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泛舟欢 ...
-
我并没有带沈苍璧回暂住的别院,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醴泉湖泛舟。
虽说醴州地处东南,但节候已近腊月、却不会下雪,湖上风光早就没什么可看的,成片的残荷连天枯黄,空气里满是萧索的意味。
沈苍璧怕冷,披了我的狐皮斗篷靠坐在马车上。
我跳下车子对他讲:“已安排好了舟船吃食,咱们去泛舟。”
沈苍璧点点头。
随行的老仆要帮忙扶沈苍璧下车,我阻止了她,亲自朝沈苍璧伸手。
沈苍璧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把手递到我手心里。我握紧了他的手,用力把他带下车子。
右手揽着沈苍璧的腰,他整个人靠在我的身侧、吐气如兰。
拖地的狐皮斗篷温暖却厚重,沈苍璧哆哆嗦嗦半天迈不出腿,挣扎了全身的力气脚尖也没踢开步子。
我早知道沈苍璧腰身无力,却不晓得他腿脚竟然绵软到如此程度,不仅全身的体重都挂在我身上,双腿更是稍有格挡就无法动弹。主动开口肯定会伤到沈苍璧的自尊,我便装作不知,耐心等他自己试探。
沈苍璧又试着抬了几次腿,最后还是无奈放弃,略微偏头朝我惨然一笑:“今儿没绑束腰,使不上力气。”
“那我抱你?”
沈苍璧点点头,虽是笑着却多少有点不甘愿。
“揽紧我的脖子。”
沈苍璧抬起左臂绕到我的后颈,右臂一环搭在我左肩上、把我揽了个实在。我弯腰,左手插到沈苍璧腿弯下,右手扶紧他的细腰,用力把他抱了起来。
老仆在前方带路,吆喝着船家把收拾干净的画舫摇出来。
牵出来的游船个头不小儿,船头船尾空间都很大,中间还隔着两间小房。不过在我看来,这画舫就一叶舟底结实,上部建筑全靠雕栏装饰、通透的很,若不是用层层叠叠的各色丝绸鲛绡作为格挡,恐怕从船头能直接看到船尾。
我对旁边垂手立着的僮仆使了个眼色,他立马跑去抱了一床锦被和几个软枕来,手脚麻利地铺好在了船头。我点点头,那小童也就识趣地退去船尾候着,只留我们二人在船头。
我把沈苍璧放在船头,他便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还用手理了理虚软的双腿。
船头上放置着一个火炉,上面坐着一口黑铁锅,锅里面炖的是新剖的鲜鱼。火炉旁边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些食材、碗筷,下面是成盒煤炭和火钳。我这人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对吃食略微讲究,看到船家把东西置办的这么齐全,暗暗开心银子没白花。
我盛了大半碗滚开的鱼汤,滴上两滴秘制的香油,问道:“你吃不吃香菜?”
“吃。”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我往碗里撒上了一撮香菜,放了汤匙进去、递给沈苍璧:“尝尝。”
沈苍璧双手接了,小心吹了半天才抿了一小口。
我问:“如何?”
沈苍璧笑答:“甚好。”
我连忙给自己盛了一碗,撒了佐料进去,用汤匙随意搅了一搅就送了一勺进嘴里——早就闻着味儿香,哈喇子都快流到甲板上了。
沈苍璧咧嘴笑了,问我道:“怎样?”
我龇牙咧嘴,眼角渗出了泪:“太烫!尝不出味道!”
沈苍璧食量不大,几口饭就喂饱了。
我第一口汤就烫了舌头,后面再吃什么都没有味道,草草填满肚子了事。
“要不要喝酒?”我问。
沈苍璧靠在船侧看湖水,眸子硬着湖水亮晶晶、竟比湖水更加清澈。他点头,一双眼睛便波光闪动。
船头稍靠后的位置有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僮,正低着脑袋候着。我喊他:“去温了酒送来。”
等了半天,那小僮竟似听不到,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道:“诶!你去温了酒送来。”
可那小僮还是没有反应,仍旧垂着头一动不动。
我心里奇怪,就问沈苍璧怎么回事。
“恐怕那孩子是聋的。”沈苍璧语毕便扭着头扫视四周,最后寻到了绑在船舷上的一条绳子。
沈苍璧伸手够着绳子,轻轻拉了拉。垂首小僮旁边的柱子上便有机巧运动,惊动了小僮。
小僮抬头,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沈苍璧手握空气,比了个举杯饮酒的姿势。小僮躬身纳福,礼毕噔噔地跑去船后。
我颇为不满地抱怨:“他们怎么找了个的聋的来服侍?”
