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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素衣常戚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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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问月客栈,天字甲号间。
“夏姑娘是如何得知在下名姓?”夏侯瑾轩斟了碗茶,放在夏晚临面前。
大约是嗅到了浓茶的苦涩,夏晚临皱了皱眉头,将茶推开一边。这实在是失礼的动作。瑕略微不满地低哼一声,夏侯瑾轩倒是毫不在意,反而微微一笑:“果然和夏……和初临姑娘一样不爱茶水的味道。”
“我……”夏晚临犹豫地看着夏侯瑾轩,“我想说故事很长,或许还……你们愿意听吗?”
“自当洗耳恭听。”
“好。”夏晚临纤指在桌面点了数下,悠悠地开口,“这个故事,大概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又是二十年前?瑕和夏侯瑾轩暗暗对望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晚临是酆都人。酆都被称作鬼城,许多人家迷信神鬼一说都搬离了酆都,夏家自百余年前就已在酆都安家落户,多年基业自然不能轻易离开。而三十多年前,神州地动死伤无数,晚临的母亲家中剧变,只剩下外公带着年仅八岁的母亲一路辗转来到酆都。说起来,那年神州各地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而酆都却逃过一劫。”
夏晚临顿了会儿,喝了口白水。
夏侯瑾轩听罢,侧目望了一眼身侧的瑕,同样是为地动所害的姑娘,即便过去时日良久,她仍对地动二字格外敏感。瑕攥紧手,掐了一下手心,抬起头又瞧见夏侯瑾轩正望着他,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世人都说,这是受了酆都地下的鬼君怜悯才幸免于难。外公在地动中受了伤,将母亲交托夏家抚养,不过数月就去了。晚临的母亲虽然活了下来,却染上怪疾,时常昏睡不醒,呼吸微弱几乎像一个死人。”
“你的母亲,也是被鬼气留在人间?所以才能在酆都活下来?”瑕诧异地问出声。
“也?”夏晚临惊异地“啊”了一声,“难道,姑娘你……?”
夏侯瑾轩轻轻敲了敲茶杯,淡淡地将话题带过:“夏姑娘,请继续说。”
“那时夏家人才知道,其实娘是一个半生半死的人。后来,夏家去向鬼君讨教救治的办法。鬼君说,只有依靠活人为娘渡生气才能维持娘的生命。是我爹……说要一辈子守着娘。没过几年,娘嫁给了我爹。可是半生半死之人和一个正常人如何能养育孩子?”夏晚临忽然有些激动,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娘怀了身子,大夫却说是死胎……”
“可是,你……”瑕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怎么都像是一个正常的大活人呀。
不、不对。
瑕忽然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活人,分明是魂魄托生在死体上,与当日青木居蛊婆说的傀儡相似至极。
夏晚临无奈地笑了笑:“是,我看上去是活着,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好歹依旧能够呼吸……可是,我知道很多我本不该了解的东西。就像我知道他是夏侯瑾轩,夏侯世家真正的少主。就像我觉得开封很熟悉,好像……有一个我认识了很久的人。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皇……”瑕正要开口,却望见了夏侯瑾轩示意的眼神,悬崖勒马地闭上嘴。
夏侯瑾轩仔细地回想着夏晚临的话,忽然问道:“夏姑娘既是酆都人,为何会孤身一人来到开封城?”
“我……”夏晚临支吾不语。
只是因为,在青荷镇遇见的那个人吧。
只是萍水相逢一瞬间,她就像在层层迷雾中找寻到了唯一的一丝光点。无法掌控的记忆,每当问及出生的细节都被家人含糊掩盖过去。她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有着与众不同的东西,她自小在酆都长大,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有过叫做悸动的情绪,仿佛生来就该如此,如同一个“死人”,不该有七情六欲。
去青荷镇只是因为唐家的邀约,夏家作为商贾大户自然不能缺席。她与家人无意走散,结果撞见了那个人。她看不见他的样貌,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可就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她的心脏莫名地砰砰乱跳。
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打听到那人的讯息,苦苦哀求家人将她送来开封城。直到遇到夏侯瑾轩,明明看不见的人影,却能准确的说出他的名字。
真的是对的吗?
“夏姑娘不愿意说,那便不勉强了。”夏侯瑾轩淡淡地说道,“那么就不打扰夏姑娘歇息了。”说罢拉起瑕的手就准备离开。
“等等。”夏晚临忽然出声叫住他们,“夏侯公子,你与晚临的情况很像,不是么?为了某件事情被挽留在人间的……”
夏侯瑾轩心头一震,紧握着瑕的手也忽然僵硬起来。
竟然被她察觉到了么?
“其实,夏侯公子和很多酆都人一样呢。”夏晚临悠悠地叹息,“为病痛所苦,也在所不辞么?”
