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爱》江小北

9、第 9 章

　　父亲已经醒了，半立着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计划书全神贯注的看着。多年的工作早就腐蚀了他原本傲岸的身躯和冷峻的容颜，而自己一直就在静静的坐在他的成果上享受着所有人的赞扬。
　　父亲看着站在窗外发呆的儿子，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怒气，慢慢的都是关心和慈爱。父亲艰难的抬起手招呼着项问天进去，项问天才从深深的自责中解脱出来，坐在父亲身边，清晰的感觉父亲身上那股天生领导者的气质已经不在，只有一个平静的父亲的味道。“问天，你今天很疲惫，是不是没睡好？”父亲略显沙哑的声音加重了自己心里父亲苍老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爸，我不孝。是我不好。”项问天的眼泪从眼睛里不听话的跑出来，站在旁边的表哥和母亲都已经遮住脸。
　　“傻孩子，昨晚我想了很多，我奋斗了一辈子，我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有一天可以把这一摊子事交给你。不让你和你妈风餐露宿的在外面吃苦，这些，我都做到了，现在想想，你说的也许是对的。毕竟我想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我总是非常努力的去做每一件事，从来没有让自己松懈过。当我走的很远了以后，我才发现身边早就只剩下孤单的一个我。总是住在酒店的套间里，随着生意四处飘泊。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流浪汉，是金钱让我找到了安全感。但是，我却把它看的太重了，我也是时候刚放下这些东西了。太累了。”浑浊的泪水从父亲早已不再明亮的眼睛里平静的流出来，这是项问天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眼泪。总是以为父亲硬汉一样屹立不倒的形象，被现实狠狠的打败。
　　父亲说完，突然呼吸急促，所有的人都紧张的看着项问天。“医生医生，来人。来人救救我父亲。”
　　医生匆匆的跑进来，“不是说了么？不能让病人情绪大起大落，病人的心脏病需要静养。唉，快点急救。”
　　看着父亲被推进急救室，项问天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轻轻的拍打在那只除了笔其他什么都没有拿过的手，白嫩白嫩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是那么讽刺。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自己脸上，红辣辣的灼热从脸上传来。不一会，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项问天赶紧爬起来，跑过去。
　　“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项问天急切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模糊不清的白色。
　　“我们尽力了。”医生摇着头。“那位是患者家属，来签一下病危通知书。”说完拿出病危通知书，在所有人里搜寻着。
　　项问天盯着面前的人，袖子抹干眼睛上的泪水。“把你们这最好的医生给我找来，我有钱。”项问天掏出钱包，一沓粉红色的百元大钞被散了一地。“我都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说吧，你要多少钱？”项问天冲着医生大声的吼叫着。
　　“先生，节哀顺变，我们真的尽力了。你要冷静，冷静。”医生颤颤的说，肩膀被项问天大力的抓着，很不自然。
　　“你说，怎么样你们才能救活我父亲。你说，只要我能给你的，我全部都给你。”项问天大声的咆哮着，肖东豪上来拉住他却被他大力的甩开了。
　　“表弟，够了，你难道要看到姑父走的那么不安心么？不要忘了，你在姑父眼睛里永远是最优秀的。”肖东豪狠狠的把项问天转过来，眼前这个脆弱的年轻人难到就是那个华丽的项问天么？
　　项问天坐在地上，无助的自言自语着。“你们为什么不救我的父亲？我可以给你们一切。为什么？”项问天用手狠狠的捶打着地面，双手因为用力过猛已经被鲜血洗礼了一遍。
　　母亲走过来，抱起项问天。“孩子，不要再悲伤了，这是你父亲最后留给你的，遗嘱和一封长信。”母亲把遗嘱和一个信封放到项问天眼前。
　　项问天拆开信封，父亲熟悉的字体映入他眼前。
　　“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父亲已经不能在帮助你成长了。我只是想把你培养的足够强大，让你应对以后更加艰难的挑战，可能在你心里，父亲可能不慈爱，但是，当你现在看到这个的时候，请你不要怨恨父亲。请你也不要难过，人固有一死。但是，父亲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身边都是那么多的危机，而我对你全部的努力只是想把你领到一个宽阔的地方让你施展才华。但是，很遗憾，现在我不能了。现在的大势，政府在打压房价，地产商在和政府博弈，死扛着房价。买房子的人又在持币待购，房子变得有价无市。但是，整个江城有多少还在建的楼盘，这才是我们面临的真正的风险。如果，资金链一点破裂，房价就会跳水，我们将赔的血本无归。有风险的游戏，那是赌博而不是真正的生意。记住父亲的话，做你以为对的事情，做理智的事情。这是父亲最后的话，不要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儿子，我亲爱的儿子，我多么想亲口喊一句，我亲爱的儿子。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落在你的肩膀上，孩子，做一个男人难，帮我照顾好你妈。父亲终归还是亏欠她太多。”
　　眼泪啪啪的滴在父亲隽永的字体上，蓝色的墨水被眼泪化开模糊了一片。项问天赶紧吹干，这是父亲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
　　打开遗嘱，一切都是父亲的亲笔，像极了父亲的办事风格。一切都亲力亲为的去做每一件事，事必躬亲的几十年让父亲是身体慢慢的变得脆弱无比。叮叮叮，放在母亲那里，父亲的手机响了。父亲还是用这种最古旧的铃声，是景泰CEO周景泰。
　　“喂，您好，伯父，我是项问天。”问天还是那么平静，平静的让所有人感觉害怕。“家父，家父过世了。”在提到父亲的时候，他明显没有那么有底气，定了定神，继续说着。
　　对方听到这样的噩耗，显然没有多说什么，草草的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