　活人比死人重要！
　　这句话刚好应了阿善的心。他咬了咬牙，默念了两遍“师父，恕徒儿不孝”，然後大喊道：“楚青锋，师父的骨灰我不要了！皇甫少主，你给他吧。”
　　乍听此言，楚青锋脸上泛出了少见的光彩，来不及抹净唇边的鲜血便喊道：“快给我！他已经答应给我了，快把月仙给我！”
　　皇甫卿见他呕血也心有不忍，但又见他因阿善的一句话就变得神采飞扬，莫名其妙地生出了火气，道：“给你可以，爹娘都在家等著见你，你要随我回家！”
　　“废话少说，把月仙给我！”楚青锋一心只想拿到骨灰盒後和“月仙”隐居起来，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皇甫卿忍无可忍，为了别人而疯狂至此的楚青锋还有那“月仙、月仙”的呼喊声，都令他烦躁不已。他一咬牙，出手疾点几下，楚青锋立刻停止了争夺与喊叫，软软地倒了下去。
　　皇甫卿把他打横抱起，把盒子放到了他身上，看著怀中终於安静下来的人，无奈地长叹一声，向院外走去。
　　“请留步！”阿善急忙叫住了他，犹豫著说：“师……师父的骨灰……”
　　皇甫卿回过头，露出一抹苦笑：“你刚才已经许给他了，别这麽快就後悔，没有这个……他会疯掉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劝解他，有朝一日会让他把你师父的骨灰放回到雁亭山的。”末了，又强调了一句：“一定。”
　　──有点像是在对阿善保证，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阿善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麽，眼见著皇甫卿离开了泰安寺。忍不住惆怅，以後每年去雁亭山也只能看到空坟一座了。
　　还没等他调整好情绪，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解决完了？”
　　阿善一凛，见君冉抱著手臂，面色阴沈地看著自己。
　　心中叫苦不迭，送走一尊神，还有一尊更大的。这江湖行骗的行当……不好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