沈苍璧却淡淡道:“聋的才好,不该听的听不到,不该说的也说不出去。”
我咋舌,醴州人真不是一般讲究。
方才跑去船后拿酒的聋哑小僮不一会就端着托盘回来了,他怯生生地帮我们斟酒,还不时抬头看我的脸色。
我朝那可怜的孩子摆摆手,指了指船后的方向,他便懂了似的退去了船尾、再没回来。
天已全黑,半弦月挂在天上,画舫在醴泉湖中慢悠悠地荡,我和沈苍璧都喝了一点酒,被湿润的风吹得浑身软绵绵的舒坦。
我对沈苍璧说:“怪不得你文房齐全,还写得一手好字。原来你就是沈天青,怎么不告诉我?差点害我出糗。”
沈苍璧身子软软的靠在锦被上,说话的调子也是轻轻的:“我无意瞒你,只不过以为天青的名字早就被人忘了,我主动提起不好。”
“你应该早告诉我的。”我道,“沈天青的字在那群人手里价格高得吓死人,我却让你帮我记账本……阿弥陀佛,我真是暴殄天物。”
沈苍璧笑:“我自愿为你记账本。”
我很惋惜地说:“那我也不能让一位大书法家做这种杂事儿呀!早该让你写了字,拿去卖钱的。想想这么多天损失了那么多赚钱的机会,我就心痛。”
“不妨事,你要多少字,我都写给你。”
“当真?”
“当真。”沈苍璧信誓旦旦。
“那卖了钱我们五五分成,都卖给郎乾芳那群小人。”我开始默默在心里算账,到底卖几幅字给郎乾芳他们合适。
沈苍璧身子往下滑,最终躺倒在锦被里看着我,眼光缠绵如丝。
我是个俗人,不懂文人骚客如何形容美人。但我明白,任自己搜肠刮肚,也肯定描摹不出沈苍璧的好。我能做的便是仅仅用一个“他”字,指代沈苍璧的一切。
沈苍璧仍旧看着我笑。我想他不是醉了,就是在装醉,而无论哪一种,之于我都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我是个正常女人,美色在前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眼前的美色还是“他”。
于是,我把一杯酒水闷进嘴里,壮着胆子去扶沈苍璧的脚:“你的腿歪了,我帮你扶好。”
沈苍璧没有抗拒,笑答:“谢谢。”
我猜测他也是对我有意的,不然他怎么允许我抱他?不然他怎么不介意我碰他的脚?我从未把自己当做过正人君子,于是借酒装疯,顺着他的脚往上摸。
沈苍璧弓着身子,拉住我的衣角,算是默允。
我便也放开胆子,亲吻他的脸颊,解他的衣裳。
沈苍璧欲拒还迎,待到只剩一件罗衫的时候却突然制止了我。
他道:“拜托大人拿一盏灯来。”
我不依,吃到口的肉就这样飞掉,任谁都不会甘心的。
他却坚持:“请大人拿灯过来。”
看沈苍璧的架势,我若不拿灯给他,他八成就不会允许我再与他亲昵。无奈,我只好略微理了理衣衫,去点灯。
我把煤油灯递给沈苍璧,沉声道:“给你,这是你要的。”
沈苍璧却不急着接灯,而是撑起上半截身子、坐高了一点才伸手。
我把灯递到沈苍璧手里,盘腿坐在他身边,想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谁料沈苍璧一手掌灯,另一手撩起衣摆,把灯凑近了腹股沟的位置,指着一点朱砂给我瞧:“顾大人,这是我的守宫砂。”
呵!
原来只是想告诉我,他还是处男!
良辰美景,一晌贪欢,画舫在醴泉湖上漂泊整夜,第二天我拥着沈苍璧在船头看过日出才让船家靠岸。
岸上颇多随从等候,我小声对沈苍璧道:“把脸遮起来,被人看到的话,你这辈子都不要做人了。”
我朝对男子的约束颇多,未婚与女人野合不是一般的不检点,说不定会被唾骂终生。而众人对女子的要求却宽松很多,如此行为不过是风流倜傥,至多被人指点几句罢了。我让沈苍璧把脸遮起来,就是希望他以后不会那么难做。
谁知沈苍璧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给他们去看。”
“你不怕别人说你浪荡,不守夫道?”
沈苍璧眨眨眼睛,无辜又悲凉地说:“我全身上下就这张脸能看……把脸遮起来,他们会以为你没品位,找了个丑瘫子。”
我吻沈苍璧的额角,心疼道:“他们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