夏侯瑾轩漠然地闭上眼。
“是。”
夏晚临怔了怔,随后了然地轻笑起来:“我明白了。夏侯公子,你愿意随晚临往酆都一趟么?或许……”
“是说瑾轩的病还有得救吗?”瑕焦急地瞪圆了双眸,“是吗?是吗?”
“也许吧……若是去求……”
瑕飞快地抱住夏侯瑾轩的手臂摇晃着:“我们去!不管是什么法子,只要有可能,我都愿意试!”
夏侯瑾轩被她晃得头晕,哀求地低唤:“瑕……”
“不许反驳!”瑕嘟囔着,“反正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好……”夏侯瑾轩无奈地摇头,“等皇甫兄回来,我们确定了云凡的安全,就走,好么?”
姜云凡一行人来到开封城已是三日之后的事。
这一路皇甫卓都在试探姜云凡的品性,虽然姜云凡自小在山寨中长大,不拘小节,冲动又有些冒失,但为人还是正直不阿,并没有上官家人口中那样魔族小子的样子,就连皇甫家的弟子也为姜云凡先前的仗义出手对他另眼相看。
可毕竟,是那个人的儿子呢。
皇甫家弟子大多知晓皇甫卓与姜世离之间难以言表的关系,也清楚皇甫卓在二十年前长离剑灵离剑之后失去了部分记忆。
绝大部分都是与姜世离有关。
皇甫卓看姜云凡很是熟悉,对他的样貌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终究是没有想起来。仿佛他本就该知晓姜云凡应当是怎样的秉性,只因他笃定且坚信着另一个人,从少时至今。
“门主,前几日有位夏姑娘求见。”
“夏姑娘?”皇甫卓皱眉,“是哪位夏姑娘?”
皇甫家弟子想了想:“那位姑娘没说,不过……她的样子,倒是很像……”
“初临?”皇甫卓眉头锁得更深,“她人呢?”
“夏姑娘说她这些天都会在客栈等你,不知门主……”
皇甫卓并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望了眼正在商量什么的姜云凡三人。初进城时就已经听说了丹枫谷水源染毒的消息,本打算回府后再作打算,可听唐雨柔之言似乎对城中百姓甚是忧心片刻也不愿耽误,便开了口:“你们三人去丹枫谷务必小心谨慎,查得毒源的消息就立刻回来。丹枫谷内有不少精怪异兽,一两个你们尚能应付,若是群起而攻之只怕你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唐雨柔“嗯”了声,沉静地对姜云凡说道:“我们走吧,趁着天色尚早。”
龙幽挑眉笑道:“其实夜色笼罩也别有一番情趣。”
“休得胡闹。”皇甫卓义正言辞。
龙幽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那么皇甫门主。”姜云凡鞠了一礼,“我们这就去丹枫谷了。”
“嗯,小心行事。”
目送姜云凡等人离开,皇甫卓在皇甫府的门前站立了许久,久到家中弟子都忍不住上前询问时,他忽然转身,大步向反方向走去。
“门主——”
随行的弟子正想叫住皇甫卓,却被守门的人一把拉住:“门主是去客栈找夏姑娘了。每回遇到夏姑娘的事,门主都会失常的。”
“可是我听说,那位夏初临夏姑娘是二十年前就……死了啊。”
“这又不是当年那位……总之啊,你别多问,门主最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了。”
客栈门前,两盏耀眼的灯笼焕发着荧荧的光彩,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情不自禁地走到了这里。
夏晚临……那个青荷镇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是啊,对他来说,夏晚临的的确确是一个小丫头。因为和初临太过相似,所以他很不想看见她,那样会无端勾起太多的回忆与自责。
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甚至到了最后,还要她用生命来守护皇甫家。
说到底,他觉得他没有脸面来去见她。
夏,晚,临。
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皇甫卓定了定神,迈出一步踏进客栈。
客栈掌柜自然是认识这位年纪轻轻就接任皇甫世家的少主,他刚一走进客栈就凑上来,一脸笑意地谄媚道:“不知皇甫门主驾临所为何事?”话音刚落,立刻转身对着大厅吼道:“你们几个快点来招呼客人,愣着干什么呢!”
“不必了。”皇甫卓冷冷地回答,“黄掌柜,请问客栈前些日子是否来了一位夏姑娘。”
客栈终归是太过吵闹,加上黄掌柜一门心思都放在大厅那些懒散的跑堂身上,自然是听岔了:“瑕?”黄掌柜翻了翻登记的名册,“不错不错!是有这么一位,是和另一位公子一起入住的小店。”
“公子?”皇甫卓皱了皱眉。
“是,听那位姑娘叫他……金什么……总之啊,还是位俊俏的公子哥儿呢。”
皇甫卓神色一凛。
“那不知掌柜可否代为引荐?”
