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需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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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诗妍请我去她任职的军队中见识，却不想遭遇了大将军朱轩荷的爱子朱玑。
朱玑当时不足十六岁，却已跟着母亲在军营里面生活多年，体魄相当健壮。少年的精壮体魄配上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本已夺目，加之朱玑笑容灿烂，面容俊朗，是个明亮耀眼的好看大男孩。
他在军营里面耍枪弄棍，满头大汗和程诗妍打招呼。
程诗妍大笑：“好小子，给你介绍个人。”于是指着我道，“顾兰格。”
我举手作揖，道：“幸会。”
谁料满头大汗的朱玑酱紫了一张俊脸，居然没理我，转身牵马离开。
我一头雾水：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居然如此被人不待见？
程诗妍也哭笑不得，劝慰道：“小孩子可能怕生，你不必介意。”
中饭也是在军营里吃的，大将军朱轩荷年岁半百有余却没一丝白发，精气神好的仿若三十岁壮年。朱玑是朱轩荷最小的儿子，也是她最为疼爱的孩子，被她亲自带在身边栽培。
朱玑就坐在我旁边，低头吃饭也不说话。
我有些尴尬，但所幸有程诗妍罩我、和将军士官们也聊得愉快。
散场时，一直沉默的朱玑突然扭头，涨红着一张少年面庞对我讲：“我以后是要当将军的！”
我诧异，不知他为何突发此言，含混道：“好事呀！男人有志气多好！”我朝男女皆准入朝入伍，只不过难有几位男人能做到大官，男将军建朝以来还未有过，朱玑有此志向不可谓无志气。
谁料，方才主动与我搭话的朱玑，听过我的回答之后，别扭地哼了一声，居然径自走开，只留下一个少年的背影给我。
此后没几天，我居然夜半时分接到皇上的加急召见，她第一句话就震惊了我：“朝中有大臣，今天特地因为你来见朕。”
我诧异。
皇上叫人给我上茶，随后挥退了奴才宫女，她道：“大将军朱轩荷。”
我端着茶根本没心思喝：“我与将军只见了一面，好像也没哪里得罪了她。”
“当真？”皇上的语调甚是挪揄。
“当真！上次和程诗妍去军营，还很聊得来……难道是……”难道是朱轩荷的爱子朱玑？他一副讨厌我的样子。
“难道什么？”
“将军的儿子，好像对我有意见……”岂止是有意见，简直是厌恶了，连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完！
“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皇上干笑一声，道，“你喝茶。”
我哆哆嗦嗦把茶盏递到嘴边，心想这次要完蛋了，居然不知为什么就被告御状。
皇上看着我出糗，缓缓道：“今儿大将军朱轩荷来找朕，说她的儿子……”
……果然！就是那个混蛋小子朱玑从中挑拨！我没招他没惹他，自认为那天对他笑得还很灿烂得体，没想到他背后就要捅我一刀。
皇上看着我脸色变幻，调笑了我一番倒也不再绕弯子：“朱轩荷的意思是，让我把她小儿子朱玑指婚于你。”
我差点把茶水泼地上，原来不是告状，是指婚？！
皇上开怀：“你真有能耐，居然搞定了朱轩荷的儿子，还说什么‘非你不嫁’。朕明日早朝就宣布指婚，还要重重赏你！”
我当然知道皇上为何开心，大将军朱轩荷在对待皇帝的态度上一向暧昧不明，而她如今要将最心爱的儿子下嫁于我，成就的不仅仅是一桩婚事，更是政治态度的明确。任谁都知道我虽官阶不高，确是皇上第一号的心腹重臣，朱轩荷如若能和我结为亲家，自然也是皇上这边的人。
能为皇上效力自然不能再妙，而我此刻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好。我的脑子里面想的都是沈苍璧，那个坏了两条腿总是浅笑着的男人，我还没娶他过门。
圣意不可逆，第二天早朝，皇上宣布指婚，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我去沈苍璧府上找他，他却少见得不在。
等到天色暗了他才回来，带着一脸疲惫，瘦削的身子蜷在轮椅里，双腿用薄毯掩了、歪斜地搁在脚踏上。沈苍璧几乎不能走路，就算身体状态挺好、能够走起路来，姿势也甚不雅观，于是他总以种种原因为借口用轮椅代步。
我几乎是扑到沈苍璧的轮椅前：“你终于回来了。”
沈苍璧眼角含蜜，双臂撑着坐直了些。
“我有事要告知你。”
沈苍璧仍不答话，安安静静地瞧着我的眼睛。
“皇上把朱玑指婚与我。”
