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离歌且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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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东方白一反常态的自然不是任盈盈身材的玲珑有致，也不会是证明到自己和她一样都是女子，而是——任盈盈衣服被撕开时，胸口上的刺眼的伤痕。
这伤痕她再熟悉不过了，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颜色——因为她也有。
伤痕不算旧，比起脸颊上的疤，胸口明显要新一些，略显暗红，不像脸上那道已经和肌肤差不多颜色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
东方白打发杨莲亭去厨房刨饭吃，走进平一指的房间。
“教主。”正在翻书的平一指躬身行礼，他适才听到院中琴曲，便猜到是东方弹奏，本欲去后院看上两眼，却想到现下住在后院的四人各有前缘，场面必定窘迫的很，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在房中为好，不想东方白这么快就自己找过来了。
“下午你的话说到一半，我是来听你说完的。”东方白没有一上来就问任盈盈的伤口，而是要他继续说下午的断诊，此人目前尚看不明是敌是友，她不想一上来就把话说的太过明白。
平一指一下午都在思索此事，立即回禀：“属下为教主把脉，发觉教主刚和人动过手，有点小伤并不致命，真正麻烦的是心脉毒素，时日已久，又和心脏融为一体，逼不得引不得，教主应该有每日运功化毒，所以毒素不曾扩散，周身血液运转如常。可是长日下去，教主功力势必大损。”
他的诊断果然丝毫不差，东方白附和道：“你说的没错，可是这些我都知道，你身为当代名医，有没有我不知道的见解？”
“教主的毒是三尸脑神丹，本已到了毒发的时候，药石无灵，属下才疏学浅，对着毒药本身已经无能为力。莫说之后还有换心一节，情势更为独特。”
“换心？”东方白大震，原来，居然是换心。
平一指对她疑问的口气打了个寒颤，摸不准东方记得多少，本着明哲保身的想法一再告诫自己说多错多，说得越少越好，却没料到自己一个不留意就把换心二字吐了出来，现在要给她说一遍前因后果，不知会否迁怒自己。
对他的犹疑，东方白颇为不耐，平一指只有续道：“教主的心是换来的，不是原本那颗，所以才会心中有毒血中无毒。属下也因换心之事，以为教主必死无疑，才遵照教主吩咐将教主安葬在冰湖中，没想到天命不绝，教主竟然没死，用龟息功让心跳呼吸停止一月有余，在湖中存活下来。冰湖本来至寒，对身体十分有害，但教主重伤之后，新的心脏在教主体内不能适应，冰湖的寒气让这颗心脏安稳下来，终于融合本身血脉，此中机缘可说是千载难逢。”
他口中说的龟息功是一门西域极神奇的功夫，流传到中原将近百年，练过的人不少，可是要到三十多天不呼吸的地步，只有东方一人而已。要不是她修习葵花宝典内力强劲，恐怕真不可能沉湖后还能生还。
平一指措辞谨慎，一再强调遵照教主吩咐，并非自己一意孤行，又道教主天命庇佑，机缘千载难逢，一番话说得漂亮无比，就是为了表明他忠心耿耿，教主天下无双，沉湖则是个误会。他苦心推托责任，一字一句说得十分缓慢，毕竟把活的教主扔到冰湖里不是闹着玩的，罪名落实下来，一掌劈了也罢，最怕生不如死，日月神教的抽筋拨皮之法可是多得很，教主耳濡目染也有两把刷子。
东方白却似没察觉他话中婉转的意思，只低头不语，平一指道：“教主在湖中恢复生机后，想必醒转后自己游上来了罢。”这想法合情合理，他当然猜不到隐居华山的名宿风清扬会把这位魔教教主从湖里捞起来。东方白却寻思，要是真如平一指所说，就算不用那老小子，她也能自己醒过来吗？她生平极讨厌受人恩惠，这次风清扬救她，虽然十分感谢，却总像欠了他东西一般，所以才会在华山上对崔不立高根明相当关照，平一指这么解释，倒让她坦然一些。可这些毕竟是无中生有，她终究还是承了风清扬大恩的，也罢，既然事实如此，她还是认了吧。
“至于教主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属下无能，还没寻到原因，如果教主愿意，属下可以尝试用金针刺百会、天柱、风池几个穴位，看看是否能帮到教主。” 平一指小心翼翼说道。
东方白摆摆手：“既然没有把握，就不用试了。”她到底不放心平一指，一个能挖她心的人，不论最初是否受她胁迫，她都不能信任。
“平一指，你刚才说换心，和谁换？”东方白终于说出这个问题。
平一指心头一紧，他是死是活全在于此。
“很难回答？”
他不说话，东方白却有了答案，看来一切确如刚才自己所见。
“任盈盈，对不对？”
六个字，东方白说的古井不波，每个字都像大锤重重砸在平一指身上，他惊愕看向东方白。