“好嘞!”黄掌柜招呼过经过的跑堂小伙儿,“还不快去客房!”
小跑堂的点头哈腰,三步并作两步地直蹿上二楼,敲了敲乙号间的屋门。
“谁呀!”
门内只听见清亮的女声。
原本立在柜台前的皇甫卓全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直直看向二楼那紧闭的屋门。他的记忆里原本不应存在这个声音,可当他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应答,有什么画面骤然跃入脑海,眼前浮现出一张娇俏的面容。他看得很清楚,那个姑娘的眼角有一颗泪痣,她正在同他争执,他好似说了什么指责她的话,他不明白她怎么会那样生气。
而下一秒,他却在想,这个声音的主人应当死了,死在二十年前。
连同他的挚友。
皇甫卓在一瞬间想起了,家中那些子玉的主人原本该是谁,本以为那个主人再也不会回来,否则为何整整二十年都无人得知他的下落,无人给皇甫卓一个想起他的机会。
不,一定是他听错了。只是声音相似而已,只是相似而已。
门被打开了。
瑕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站在门口候着的小跑堂。视线无端在空中交汇,她一眼就看见了正死死瞪着自己的那个人。
熟悉的蓝白锦衣,带着比过去更成熟的韵味。
不是没有想象过再见面的情况,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如果说遇见暮菖兰之时,她是重逢的喜悦;那她第一眼看见皇甫卓,她的心里,是自责,是……抱歉。
是她闯入了他们的生活。是她,将他的挚友,带离了他的身边。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们如今应当仍是四大世家里年轻有为的两位门主,她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在折剑山庄遇见皇甫卓的时候,他与夏侯瑾轩宛如亲生兄弟般的彼此打趣包容。
而她与皇甫卓相处,从来都是争执都是吵闹。
第一次,她觉得愧疚。
“皇甫……小哥……?”刚一开口,瑕自己就先苦笑了起来。怎么能称呼他小哥呢……二十年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英朗的少年,可她和夏侯瑾轩,却是容颜未改。小哥?这个称呼,听起来竟是这般的刺耳。
皇甫卓早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提着一口气上楼,站在瑕的面前。
“他呢?”
问的自然是夏侯瑾轩。
“他在休息,我去叫……”瑕慌乱地想转过身子。
“不必了。”忽然房内有声音传来。
依然是二十年前那样的风轻云淡。
皇甫卓看着屋内那灼灼望着自己的人,依旧二十年前的装束,熟悉的样貌,发间的碧玉簪熠熠生辉,腰间坠下的是皇甫卓曾经送他的那一块碧玉雕成的青竹玉佩。那人的面色苍白,甚至没有一丁点儿血色。可他的表情,却依旧能让人觉得温暖。仿佛有他在,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皇甫兄。”夏侯瑾轩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好久不见。”
“皇甫兄?呵,亏你喊得出口。”皇甫卓坐在客房的桌前,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那满脸笑意的少年。
“皇甫兄自然是瑾轩一辈子的皇甫兄。”他笑得无辜。
“油嘴滑舌。”皇甫卓看着他那张脸,当真是连气都没法生出来,只能略略一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毕竟已经是不惑之年,很多情绪不能如过去那样宣泄自如了。
二十年前他已经见识过夏侯瑾轩与瑕海外游历而相貌未改之事,对于他们现如今的情况也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只不过稍稍带过几句,但瑕却一句也答不上来。
瑕对当时事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只记得在司云崖,在夏侯瑾轩的怀抱里说了最后一句话,就彻彻底底地沉睡在黑暗之中。在幽深的记忆长河中寻觅奔跑,直到最近眼前出现了夏侯瑾轩的影子。
等到她醒来,便已经身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子里。夏侯瑾轩告诉她这里是幽宁村,而人世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关于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却只字未提。村里的蓉婆婆似乎知道些什么,可饶是她旁敲侧击都没有得到答复。蓉婆婆只是给了她一瓶药,嘱咐她好好照顾夏侯瑾轩,如此而已。
后来,离开村子,他们一路来带青荷镇,只为往猿啼峰寻一味药草——那是村里大夫的偏方,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
不知不觉,他们之前的相处似乎比以前更加亲近了些。
她会不自觉地抱住他,而他也偶尔会很克制地吻她的脸颊。对外人都含糊地称他们是一对儿小夫妻,他们同床共枕,也不过是相背而眠,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在深夜里寻得一丝一毫的安稳。没有越矩的动作,更没有失礼的言语。
只是想保证彼此的安全。
女子孤身与一男子相处不妥,而夏侯瑾轩的身份又不能轻易被戳破,瑕以最大的包容与能力将他好好地保护起来。
作为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瑕偷偷地望向夏侯瑾轩。
他恬淡地笑着,在桌下握住瑕的手,轻声道:“皇甫兄已经知道云凡的身份了吗?”
