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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布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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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宏闻言又是一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望着铁宏神色不匀的脸,花烟兰轻轻地抬起衣袖,从柳如松手里接过账本,从上往下的注视着铁宏,“铁总管,是这样吗?”很柔和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一丝异样,似笑非笑的眼眸中散发出一种精光,让铁宏又是一个机灵。
“夫……夫人”铁宏的头上渐渐冒起了汗滴。
“呵呵,铁总管,别急,慢慢说。”抿着嘴望着铁宏,让人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大厅内寂寂无声。
忽然,花烟兰停下挥动着的手,“啪”账本顺着她的手飞出,准确无误地落在铁宏手。“铁总管,明人眼里不说假话,这账本你还是收回去吧!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铁家到底怎么样了?”直直得看着铁宏,收起轻慢的笑容,眼光中有一丝坚定,她要撬开铁宏这个老奴的嘴。
嗯?闻言铁宏又是一愣,“夫人,此话怎讲?”禀住呼吸,依然不愿正面回答。
“铁总管,前面你说你在铁府已经三十四年了,如果没有铁府,你会在哪里?”垂下手,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一语凝咽。
“老爷死了,少爷也死了,如果这都是命,我无话可说,只是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正在窥视铁家,有多少双手想在这个时候推铁家一把?铁家已经没有出路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想说实话吗?”从上面一步一步地走下来,问的有些急切。紧紧盯着铁宏。
她要铁宏一句实话,蕴究竟已经得到多少了?她要布一个局,一个让蕴再来找她的局。她知道也许很傻,但六年了,她为他牺牲了她所能牺牲的一切,难道不能要一个明白吗?她一定要他再来找她,就如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她要当面问清楚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没有迟疑又向铁宏逼近,忽然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在地。
“铁总管,请看在老爷的份上,说句实话吧!”泪顺着眼留下来,如今为了一个明白她什么都愿意做,她要得到铁宏的信任,她在赌跟了铁嵩三十多年的铁宏还有一丝忠诚。只是在跪下的一霎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个男人一身长袍,负手而立,转头间微微一笑,却透着冰冷的气息。六年来她已经牺牲了太多,如今这一跪有算得来什么呢?
泪水入柱。
很幸运,这次她又赌对了。
望着跪倒在地的花烟兰,铁宏一下子惊呆了,花烟兰竟然会……?“夫……”伸手。
“铁总管,再过三天,我就要跟着柳先生去杭州了,我只希望在走之前还能为铁家做些什么,老爷,老爷,真的待我不薄啊?”哭得声泪俱下。
老爷?铁宏眼前闪过和铁嵩一起走过的半世人生,从书童到总管,老爷真的从未亏待过他,更何况……眼神转向一旁的柳如松,如今铁府内忧外患,刚才回去,又听说有多处茶楼被收购,也许……刚才花烟兰提到了八王,或许他可以……一手扶起花烟兰,“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老爷待我的恩情,我怎么会忘记,我,我……”眼泪是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铁宏也哭得酣畅。
主仆二人,哭成一气,却让一旁的柳如松哭笑不得,明明都不见得有多伤心,却偏偏……不过,看到花烟兰竟然能对奴才下跪倒又是一大发现,能屈能伸,果然可以做大事。但夜已深,不得已他上前一步。
“夫人……”轻轻的碰了碰花烟兰。
花烟兰才阵阵的止住哭声,“让先生见笑了,”举起衣袖擦拭着。转身又走回原来的位子。
“铁总管,我不在的日子,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收起哭声望着铁宏。
“哎,夫人,你不知道阿!”铁宏也镇定心神开始作答,无论如何先过了这关再说,花烟兰不是也说了吗?她一定会离开铁府,只要她离开铁府,那就什么都不用惧怕了。
“怎么了?”
“自从老爷死后,许多原本成服于铁家的商号纷纷要求离开,这原本也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从哪里冒出两股势力似乎有意争夺铁府在江南的商号,现在……”
“怎样?”
“铁府的生意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要是再不采取行动,恐怕……”
“如何?”
“铁府撑不过这个月?”
啊?又是一惊!撑不过这个月?蕴的手脚竟然如此之快。不过“你说有两股力量?什么意思?”
“是,是有两家商号,一明一暗,自从老爷死后就开始行动,不过他们的动作幅度开始很小全都是从铁府外圈的生意入手,前两天还不明显,到了今天,他们已经差不多吞掉了铁家在江南的二十六处生意,范围遍布酒楼、布庄、米行。还好我及时发现,否则……”其实他一直很奇怪为何这两股势力似乎对铁府都如此了解,动作之快完全超过他的想象。
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花烟兰听闻不觉一呆,开来蕴是早有预谋的,这些天的一切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明一暗?这如何说起,“你说一明一暗,你可查出究竟是何人在吞并铁府?”
“这……”
“怎么?”
“是一个叫蓝坊的地方,出处无从考究。”
“蓝坊?”是了,一定是蕴的地方,是为了避人耳目吗?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俯首问道。
“这……”回头,“先生,你说呢?”