“果然是。”东方白自嘲的笑，她会为任盈盈剖心，当然是因为令狐冲。她竟然曾经那样深爱令狐冲，付出性命也不计较，为什么现在对着令狐冲，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世事变幻，何需沧海桑田，若她当初料到而今物是人非，可还会这么做？
怕是会的。
东方白别的不知，自己的执念还是懂的，既然当初选择这条路，恐怕不论怎样都会继续走下去。
只是可惜，荡然无存了吧。
东方白长叹而去，留下平一指一人犹自心惊，他没料到东方白自己猜了出来，更没料到她这就轻易放过了自己。
教主的行事作风和以前不同了啊。
这夜，月明如水，东方白在窗前站了一宿，没有人知道她想了些什么，甚至她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她看着天边的月亮钻入云中又渐渐浮现，看着后院的古琴摆在桌案上岿然不动，她把目力所及的全部一一看过，如同把她若隐若现的记忆一寸寸梳理清楚，再依次剔除。
风清扬在华山只字不提过去，是不想她重蹈覆辙。
平一指态度暧昧不明，既不算效忠她，对任盈盈也有君臣之义，无法推心置腹。
至于令狐冲，往事不可再追。
对他，对她，都是好的。
她这样想着，不觉天边泛白，旭日初升。
平一指的学徒早早起来到厨房做饭，没多久饭香四溢，杨莲亭顶着黑眼圈走进院子，看到窗口的东方白，说了声“早”。
这个人，才是站在她一边的，虽然很多时候不顶用，虽然还心心念念着黑木崖的权势，却是能站在她一边和她共同进退的。
东方白从窗口一跃而出，说道：“你怎么像一夜没睡似的，眼睛肿这么厉害。”
“……没睡好”
两人没说上几句，学徒就喊开饭了，待在房里的平一指和令狐冲任盈盈跑出来，六个人坐到一张桌上。小小的药庐难得这么热闹，六个人围着桌子坐的满满当当，四条凳子一边坐了个平一指，对面坐着个东方白，左边是令狐冲任盈盈，杨莲亭只能和小学徒坐一起。
每人面前已放好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一碟酱菜，分配很恰当。
平一指到底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吃饭相当讲究，不像客栈酒肆那样把菜都放在大的碟子里，馒头也是一锅，谁要吃就伸手去拿。
东方白端起白粥在唇边抿了抿，冷热刚好，慢悠悠吃起来。
任盈盈自看到她就浑身微微发抖，说不出是恨还是怕。从前她只道东方不败城府甚深，平日轻易不表露情感，对她都是虚情假意，现在连虚情都省了，当着冲哥的面撕她衣衫，让她羞愤欲死。令狐冲昨夜回房便一直搂住她，丝毫不敢放开，只消松开一会儿，任盈盈就非常不安，仿佛他会消失不见一样。他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没有和东方白真正动手，才让盈盈如此忐忑，那是打心底生出来的恐惧，作伪不得，他看在眼里，内心更是自责。本来他不想带盈盈出来和东方同桌吃饭，但盈盈倔强，执意不肯，他只有顺着。
杨莲亭见令狐冲搂了脸色苍白的任盈盈，忽对东方白说道：“你够不够吃，我不饿，馒头给你吧。”
东方白差点没呛到，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不要啊，那我还是自己吃吧。”杨莲亭也觉得自己有点抽风。
东方白放下碗，拿起他的馒头笑了笑：“我吃。”
瞬间，杨莲亭傻掉，令狐冲本不好看的脸色更差了，任盈盈握着令狐冲的手紧了三分，只有平一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小学徒眨眨眼睛，道：“馒头锅里还有，你们不要抢。”
众人晒然。
东方白神态自若地吃掉馒头，继续喝粥。杨莲亭略感狼狈，想换个话题，埋头吃了两口酱菜，东方白脸侧的伤疤映入眼帘，不由脱口而出：“平大夫，你看教主脸上的伤疤能去掉吗？”
令狐冲听到伤疤二字心里猛跳，东方白却蹙起眉头，这家伙什么意思，三番两次对她伤疤指指点点大做文章。
“教主将脸转过来让属下仔细看看？”平一指见她不悦，赶紧说道，“寻常伤疤，属下应是能去掉的。”
“啪哒”东方白将手中筷子放下发出很大响声，说道：“伤疤挺好，留着不用去。”拂袖而出。
令狐冲怔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伤疤挺好，这伤疤在黑木崖大战时任我行留下的，后来被他看到，她说这样你就能忘记我了，所以她是要他忘记吗，还是这道疤痕里有让牵挂的东西呢……
在令狐冲对面的杨莲亭，把他的幽思尽收眼底，心想伤疤果然和他有关，所以自己每次提起都惹得东方白板起了脸。东方偶尔小女子心态他是不会懂的，只道自己终究怎么都比不上令狐冲，一阵酸楚泛了上来。
桌上剩下小学徒还在喝粥，刚放下碗，木桌四裂，碗碗碟碟摔破在地。
那是东方白刚才生气，放下筷子时用上内力的缘故了，小学徒看着还有几只碗里剩下不少粥，噘起嘴巴：“师傅，你这客人的脾气也太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离歌且莫（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