“姜云凡?”皇甫卓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也关心起他的事儿了。”
“皇甫兄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至于瑾轩是如何得知……前些日子恰好路过青荷镇,听闻了这一消息,知道是皇甫兄押送云凡,我和瑕就千里迢迢赶来开封了。”
皇甫卓冷哼一声:“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姜云凡?青荷镇附近山上狂风寨的少当家。”
“是吗?”夏侯瑾轩笑了,“瑾轩明白了。”
彼此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下去。
“哼,二十年音讯全无,夏侯家一蹶不振,这是你作为少主该做的事吗?”皇甫卓拂袖低喝,看着瑕,“还有你,可知这二十年来暮姑娘一直都在找寻你。你们俩实在是……”
“抱歉,皇甫兄……”夏侯瑾轩闭上眼,沉沉地吐出一句,“我们,回来晚了。”
皇甫卓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瑕本以为皇甫卓动怒了,正想说些什么打圆场。忽然夏侯瑾轩握着她的手收紧了,她看向夏侯瑾轩,只见他冲自己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她蔫了下来,乖乖地没有说话。
夏侯瑾轩知道皇甫卓心里在想什么。
那么多年的友谊,彼此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如果连他的眼神中表达的情绪都读不出的话——夏侯瑾轩真是枉被皇甫卓视为一生挚友。
他说。
回来,就好了。
夏晚临原本打算邀请夏侯瑾轩与瑕二人一同用餐,刚一摸索到客间前就听见了屋内的交谈声。她眼睛看不见,所以耳力特别好使,常常能听见别人所不能注意的细微之处。
屋内有低低的冷哼声。
不是夏侯瑾轩,不是瑕。
是一位中年男子,是她萍水相逢却念念不忘想来见他一面的男子,是一个……明明陌生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男子。
她本是闺中女子,孤身来寻一异性本就不该。更何况,这个人明明足以作她的父亲。
她原本已经叩在门上的手,猛地收了回来,慌乱地想离开。
“咦?夏姑娘?是来找瑕姑娘和那位公子的?”路过的小二倒是热情满满地招呼,“怎么不敲门?”
夏晚临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
门被从里拉开,正是那位风华正茂的皇甫门主。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屋外瑟瑟发抖的浅衣少女,表情之凝重让人读不出他内心所思所想。这一幕一如二十多年前的皇甫府一般,只不过那时,站在门里的人是夏初临,而他,才是那个不敢叩门的人。
物是人非。
“夏姑娘?”屋里的夏侯瑾轩微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个看不见的姑娘,右手僵在半空,在瑕无奈的目光下懊恼地收了回来,摸了摸脑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晚临茫然地抬起头,虽然眼神是迷离的,却依然准确地望向了皇甫卓的方向。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张阔别将近二十载光阴的眉眼,皇甫卓僵硬地扭过头去。
他早已不是血气方刚的二十多岁的少年郎,她也不是夏初临。她很像,无论是容貌,还是声音,还是细微的动作,都很像。但是他确定,她不是,不是那个和他共度那么多年的夏初临。
“听说夏姑娘去皇甫府上找皇甫卓,不知姑娘何事?”语气生硬而冰冷。
瑕被皇甫卓的语气惊到,哪怕过去他们俩那般争锋相对,皇甫卓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夏晚临温温柔柔的一个姑娘家,皇甫卓如今这般沉稳温和的性子,怎么会变得如斯——难道当真是因为,太相似的缘故?
夏晚临本就忐忑不安,听见皇甫卓的话更是心里一跳:“我……我只是想来找你,找……我的身世……”
“你——”皇甫卓转过视线,不愿意再看她,“我并不认识姑娘,更不知道姑娘的身世。姑娘孤身一人在外成何体统,还是……早些离开吧。”
“皇甫小哥你怎么……”瑕愤愤不平地举着拳头。
“瑕姑娘……是我唐突了……”夏晚临对着皇甫卓的方向微微屈身,“抱歉,晚临明日便会离开的。”
皇甫卓冷然看向夏侯瑾轩,后者了然一笑:“明日我与瑕会同夏姑娘一同出发,皇甫兄不——必担心。”他所说的不必担心,其实是说的夏晚临,皇甫卓眼神里那嘱托的意味儿他如何可以不懂。
这样的眼神,他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那人在折剑山庄被武林公审逃脱之后,伴随着那一句“交给你了”。
第二次,便是现在。
夏晚临,夏初临。
纵使已不是那个人,也想过去补偿未尽的歉意,或许也可以当作是给故去之人的缅怀。
夏侯瑾轩偷笑了一下,皇甫卓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皇甫卓,又规矩,又刻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