“夫人不是早有主意,何必问我?”拿着折扇摇晃着,不是不愿说,而是要看看,这个花烟兰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微微一笑,挑了挑眉,“既然先生这样说,那我就把我的主意说说,先生看看对不对,如若有什么不当的,先生可要说,我早就把先生当成自家人了。”
柳如松站在那里,微笑着,却没有作答。
转头,对着铁宏,冷冷的说出四个字“弃车保帅”
嗯?柳如松和铁宏都愣住了。怎么也不曾想回事这样的注意。
看出他们的反应花烟兰只是一笑,“铁总管,我且问你,这几年老爷的生意是不是都是赚钱的?”
“这……生意场上难免输赢。”
“好,那我再问你,如果你被毒蛇咬了手臂,不砍断手便要死,你会如何?”眼神扫过铁宏。
“夫人的意思是……?”
“铁家的生意只有你和老爷知道,哪些赚钱,哪些不赚钱,也只有你们俩知道,如果我们抛弃一些不能赚钱的,巩固实力在那些能赚钱的,你认为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啊?先是一愣,紧接着,铁宏脸上露出笑容,“夫人,英明!”不错如果要一次打垮那两股势力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用弃车保帅这招,倒真能让铁府迎来喘息的机会,只要有这个机会,就不难翻身。
望了铁宏面上扬起的喜色,花烟兰只是微微一笑,这哪是她想出来的,这些都是在和蕴密谋如何害铁府时,蕴无意间露出来的,不过,只可惜蕴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步,他或许永远都没有想到她还有活着走出铁府的一天,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那,既然铁总管也认为合适,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咱们一起看看究竟弃什么保什么吧!”无论如何要保住铁府的一些东西,只要铁府没有垮,或许,或许……他就会再来找她吧!
转头望向柳如松,“先生也和我们一起算吧!”她只有一天的时间了,什么力量她都要用上,她要让蕴知道她还是有价值的,让他再次来找她。无论如何,她要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一夜的密谋,三人的眼里都已经布满了血丝。终于从一堆生意账簿中跳出十八处铁府最赚钱也是最能巩固铁府势力的生意。
“铁总管,都明白了吗?”抬起头,望着铁宏,如果光从这点上来看,铁宏的确是个好帮手,虽然胆气不足在心思细密,很多小节都是他想到的,难怪能在铁嵩身边呆上整整三十四年。
“是,明白了,夫人放心。”抬起眼,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不一般,不过还好她只是个女人,铁宏从没有这样舒心过。
“嗯,那就麻烦总管了,就这样吧!”花烟兰轻轻的抬起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却在铁宏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说,“铁总管等一下,”
“嗯?”铁宏收回即将踏出去的脚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记住,什么也别给那些人留下。”轻轻的送上一眼眼眸,很轻很冷,示意他,只给那些人留下一个空壳,让他们得到比不得到还要麻烦,她要蓝天蕴在今后的三天里处处碰壁,事事迈不开步子,让他看到她的好,让他明白没有她他什么都得不到,这样的话……他就会来找她了吧!
“是”铁宏并不知道花烟兰是这样的打算,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如果花烟兰真的离开铁府,那今后铁府便是他的铁府,他没有理由将自家的东西拱手让人。第一次花烟兰和铁宏真正站在同一条起点上,虽然他们的心思都深不可测。
铁宏终于走了。
花烟兰抬起头,望向窗外,此时正是东方泛白的时候,提起衣衫默默地走到门前,望着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院落中,布置精美的假山、流水、花圃都显得那么的清脆。柳如松此时也轻轻的走到花烟兰身边。
“先生,你看这天是不是很美?”花烟兰轻轻微笑,说道。
“嗯”
“呵呵,小时候,我娘也经常这样看着天,你知道吗?我娘很美。”
“夫人很美,我想夫人的娘也一定很美。”
“哦?”花烟兰轻轻的转头,望着柳如松,“先生觉得我很美吗?”问得有些疑惑。
“夫人不知道吗?”柳如松哑然失笑,望着她的表情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她是艳花楼的花魁,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美可以敏获人心吗?
“呵呵,是吗?”花烟兰笑了,如同一朵朵桃花盛开。“可是为什么美丽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呢?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能告诉我,是不是红颜注定薄命?”轻轻的叹息,眼前是母亲恬静的脸,云姨轻柔的笑,甚至是第一次看到尘缺时倔强的怒吼,艳花楼里无数张美丽动人的脸,可是……“先生,你……知道吗?”转头,盯着柳如松。
“这……”博学多才的柳如松,竟然一下子没有主张,只得嘿嘿的干笑了几声。
“原来,先生也不知道啊!”往前跨出一步,跨出高高地门槛,转身往自己的庭院走去,这张局已经布好,她只想等着那个人再来找她。
清晨的霞光中,柳如松只看到花烟兰婀娜的身段消失在路的尽头,风中有她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