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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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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未然那边厢还在因这无巧不成书的意外而风中凌乱,这边厢两位权贵公子已经交锋几十个回合了。
“洪公子一路尾随至此,可是尽兴了?”一袭翩翩白衣的卢少枫将马鞭随手掷给从后面匆匆赶来的贴身小厮,好整以暇地望着几乎与他同时下马的洪天览,勇定侯府的大公子。
一身藏青色亚麻劲装的洪天览拍了拍他的爱骑,然后手握缰绳转过身来,他身边的小厮早已被留在洪府门前,并未跟过来。“一路尾随?”他并未错过卢少枫话中的意思,挑眉一笑。“我倒是想直接打道回府,可惜某人不甘心,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这两人同从京郊野外回来,途中偶遇,一时兴起便比起了赛马,从城外一路跑至城内,几乎难分轩轾。直到快到达位于京城北面宣武街的洪府时,洪天览才将将超过卢少枫半个马头。卢少枫一贯心高气傲,哪肯轻易服输?便开口说到他卢府门前才算终点。因呈宁街比宣武街的路程更远一些,说到卢府才算比完也能说得过去。于是洪天览便策马扬鞭,继续跟他比了起来,只是这次胜的却是卢少枫。
司家的车夫因这两人的突然出现愣了半晌,见他们不再驰马,便举起马鞭又缓缓赶起了自家的车。马车一动,这二人也立刻注意到了,举目朝这边望了一下。
周颖和司未晚几乎同时将车帘放下,面色各异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司未然却慢了一步,她还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呢!话说那两位青葱少年虽然态度嚣张了一点,气质狂傲了一点,年纪也稍嫩了一点,但好歹是她出府遇到的第一批陌生异性,颇有欣赏和研究价值。
那被周颖称为卢少枫的白衣少年,她重点观察了一下。面如冠玉、长身玉立,以前常在小说中见到这样的字眼,现在这些词用到他身上再合适不过,可惜她从不喜欢穿白衣的公子,总有一种深深的装逼范扑面而来,而且像是一种古代钻石王老五的标准范式,虽看起来完美无缺,却不免太过乏味。
那位被司未晚称作洪公子的少年,用她的一句话概括:就一典型的都城痞子范的二世祖。说得再直白一点,他比一般二世祖多了点痞子的精明,又比一般痞子多了点二世祖的财势,就这么简单。
司未然看戏归看戏,她倒也不傻,眼见旁边两位姐妹趁着那两人望过来的时候赶紧放下窗帘做大家闺秀状,也知机地跟着照做了,所以两个赛马赛得互不服气的少年并未看清这马车里的人的模样。不过他们也不感兴趣,互相作揖告别后,便分头走人了。
“那卢公子怎会跟洪府的公子走在一起?”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司未晚也不打算再对着这二人装模作样,径直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如今卢宋和原洪两派正视同水火,那两人……”
周颖端起放在车厢内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缓下心中的惊异和疑团,这才不疾不徐道:“一起骑马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二表姐何须如此惊讶?”一管茶水下去,心情果然平静了许多。
司未晚复杂地瞄了她一眼,又看看坐在她对面的司未然,想了想,牵起唇角笑道:“今日妹妹出来赏花觉得如何?可有尽兴?以前你总不愿出来,往后可要多多随我参加这些宴会,多结识几个朋友才好啊!”今天在卢府发生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她们已成功引起卢莞月的注意,而这一点还得归功于司未然,虽然中间跳出个找茬的谭雪珍,但总算带司未然来卢府这步棋走对了。
司未然吃着小屉内早就备好的果脯蜜饯,对司未晚的话置若罔闻。如果是参加这种千篇一律、口是心非的所谓上流社会的宴会,她可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一次就够了。
但是……她脑中不经意冒出在卢府花园听到的那段对话,又觉得这古代娱乐甚少,日子难以打发,去听听别人府上的壁角阴私也算是在漫漫苦闷人生路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吧?
