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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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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奋笔疾书微积分作业的朵儿,忽然听见“嗷”的一声惨叫,不解地侧目。
祝萧筠像支被发射的小火箭,“噌”一下从床上弹起,因重心不稳猛地撞向一边。发生小幅度非弹性形变的墙壁发出一声“咚”的低吟,黯然垂泪。而她却仿佛失去了条件反射这一人类本能,并没有用手抚摸自己委屈的后脑勺,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不可置信的表情使面部逐渐扭曲狰狞,浑身抽搐起来。
朵儿坚信,那声从灵魂深处传出的惨叫绝非因为□□的疼痛,而是她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瞬间她想到了范进中举,“中彩票了?”
这这这!这叫人情何以堪!
就像为奥数比赛没日没夜上课做题苦战大半年后,发下来的卷子只是小学生的四则运算。又如屏息运气良久欲与对方大战五百回合之前,那厮竟无耻逃跑了。祝萧筠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她们解释她此时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于是她发出那声空谷回响凄怆久绝的哀嚎,糅合了壮志未酬、意犹未尽、欲求不满、恨铁不成钢等各种人类高级形态的复杂情感,她做梦都想不到,魏诚薪居然这么快就低三下四地伸出了橄榄枝。(魏诚薪冷哼,那叫辞藻恳切,没文化真可怕!)她的思维定势是要跟这个变态中的极品进行旷日持久、艰苦卓绝、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番抗争后,他才死乞白赖地抱住她的大腿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她深深憋了一口气,挥拳打到的却是海绵,蹬腿踢到的只有空气,那个便秘一般难受啊。于是她哭丧个脸将头埋进被子里,幽幽地呢喃:“魏诚薪道歉了。”顿时体味到天下第一高手只求一败的刻骨撩人的寂寞。
那魏诚薪着实可恨,瞧把孩子都整疯魔了。
小玉眼神轻佻笑容淫邪,兴致勃勃地观摩她的天人交战,精辟结论:“魏诚薪就是你的‘阿正’。”
正当欧阳和朵儿纠结着这个“阿正”是指“正太”or“正牌男友”时,祝萧筠一脸坚决宁死不从:“姐可不是郑微。”
每当出现如此高端且专业性极强的术语时,自认为博览群书见识不俗的欧阳和朵儿就会因语言障碍产生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她们的脑电波似乎总不在同一波段。当她们好不容易领悟了祝萧筠叫小玉“如如”是在羞辱她的时候,谁来告诉她们小玉口口声声的“太子哥哥”其实是个会打篮球的富二代,天又知道“江西”是一个女主播而不是地名。于是她们在日复一日的百思不得其解中不耻下问自学成才与时俱进,以免被赶回火星去。但祝萧筠和小玉似乎永远能无缝焊接完美兼容沟通顺畅,所以很多时候她们寝室的卧谈会会演变成二人令人费解的唇枪舌战。但两位当事人相当默契地表示:“不羞辱的青春是没有激情的,不抬杠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你看,他家境不好吧。他成绩优异吧。他孤傲自负吧。他让你恨得牙痒痒吧……”小玉条分缕析地论证自己的观点,“所以微微,跟你家阿正相爱吧!”尽管现场有两位小朋友对其中的逻辑联系依然一头雾水。
接下来的一句她们更不懂了:“肖奈会杀了你的!”祝萧筠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冷哼一声,“要我跟他?还不如叫我跟‘爹地’□□!”
果然“□□”这个话题是振奋人心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憋了半天的朵儿被撩拨得哪还顾得上写作业,兴奋地插话:“群众们相当看好你和你弟□□!”
此处省略一万字……
最后祝萧筠总结陈词,表示不会跟“爹地”和她弟□□。群众们立刻眼神黯淡欲求不满了。她想表达的其实是她想跟哥哥□□,无奈这句话实在太内涵了。人生是有多寂寞啊!
