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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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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在老板底下讨生存多年的打工一族来说,司未然已经养成了每到一处环境就先打听BOSS是谁的积年老习惯。而自从她托生到这位司家四小姐的身体以后,她打探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如今的当家主母司老夫人。
说起这位老夫人,司未然对她的评价只能用一句俗到不能再俗的话,那就是对她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老夫人其实是大伙对这位司家主母的尊称,她实际并不是司家的嫡妻正母,而是早就应该嫁出去的老姑太太。说起这位老姑太太的丰功伟绩,别说司府,就是整个京城都可以称得上是如雷贯耳、如数家珍。
这老夫人是司家唯一的嫡女,她上头还有两位年岁大她很多的嫡亲兄长。当初司家二老盼了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个闺女,自然是如珠如宝地疼爱。不过疼爱归疼爱,遇到婚姻大事还是一样免不了俗套,寻一门显赫权贵的亲家联姻。于是在老夫人豆蔻芳龄的时候,被嫁进了司家二老为她精挑细选的一户人家。司家二老自是盼着这唯一的宝贝女儿能嫁得如意郎,还有一点,是希图这场联姻能挽回一点当时正在走下坡路的司家颓势,谁知千挑万选,竟是找了个外表身家显赫内里却不学无术还自诩风流的青楼常客。
按理说若是一般的古代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自己认命,徒叹一声遇人不淑也就罢了,谁知道老夫人偏不肯走寻常路。刚嫁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夫婿卧病在床,又从其他的丫环婆子以及通房小妾嘴里听说这位杀千刀的好色夫君已经身染恶疾,时日无多,已经气怒交加,更可恶的是公公婆婆还欲瞒下此事,千叮万嘱要她给他们家留个后,老夫人这下是彻底爆发了——当下就摘掉凤冠霞帔,言辞激烈地声称自己宁愿常伴青灯也不愿和这种人过一辈子。据说当年这桩退婚事件可以说是轰动京城,名震四方,司家唯一嫡小姐才过门不到一天就闹和离的壮举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虽说司老夫人这一举动在男权主义的封建社会看来完全是不贞不贤之举,理应遭到鞭挞和唾弃,但是凭心而论,夫家隐瞒夫婿恶疾的骗婚之举又哪里称得上信义二字?老夫人的遭遇在当时还得到了不少已婚妇人和未婚女子的同情,虽说流言蜚语不断,却也没听见有人喊打喊杀。再加上司家二老心疼自己的唯一嫡女,自然是百般维护,千般体恤,立刻将宣称退婚的女儿接回来好生照顾,不敢让她露面于众人眼皮之下。
按理说老夫人经此一事之后,婚姻前途算是彻底没戏了,毕竟在古代社会女子的名声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事。老夫人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跪在两老面前发誓,将一辈子伺奉在双亲膝下,事必躬亲尽忠尽孝,待二老百年之后自己就常伴青灯潜心修佛。
但爱女如命的司家二老哪舍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后半生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在事过境迁了两年,渐渐被人淡忘以后,做主为当时的老夫人招了一个入赘女婿。那女婿虽家资贫薄又无甚本事,好在对老夫人一向温言软语俯首帖耳,两老这才算放了心。
两位老人放心了,可她那两位嫡兄的夫人却开始闹心了。你说这本该嫁出去的姑奶奶住在家里,还来分家中的财产算是怎么回事?少不得多有排挤。司家二老不是眼瞎心盲,一方面对两位媳妇采取安抚怀柔政策,另一方面又暗自把管家的权力移交到老夫人手里——一则是真怕他们百年之后老夫人在家被兄嫂欺侮算计,二则也是出于私心,毕竟比起外家的媳妇,自家的女儿更亲近贴心不是?