“可喜可贺。”沈苍璧的回答无悲无喜，甚至嘴角还带着笑窝，我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试图辩解：“我本意非此。”
沈苍璧反倒释然一笑：“但事已至此。”
相顾无言，我极力牵扯嘴角笑给他看，他也笑给我瞧。但我知他脸上的笑窝不代表笑意，他不过不想哭丧着脸罢了。
我原也不想告知沈苍璧我的婚期，但思忖这件事情他终归要知道，由别人的口得知，还不若我亲自和他坦白。我自信沈苍璧会懂我，在心照不宣这档子事情上，他与我从初识就有几分默契在。
那夜，我在沈苍璧府上留宿，芙蓉帐暖，却无春宵欢愉，空气颇为沉闷。
我知枕边人未眠，就用鼻尖轻拱他的锁骨。
沈苍璧侧身拦我入怀，我亦顺势抱紧他的腰、扶正他的双腿。
我道：“早让你嫁给我的，这下子可好，你至多做个二房。”
“给你是我的事情，我说过不要你内疚的。”沈苍璧的手指用力抠着我的肩膀，言语却有气无力，“再者，无论如何，我都成不了你的大房……我毫无背景，怎么镇得住你家宅院。”
“这和背景有甚相关？我喜欢你罢了。”
沈苍璧反问：“如果他不是大将军之后，你会娶他么？”
我无言。
婚姻牵扯上家族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这次还带有几分政治上的倾向。我和有相似背景的友人不止一次谈过联姻的问题，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事儿不能想太细，只要不讨厌要娶的那人，就是喜事一桩，可喜可贺。
我一只手从沈苍璧的腰线滑下，轻轻揉捏着他细软的大腿。沈苍璧的双腿虽然看起来怪异，捏起来手感却是极好，细细滑滑的不说，绵软稀疏的触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沈苍璧的双腿并非无觉，平时他不会特别介意我的上下其手，这次却制止了我对他的蹂躏。
“怎么了？”我问。
“没。”沈苍璧用气音在我耳边轻吟。
“哦。”
隔了半晌，我都快入梦的时候，沈苍璧却幽幽道：“我有事想要告诉你。”
“讲。”
“我现在在六王爷门下做谋士，他很重用我。”
我睡意全消，六王爷虽然权大势大，确是出了名的闲散。但是，如果六王爷加上无论明里暗里都一心想要扳倒当今圣上的前太子，闲散的名头就要变一变，直接成为皇上的劲敌了。我冷冷问道：“为什么是六王爷？”
“因为除了六王爷没人敢用我，”沈苍璧解释，“在醴州的时候，郎乾芳本想拉我入伙的。”
我恍然大悟。我曾提过，当今圣上本不是正常上位，而是废掉前太子才坐上的宝座。朝中的议论之声颇高，皇上心心念念想着有朝一日肃清朝堂，经过几年的摸排最近才开始行动，而今朝堂上的形势日渐明朗，大致可分为三派：第一派是以我和程诗妍为代表的支持现任皇帝的官员；第二派是以废太子为首的旧派，现在他们还拉拢了众王爷中权势最大的六王做后盾；第三派便是醴州一干投机取巧、无时无刻不打着如意算盘的精明官吏，其中更以郎乾芳为典型。
醴州一事，我和沈苍璧算彻底得罪了郎乾芳。这些事之于我倒是没什么，我本来就和郎乾芳不是一个阵营。但是沈苍璧却不一样，他官小势微，再外仅有沈天青的虚无名头，上次随我离开的举动让他永远失去了和醴州一派合作的可能，而保皇一派都是精密骨干，他根本挤不进我们的圈子。
“你既然难做，为什么不来投靠我？”其实只要沈苍璧肯开口，有我一口饭吃就断然不会饿到他。
“不想你为难。”
“呵。”想到枕边人居然是对立阵营的走狗，我就想冷笑，“您可真为我考虑。”
见我真生气，沈苍璧有点着急，忙撑起半个身子唤我的字：“成东……”
“还记得我叫成东。”
即使在黑暗中，我也看得到沈苍璧清亮的眸子黯了一瞬，他试图狡辩：“可她不是太子！”
“但她后来成为了太子，更何况她现在是皇帝！”
成东，成就东宫，我自小被赐予这个字来代替我的名。
即使那人本不该是太子，我也要助她登上东宫之位，东宫既成，我还需助她稳固掌中江山。无关君臣，无关友谊，这是我从小活到大的信仰。
沈苍璧是书香小户出来的孩子，顶着书法家沈天青和谋略无双的盛名才入了朝廷，却随即因身体的缘故被降官顶替。这些我并非不晓得，因他自尊心高过天顶才装作不知，也不会刻意帮助使他为难，如今他自作主张投靠废太子和六王爷，我真不知作何感想。
我向来不容易生气，却不代表我受得住气，心上人如此行径让我如何不郁闷？或许他本来就不愿意同我同路而行？他与我的交往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是难做不假，但是如此情况我又如何好过？”我恨恨道，“你永远不知略微放下那可耻的自尊，放心同我商量？或许你本不在意我的想法？”
沈苍璧哑然。
我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需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