当晚魏诚薪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短信:“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忏悔了,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地赏你个机会——请我宿舍四个人喝奶茶,我就既往不咎。”
魏诚薪顿时哭笑不得,一把将手机甩到被子上,一阵寒气从脚底慢慢涌起直达头顶。最先涌入脑海的念头是“死不要脸”,但好歹人家属于知识分子不是,知识分子说脏话是不和谐的,于是他紧咬的牙关里缓缓渗出几个字:“得、寸、进、尺!”
同屋的某人此刻又亮了,迅速扫了一眼躺在床上抽泣的手机,从身后勾搭住正生闷气的他的肩膀,一脸狞笑:“哟,发展速度挺快么,这就短信传情了!啥时候请兄弟们喝喜酒啊?”
刚好门被撞开,又冲进来一个不识相的:“谁要请喝喜酒啊?”
知识分子也是有熊熊燃烧的小宇宙的!魏诚薪毫不客气地顶开他的臂膀,面色铁青地低吼:“滚!”
如果她能亲眼目睹那张谁都欠他五百万的臭脸,就不会以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宣布魏诚薪要请她们喝奶茶来向她赔罪,更不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被因喝不到奶茶而饥渴万分的室友们嘲笑。
人,至贱则无敌!在“与变态斗,其乐无穷”的游戏中,祝萧筠感到任重而道远。就在室友们为每天听不到她对魏诚薪的诅咒感到强烈而深刻的不适应时,她迅速地调整心态,然后在远观其的背影时竟然流露出一丝类似于敬畏和崇拜的情绪。众人不解,她笑言:此人之贱,吾终难以望其项背。
小玉猜错了,祝萧筠并没有继续招惹她的“阿正”。郑微不懂她和阿正终究是一场心伤,但祝萧筠知道。
两周后,早已淡忘此事的祝萧筠欢快地哼着歌去开会,甚至看到部长时报以最真挚甜美微笑,害得部长一阵心虚,会上好几次说错了话。旁边的蓉儿一脸不屑地“切”了一声,和她咬耳朵:“至于吗,不就主席助理旁听,紧张成这样!我都替她丢人。”祝萧筠这才注意到部长旁边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他身着浅灰色V领羊毛衫,若有所思地表情显得沉郁内敛,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握笔的姿势庄重优雅,动作慢条斯理。
祝萧筠从没见过一个男生会有这么好看的握笔姿势,不禁好奇:“那人谁啊?”
“组织副部兼主席助理——简致清。听说“机械之星”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准下届主席呗。”蓉儿有些吃惊,“不是他把你招进来的吗?”
祝萧筠讪讪地笑:“那时候没戴眼镜,谁都看不清楚。”她不动声色地戴上了眼镜,第一次仔细端详斜对面的男生。组织部?面试的时候貌似没这个人吧。怎么样,知道没招到本姑娘是你的损失了吧!所谓“一见杨过误终生”的俗套情节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简致清缓缓抬头,循着那道窥探的目光,恰好看到她的一脸狷狂。
她摘下眼镜:“戴不戴眼镜看都差不多,又是一个丢到人堆里找不到的大众脸。”瞬间,她想起了安琪的赵昂,顺便就思念了一下周芒,又顺便追忆了下那些青葱时光……
神游的祝萧筠没有注意,蓉儿有些羞涩地絮絮叨叨:“他是算不上帅哥啦。不过,听说原来是上海中学的高材生,因为高考发挥失常才调剂过来的……”见无人响应,手肘推了下身边的人,“你不觉得他有种特别的气质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只模糊听到了“气质”两个字。
那时候安琪狠狠地教育她,花美男终成啤酒肚老大叔,唯有气质出众方能傲视年华!
