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秋飞烟

4、集市

　　“两个人的份儿，虾仁馄饨两碗，栗子糕两块。”
　　林更新有点吃惊，“这次你才吃一块糕点？”
　　郑嘉颖比着筷子，“先垫肚子，前边儿摆了个小车的是邻县那个全省城最好吃的白糖糕，后边儿还有桂花粥、咸蛋馅饼、五宝米饼、小蜜枣和卤豆腐，炒瓜子和炒黄豆买三包送一小包煮花生。”
　　林更新叹气，这妖怪的胃口怎么这么好，难道修行越久吃瘾就越大？
　　“对了”，郑嘉颖三两下把馄饨咽了，“压岁钱，就是指我这样的长辈给你这样的小孩子过年的吉利钱。”
　　林更新不乐意，“我哪里小孩子？怎么也是妖中一霸！”
　　郑嘉颖不再说话，专心啃自己的栗子糕。暗自寻思是不是该刻苦点，钻研一下有没有给自己增高的法术。
　　果然他俩吃完就不知怎地转到了白糖糕的面前，然后直到郑嘉颖的肚子隔着三层衣服也看得出鼓鼓的一个小圆，才正经开始逛起来。当然，林更新左手里除了旧衣服还拎着好几个纸包，右手也没空去拉人了，托着袋瓜子，供旁边吃个不停的郑大掌柜随时伸爪子进去掏瓜子。
　　郑嘉颖一边嗑瓜子一边拿纸包接着瓜子皮，轻轻松松一点负担没有，甩着大步给对人情风俗一知半解的林更新讲故事，“那个呢，就是传说中的荷包，是女孩子买的玩意儿，图个好看，也有自己做来送情郎的或者公子买了送小姐定情的。”
　　“那里面装什么呢？”
　　“锦囊妙计听过没有？”郑嘉颖吃饱了就心情好，“书上说这里面都藏着纸条，写着兵法什么的。”
　　“那不是有用来定情的么？”
　　“那就装吃的，放颗杏仁糖什么的，嗯，那对方吃了就高兴啦，就可以定情了。”郑嘉颖信口开河。
　　“要不要买点胭脂？我觉得那盒子好看，那些小姑娘都喜欢。”
　　“嗯，你可以去买了等你有喜欢的姑娘就送过去。”
　　林更新一愣，想了想，不知哪里有点不对，自己是妖怪，自然不会喜欢人类女子的。再看郑嘉颖，一点别的都瞧不出，林更新也不知道自己想瞧出些什么，就是一下子耷拉下眼，带点委屈的垂下头。
　　郑嘉颖看着前方眼睛一亮，“货郎过来了，咱们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林更新跟着他挤开人群，就见那货郎已经停住脚，向他们显摆。
　　“郑掌柜，今年不少好玩意儿”，货郎显然认得老主顾，“有外族的面具，戴了可以驱邪避凶，还有这种戴在脚上的银铃铛，比咱这儿给小孩戴的铜铃可精细不少，还有这绘了牡丹花的白瓷罐”……
　　“你且慢说，让我家新来的厨子自个挑挑鲜儿~~”郑掌柜笑眯眯拉着林更新过去，顺手把瓜子收到自己怀里。
　　林更新眼都直了，什么西洋的天平、暹罗的宝石链子、金碗银盏，哪个都放不下手。最后还是郑嘉颖帮他挑了几样本地没有的，又抓了条绳子套上他的头。
　　“这是什么？”林更新拿起那两股辫成一条的黑绳，上面系了颗透光的石头，却又不像一般的玉石。
　　“这是月灵石”，货郎笑眯眯的，“最南边很多外族部落，那里的人说这种灵石戴了保平安的。”
　　郑嘉颖点头，“就要这个了，还有那几个瓷罐和刚才选的都给我包起来。”
　　林更新一指，“再加上这对竹哨和筷子。”
　　等离了货郎，郑嘉颖悄悄道，“这石头我能觉出灵气来，是不是叫什么灵石倒不清楚，但是个好东西，你每日戴了可以有助修炼。”
　　林更新点头，把石头掖进衣领里，“这对竹哨我觉得翠绿的蛮精巧，咱俩一人一个。”
　　郑嘉颖点头，“做的是很细致，和一起还能看出刻着两只小小的鹌鹑。”
　　“嗯，你喜欢鹌鹑蛋的话我明儿给你腌一罐子，就拿咱刚买的这个喜鹊罐儿。还有筷子，这上面扭着银丝涂着蓝花，下头细小圆润，以后你拿它插丸子就方便了。”
　　郑嘉颖忙收过来，又仔细塞进林更新那已经鼓囊囊的包袱里，再从怀里拿出瓜子放回林更新手上，仍旧边走边抓了来吃。不过却自己吃一颗，就剥开一颗，捏了瓜子仁儿送进林更新嘴里。

　　这样一整晚，林更新都觉得美美的，枕着新衣服握着竹哨子，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索性放好东西，抱着被子使了妖法溜到郑嘉颖屋里，惊得郑嘉颖差点从床上摔下。

　　“嘉颖哥，我睡不着”，林更新大步一迈就跳上床，自顾自盖好被子睡到郑嘉颖旁边，“心里跳腾的好厉害。”
　　“……你这小狼崽子事儿真多”，郑嘉颖唠叨一声，还是没赶他走。
　　“我小时候第一次睡不着是在林子里见到人类，人类会用火，拿火烤红薯吃，我学他们用两条后腿走路学到累，所以整晚腿疼睡不着。”
　　郑嘉颖闭着眼应和，“我第一次睡不着是在道观里吃撑了。”
　　“第二次是和其他妖怪下山，看人类村子，还看了场戏，觉得新鲜热闹，结果晚上就总是想着。”
　　“我第二次睡不着好像是因为被个有道行的道士发现了妖气，于是被捉住听他讲了一堆道理，又逼着我背道德经，说第二天要是我背不会就赶我出厨房。”
　　林更新侧过身和他脸对脸，“第三次就是今晚了。嘉颖哥，我就是觉得开心，但是又不仅仅那样，说不出来，你跟我说说话吧，你跟我说话我就好了。”
　　郑嘉颖已经昏昏欲睡，含糊着配合他：“第三次我睡不着是因为教过我的老道士修了两百来年马上要飞升了，然后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送给了我，我就来这里开了客栈，结果开店第一天晚上我兴奋的”……
　　郑嘉颖听到鼾声，努力撑开一只眼，看到林更新早已经睡熟，睡着了也还笑着。
　　这浑小子，说是难眠，结果跑我床上睡得比猪都沉——郑大掌柜腹诽着，赶紧也去找周公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