不得不说这老夫人也真算得上是一则传奇。一辈子待在司家,操持家务主持中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说,还把偌大的一个正呈现颓势的司家经营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不但摒除了当时司家的诸多陈规陋习,添置了颇多生财的产业生意,还在后宅权力的争斗中取得完胜,这其中经历的腥风血雨自不必提,总之老夫人赢了。可以说,老夫人的一生就是一部古代女性励志史,虽不能跟谋得丰功伟业千秋盛名的吕后吕雉、女皇武则天之辈相提并论,起码也可以在平凡妇人中成为一个楷模吧?
经年累月,老夫人在司家的权威和势力已算得上是根深蒂固,尤其是在几年前她的两位兄长相继去世以后。两位兄嫂其中一个已经因病撒手人寰,另一个年岁已大,平日深居简出,这司府,自是以老夫人马首是瞻。
老夫人的兄长是走了,但是兄长的子孙还在。两位兄长留下了三子四女,老夫人自己也生下了一子一女,小姐们自然早已出嫁,余下的这几个儿子侄儿仍留在府中并都成家立业。平心而论,老夫人对待这些侄儿侄女们跟对自己的子女也算一视同仁,并未有何偏颇,他们的子嗣她也基本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每个小姐少爷该有的绝不会短缺克扣。只是人与人之间总难免有私心和猜疑、计较和攀比,同胞亲人尚且如此,何况不是一母同胞?
这四小姐司未然的十岁生辰之所以惹来这么一场纠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司未然是老夫人的亲孙女,独生子的唯一嫡女,自然无论从血缘上还是感情上都跟老夫人亲厚些。平时老夫人不显,大伙也不方便说什么,可这一提要给自己的亲孙女大办十岁生辰,司未然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次三小姐率先成为出头鸟,对司未然咄咄逼人句句带刺,细想也未尝不是其他几房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结果。这十岁生辰,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操办得如何,端看举办者的态度。司家这一代除了嫡出的大小姐十岁生日宴办得比较风光体面以外,其他的小姐们还没有哪一个能得到老夫人如此的重视,享受这么高的待遇过。最大的司大小姐司未晨已经出嫁,剩下还待字闺中的小姐们自然不会去找她理论,对于这回即将在生日宴上享受众人瞩目、众星拱月般荣宠的司未然自然是充满了愤恨和不平。
所以说,如今司府的四房从表面上看虽还是一片祥和融洽,其实矛盾早就从老夫人那一辈就开始积下了。不但老爷夫人们各有筹谋算计,连带着小姐少爷们也都各自怀揣着一本账。司府在外人看来还是那个有着百年历史以清贵书香世家自诩的名门,可是这大家族背后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岂是能为外人道的?总不过是看着光鲜罢了。
司未然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随众人来到了老夫人所居的“颐心院”。颐心院坐落在司府的北面,是座三进两出的四合院,院子正中是正厅,两边各有三间厢房并两间耳房。院子虽大,却并不显奢华,门边两处走廊栽植着几株白玉兰和紫玉兰,迎风而展,别有一番雅致。
众人在芳灵的引领下,还未走进正厅,就远远听见里面一阵谈天说笑声,不由面面相觑,看样子老夫人这里是来客人了?
老夫人的另一个大丫鬟芳丹正站在门边,见小姐们来了,一边笑着探头向里面的老夫人通报一边打起了帘子。“老夫人心急,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说难得几位小姐们齐聚一堂,正该好好乐乐才是。”她这话让小姐们都愣了一下,这么说莫非来的客人是大姑奶奶司未晨?
司未晨是大房老爷司治仁的嫡长女,也是司未然这一代的长小姐,据说一向颇得老夫人的看重。司未晨年方十九,出嫁已经两年了,所嫁夫婿乃本朝大理寺卿江崇杰江大人的长公子江兆轩。司未然从未见过这位大小姐,但是她从下人那里打听到的关于这位大小姐的信息,几乎全是一边倒的正面评价,哪怕是她身边的舒嬷嬷和佳期都这么说。一个在泾渭分明、壁垒重重的司府能得到大伙这么一致好评的女子,想必一定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才这么一想,司未然顿时就对这位大小姐充满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