好吧,祝萧筠习惯性地妥协,不戴眼镜这么看上去整体感还是蛮和谐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贵族的气质……”安琪,不要跟我要版权费啊。
蓉儿一脸不可置信:“小姐,你跨度太大了吧!”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倒也精辟。”
“我会误会哦……你看上人家了吧?”祝萧筠笑意渐浓,犀利诡谲的眼神使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她丝毫未察觉,斜对面的男生已经停笔多时,正饶有兴味地装作不经意地欣赏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因为下一刻,看到推门而入的来人,她死机了。
当时的表现让她很多年都没敢叫嚣着自己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她只记得魏诚薪点头说了声“抱歉,打扰了”就径直向自己走来,他将装着四杯奶茶的袋子轻搁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躬身细语:“给你的奶茶。”哦,那深沉的目光,那温柔的语气,那体贴的动作,还有那该死的袋子上印满了桃红色爱心,完美配合了她脸上羞涩的红晕(其实是被吓到的好么),周围传来一阵阵暧昧的哄笑声。临了他绽开一个柔情似水的微笑,围观的群众们见证了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并且一直保持着迷离销魂的眼神,仿佛魂魄也已被他带出会议室。后来部长讲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剩下的时光她都在默默悔恨中度过。祝萧筠你丫真没出息,居然被那个变态狂吓得连“谢谢”都忘记说。
我T中颜面何存!安琪教育她的时候,她的肠子都快悔青了。有没有一门选修课,叫淡定。
魏诚薪把门带上的时候,再次瞥了一眼祝萧筠那张快成猪肝色的脸,心里一阵暗爽,双颊不由得泛起两个深深的酒窝。姜还是老的辣!如是想着,他欢快地哼着小曲朝宿舍走去,内心长久的窒闷一扫而空。
会议结束后,祝萧筠拎着一大袋子奶茶逃命似的奔回寝室,经过简致清旁边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冷哼。那一下如此悠远又有点熟悉,她怔了一下,却没想起来这声音哪里听过。待她再次迈步,简致清早已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中。她怀疑自己真的要被那个变态搞得疯魔了,瞧,连幻听都有了!然后再次以一丝类似于敬畏和崇拜的情绪回味了一下极品变态狂玩儿她的行为,瞬间泪奔了有木有!要比贱,小女子甘拜下风!然后,祝萧筠决心与贱人保持距离,老死不相往来。然后,他们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在祝萧筠的记忆中第一次真切见到简致清的情节便如此略显违和。后来无数个迷恋他的日日夜夜,她都隐隐感到这么个悲剧的开端已经昭示了彼此的结局。
四个人一起喝奶茶的场面是温馨浪漫的,极符合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主旋律的,当然也会有些不安分的小音符。
当晚,很久没有提及此人的祝萧筠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慨再次将矛头指向魏诚薪:“小气鬼,不舍得买“珍奶会所”的奶茶,一点料儿都没有,连珍珠都不舍得放!活该将来娶不到老婆!”
而同志们似乎也很享受这份重温旧梦的美好,纷纷帮腔:“都说了他是贫困生了,说不定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呢!”
小玉扁了扁嘴:“微微你太英明神武了,这个‘阿正’就算被你拿下了你们也铁定闹掰。还是投入肖奈温暖的怀抱中去吧。”
朵儿“咦”了一声,欧阳一语惊醒梦中人:“因为伺候不了大小姐喝奶茶的毛病呗!”
其实当时她在想的是她的大神哥哥是不是刘祚呢,然后就被忽然凑近的小玉那□□的眼神shock到了,呛了一口,咳嗽连连:“发什么神经啊,吓我一跳!”
“老实交代,你空间里的ZM是谁?”