周颖没说话,不过暗地里还是赞同司未晚的提议,多出去走动总比关在家里要好些。像她们这样身份的女子,若是一点名声都彰显不出去,未来找婆家会是一道坎。没有哪个世家大族会要一个连点世面都没见过的大家小姐作媳妇。
马车一路平稳地回到司府,早有人在门口迎接。司未然一行人也没有先回自己院子,径直去了老夫人那里问安。卢府上的一应大小事情早有随行的仆妇下人巨细靡遗地告知了老夫人,老夫人垂目倚榻,并不说话。
司未然几个向老夫人行了礼问了好,老夫人这才睁开眼,打量了她们一番,朝司未然招手道:“然姐儿过来让我瞧瞧,这一趟出去可累着没有?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若有的话可要说出来,不许瞒着。”老夫人一脸的慈爱。
司未然笑着摇头,也不说话,只孩子般地靠在她身上。司未晚在一边忙道:“我和颖表妹一路都看顾着然妹妹呢!没见她有什么身体不适的,老夫人放心。”绝口不提谭雪珍指摘的那席话,说她一心只知道巴结卢莞月,而对自家的妹妹不管不顾。
周颖平淡如水地斜睨了一眼司未晚,抿了抿唇一语未发。
老夫人又随口问了她们几句,便打发她们各自回去休憩了。她们是吃过晚饭回来的,自然不必再回来吃一道。不过厨上煨着汤备着点心,若是饿了也可差人去取用。
“你说这是那卢莞月当众吟咏的诗?”一直等着司未晚传消息回来的二房老爷司治义,在听过女儿诵出的那首诗后,微微一愣,随即仔细回味那诗中的词句,低头沉吟着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半晌才仰头道:“只怕这是对我们的试探呢!”
徐氏出身商户,对诗文词句并不精通,但司未然不同,作为世代书香世家的小姐,她对诗词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我只想着这卢小姐颇有些清高,看不上那些因为她家的权势而趋炎附势的人,除此之外倒是听不出什么了。”司未晚老实说出自己的感觉。
司治义捋了把胡须,微眯着眼道:“你不过是一介闺阁中的纤纤小姐,不懂这些不是再正常不过?这诗不是念给你们听的,是念给那些去赴宴的人背后的家族听的。”想通之后,倒是老神在在地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徐氏见不得他这般装腔作势,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嗔道:“老爷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这么说半句藏半句的?”
司治义抬眉瞄瞄徐氏,又扫了一眼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的屋子,这才缓声说道:“如今卢府在朝中势力可谓如日中天,可那也只是他和那几个核心的卢家子孙,可不代表他们家族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据我所知,他有几个同族的兄弟,虽不在五服之内,却也跟他有过一同求学读书的同窗之谊,当年他还未显达时也受过这些同族兄弟的馈赠,感情不比一般。只是可惜,那几个同族兄弟在外为官时得罪了一些当地大儒或名门权贵,有的至今还在牢狱之中,有的虽被放出却一直不得起复录用,只怕……”
徐氏也是精明人,一听就明白了。将司未晚赶回房后,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老爷的意思是……若真想结交上卢阁老,只怕要从这几个同族兄弟入手?”
司治义闭目颔首。“卢阁老一心想让那些商家子弟也能入仕为官,只要有才不问出处,岂不是你我这样的人的福星?如今仕途家族,无一不是看出身,看背景,权势财富都被那些所谓的名门嫡子、世袭贵胄所占据,像我这种既非家族嫡长子,又不能光明正大经商谋利的子弟能拿什么跟我那大哥争?跟府中那些各有盘算的人争?要想闯出一条功成名就的路来,除了搭上卢阁老这条船,别无他途。”
徐氏虽心有戚戚,却还是免不了一层担忧。“老爷说的固然没错,不过大房那边只怕尚有异议吧?”虽司府并未明确表明他们支持哪一派,但依大房的身份立场和举止言行,只怕选择的道路跟他们不一样。
司治义一怔,随即冷声一哼。“大哥有几斤几两难道我还不清楚?他只想获得最大的利益,至于到底是赞同哪一派的主张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眼见现在皇室的那些亲王郡王比较倾向原洪派,他才以为投向原洪派有利可图,不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最后这句话他咽下喉头没有说出口。
徐氏与他夫妻多年,自然早有了非同一般的默契。“若真要从卢阁老的那几个同族兄弟入手,少不得需要银两打点。老爷,需不需要我回娘家……?”徐家别的没有,就钱最多。而且,若是这次支持司治义成功了,让他拜在卢长青门下,那他们世代经商却出不了一个官宦的徐家也能从中获益了。徐氏想起她那已经白发苍苍的年迈父母望着她的眼长吁短叹的情景便有些恍惚。
司治义老怀心慰,扶起徐氏的手朝她和煦一笑。“现在倒不必夫人如此,若是有需要的话,再麻烦岳家不迟。”不得不说,他娶的这位妻子倒是娶对了。虽不是名门世家,却贤淑大方,体贴备至,最重要的是,在银钱上对他,对他们司家多有助力。
徐氏抽出手,嗔了他一眼揭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