“笨蛋,ZM不就是周芒!”话音刚落,周围一下子寂静无声,甚至能听见走廊里“八卦部长”苏苏标志性的开头:“我跟你们说哦,……”祝萧筠绝望地抬头盯着墙角那风中凌乱的蜘蛛网,胡思乱想着会不会明天苏苏的八卦内容就是“我跟你们说哦,6班的祝萧筠喜欢一个叫周芒的男生……”她恨那,“机械之星”面试那天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手贱把《花落无声》的访问受限给取消了。然后,广大的人民群众全都知道了她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神仙姐姐清冷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春意盎然的骚动的少女心,心里还揣着一个叫“ZM”的神秘男子。想到杨昭峰那时而幽怨的小眼神和刘祚忽冷忽热暧昧不清的态度,她瞬间大彻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但就在前一刻,她却如此脑残嘴贱的说出了“周芒”,这个至今回味起来还让她有些心痛的名字,她只觉得人生如梦啊。大脑在她想晕倒的虚弱下神奇地保持了精力旺盛的高速运转,然后浮现出杨昭峰凶神恶煞的脸,叫嚣着“祝萧筠你个水性杨花的贱货!”画面又切换到刘祚冰冷疏离的眼神和捉摸不透的笑意,仿佛宣告了他们之间的“game over”。哦,就连那个贱人也冒出来给她补上一刀,面色狰狞着大吼“跟老子玩儿,你还嫩得很”……
最终,那个卧谈会华丽转型为关于周芒同学的学术研讨会。很长一段时间,祝萧筠都将那几个疯女人嗲声嗲气呼唤着“芒芒”“阿芒”“亲爱的芒”等声音引为人生中最大的噩梦,甚至于听到M打头的音节,她都会条件反射般地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鉴于祝萧筠那异常诡异的大脑结构,她对简致清的辨识度很快降为零,乃至他再次出现在她们部门例会时,她极为厚颜无耻地向身旁的蓉儿询问了这个“新鲜面孔”的身份。在蓉儿一通“你杀了我吧,这日子没法过”的白眼中,她依旧在纠结心里想的那三个汉字能否精确对应他的姓名。好吧,其实她一直以为他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那个,这也表明了女主是一多有文化底蕴人文气质的孩子啊。请原谅她对未来的BOSS大人兼迷恋对象的忽视,当时她一心思索着“跟刘祚关系明朗化、庸俗化”这一重要命题,自然不会对不具备花美男条件的其他异性过分关注啦!瞧,我们的女主还是很纯情的(安琪说我快吐了)!但其实机械学院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简同学也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偶尔也能在她们寝室的话题里露个小脸。这天祝萧筠刚进门就听到她们在讨论下任主席人选问题。
“我觉得还是简致清比较靠谱,毕竟是上海中学出来的,团委老师又清一色的上海人。”欧阳一脸笃定。
显然小玉很反感她的地方保护主义,反驳道:“这届主席就不是从助理升上来的,再说论能力,魏诚薪和吴迪毫不逊色。魏诚薪多正面典型那,全国奖学金。吴迪往那儿一站就是咱机械学院的门面。”
“可你也别忘了,现任主席正是上海人!”欧阳毫不示弱,“魏诚薪清高孤傲,吴迪人缘好但风评太糟,所以综合实力还是简致清完胜!”
一直插不上话憋得难受的朵儿眼尖地冲她摆摆手:“筠筠,你怎么看?”
第一个念头冒上来,姐不是元芳!想到初中老师对S小的孩子青睐有加,高中老师也格外眷顾本校直升的同学,祝萧筠表示支持“相公”的观点。当然,跟现任主席大人和那个死变态相比,她觉得不论谁上位结果都不算坏。尽管她实在对简致清和吴迪这两号人物没啥印象,就这点来说,她其实跟没入学生会的朵儿一个调调儿。
“我就说嘛,在上海立足,能力再强既没背景又搞不好人际关系是行不通的。”哲学家欧阳是少女的面庞欧巴桑的心呐。
祝萧筠却小小地敏感了一下,她在怀疑欧阳到底说的是魏诚薪还是自己,莫名烦躁起来:“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么沉重的政治问题,换点轻松点的,比如……”
小玉飞来一个“大家都懂得”的媚眼,揶揄着:“哦……我们的筠筠是想讨论‘芒芒’的问题吧……”
于是在一阵穿透力极强的哄笑声中,夹杂着某些M字节开头露骨肉麻的词汇,筠筠华丽丽的囧了,撂下一句“你们聊,姐有事先走了”弱弱地飘走。楼梯口迎面撞到一个人,苏苏极度兴奋地拉住她:“那个ZM是不是你的高中同学啊?哎,你别走啊……”
什么叫,一、地、鸡、毛!
祝萧筠的人生就是这样,惨淡中夹杂着甜蜜。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如同哈利波特的九又四分之三列车迎面呼啸而来,给她和刘祚来了个措手不及的“小别胜新婚”。肆无忌惮的狂欢,更多的是寂寞和思念。她比往日更加依恋他,聊天频率愈发频繁,甚至彼此每天的吃喝拉撒睡都了然于胸。她想这大概就是恋爱吧,不是一个人注视着对方的背影黯自神伤,而是知道那个人,在你想他的时候同样想你。偶尔还是会想起周芒的,和安琪谈那些前尘往事的时候,但已少却那许多的伤感。那些片段如同细细密密的碎钻,静静地躺在回忆的天鹅绒丝缎上熠熠生辉。安琪跟她分享了一张从赵昂校内扒来的照片,艳阳高照的沙滩上,半身赤裸的男生被一群比基尼辣妹围住,像是一种社交游戏。安琪抒发了对性感笑容古铜色肌肤及六块豆腐肌的垂涎欲滴之情,祝萧筠笑她色女本性不改。她恨恨地,老娘也要穿比基尼!祝萧筠表示拭目以待,国外就是开放,求图求真相!安琪忽然又小娇羞地说人家还是走纯情萝莉路线比较诱人啦,祝萧筠很不给面子地吐了。末了她说你够痴情的,还想着赵昂呢。安琪朝摄像头挥挥手,顺便顺便啦,暂时没发现新目标这不先凑合着。哪像某些人,哼!她和刘祚的事自不必瞒她,否则她会被长期的见不得光的地下情给憋死的。她哀怨道,死刘祚,到底什么时候才让她转正啊!所以祝萧筠认为谁为谁孤守终身的实在无稽,人生苦短,坚守太难,总会有一个谁,填补另一个谁的空白。人,总是屈从于现实的温暖。但是她忘记了,以琛说他不愿将就。她只是,不懂爱情。
祝妈发现女儿最近面色红润,目光清亮,时而流露出小女子的娇羞。她想这么个水灵闺女咋能就没男朋友呢。恰逢姐姐给她推荐楼上的医生,她把祝萧筠拽到跟前说:“看你表姐开了双眼皮漂亮多了,你也去开一个,保证追你的小伙子呀从我们家一直排到T中门口。”
祝萧筠立马警惕地退后两步,双手护头,一副董存瑞炸碉堡的表情:“我才不要!”她可是亲眼目睹表姐因疼痛难忍在床上整整打滚了两天,“疼死了要!再说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就是一笑起来眼睛就找不见了。”祝妈继续恩威并施,“你跟娅娅不同,她眼睑厚需要开刀,你只要在眼皮底下埋根线,不满意了还可以抽出来恢复原状,一点不疼的。”陡然话锋一转,“你说有人追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瞧瞧啊。但我先跟你讲好,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可不希望你嫁得老远,所以江浙沪以外的免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对老妈的跳跃性思维强烈而深刻地无语,她吐了吐舌头:“反正就是有!但我才多大啊,就说什么嫁不嫁的。”双颊却开始烧红。
对刘祚只是单纯的喜欢,却从未考虑过彼此的未来。或许她会追随他回到冰天雪地的内蒙古,还是他为了她留在上海或T市?他们的差异如此之大,将来在一起生活会幸福吗?可是,她们尚未真正开始不是吗?想那么多做甚?倒不如抓紧眼前的快乐。
“哦,你谈个男朋友不要结婚啊!要我说上海人太精了,倒不如毕了业回T市找,你那帮高中同学还有联系吗?最好是像你殷林哥哥一样,两家人知根知底的我们都放心。”和所有处于更年期的中年妇女一样,祝妈的絮叨功一开闸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要是你争气上了南大,现在你们不老早就在一起了。唉,是我没那个福气。”
祝萧筠笑得脸都僵了:“人家可是高干子弟,怎么的也算个官二代吧,咱平头老百姓可高攀不起!”
“那我们两家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她妈妈可关心你了,上次约好了等你放假回家要请你吃饭,跟殷林好好叙叙旧。殷林这孩子打小就讨人喜欢,现在在南大可不得了,他妈说好多小女生给他写情书呢。他妈还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我闺女眼光高,她说他也不让殷林乱找,现在的小姑娘哪儿跟我们那时候似的,心机太深了。殷林一个高中同学知道他父母都是市政府的,死缠烂打的追到南京。他妈有次去看他正好撞上那女的来南大找殷林。”
八卦神马的最有爱了,祝萧筠立即兴致勃勃:“万一人家是真爱呢?那女的不是南大的啊?”
“就南京一二本,浓妆艳抹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她那个专业将来除了考公务员还能干吗?还不是看上你殷伯伯当上了局长,主管公考才死命的巴结人家?真爱?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傻妞一个?”说话间祝妈宠溺地拍了拍女儿的头,笑着摇摇头。
祝萧筠此刻彻底真相了。果然211院校的祝萧筠比一个二本三流专业文科女值钱。她可以接受世人的势力,就像她接受了错失名校后亲友明显的冷淡。但是爱情,也非要这样赤裸裸的称斤估两吗?那又该如何确定,到底是爱他本身,还是爱他的条件?她真的有点抗拒长大。
她努努嘴,翻着白眼嘀咕着:“那你还这么热心,D大跟南大也凑不到一块儿。”
“你个傻妞!谁叫你一定跟人家谈恋爱了?叫你跟他好好相处,培养培养感情,能成么最好,大不了做个朋友。我看这孩子稳重大方,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祝妈循循善诱,“你要是想回来考公务员,不还得麻烦你殷伯伯吗?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实诚的也不知道像谁!”
原、来、如、彼!祝萧筠松了口气,嘀咕着:“那我怎么总觉得你跟林阿姨那么可疑呢!”
对于这位青梅竹马,祝萧筠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在两位妈妈热情洋溢地追忆中,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上幼儿园的祝萧筠谁都不搭理,独独跟在殷林的屁股后面唤着“林林哥哥林林哥哥”,小学有一段两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殷林每天都牵着筠筠妹妹的手上学放学,还有幼儿园春游的照片、一起嬉闹的照片、玩亲亲的照片、两家人的大合照……当祝萧筠看到照片上扎着两个冲天小辫、一身鲜红上衣、浅黄色百褶裙的小姑娘抱住一个黑毛衣背带裤、眼神有点狂野的小男孩,粉嘟嘟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露出天真无邪羞涩甜蜜的笑容,她无语指问苍天:这这这,是PS的?她小时候就这么强悍了,敢恬不知耻地当众亲小男生,那后来怎么长成了个被暗恋憋死也不敢表白的孬种?她凌乱了,她愤怒了,她沸腾了,她怎么可以把初吻献给这么个有肥胖症的矮冬瓜?偶碎了一地的少女情怀啊!高考出分前,林阿姨邀请祝萧筠全家到新装修的市政府公寓新居参观。当时殷林还在南大,祝萧筠没能见到这位被老妈吹得天花乱坠的学识渊博、成绩骄人、高大英俊、谈吐风流的同门学长。现场的气氛无比温馨和谐,双方家长相谈甚欢,但祝萧筠却直冒冷汗:这怎么看都像女方到男方家里看新房。林阿姨实在热情似火,抓着她的手就往人家男生房间冲:“筠筠你看哦,这是你林林哥哥的房间,我们把主卧给了他,将来再买个大衣柜就能直接当新房了……”她脑子混混沌沌的,听不清阿姨在说什么,只是循着窗外投射出的阳光,她看到了,呃,两条内裤……
后来在跟安琪谈及此人时,她们以“南大帅哥”代之,帅哥,你懂得,单指其性别。
祝萧筠就纳了个闷儿:“既然两家那么好,怎么我从没见过他?”
祝妈说:“后来他们家搬走了,我们好几年没联系。直到有次我去你们T中开家长会,才碰到你林阿姨。当时你们都在上高中,学习都忙,我们聚会就不带孩子。”
“但是,后天他们家请我们家吃饭,你必须好好表现!”母上一声令下,安敢不从?
对于跟神秘的“南大帅哥”会面,她竟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