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是邠的耳》邠痕

13、那么，明天会在哪里

　　“那个自恋男又在那里顾影自怜了，今天的早饭都快吐出来了。”凌月捂着自己的嘴一跌一撞地冲回了自己的座位。
　　“怎么了，他又恶心你了？”我眯着眼睛看着凌月狼狈的样子，强忍着笑意。
　　“呦，今天我又帅了，真是没办法。帅得我数学作业又全对，罪过罪过。”凌月一面嗲声嗲气地模仿着“自恋男”的声音，一面又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噗。”我差点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到，凌月这声音，也太肉麻了吧。

　　“自恋男”有个令人羡慕的名字：陈樱庭。第一次看到他时，是在那个枫叶漫天飞舞的季节。
　　面前的一位少年，一手撑着一棵张扬的樱花树，着格子衫，衣角携风飘舞。又大眼浓眉，即或是隔着一张白绢，怕还是印出这清晰的五痕：羊毫般细软的剑眉，王逸少挥毫而就飘逸的鬓角与颌下流星般的点点髯须。这是怎样一副重彩浓墨的画面！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带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陈樱庭拍拍我的肩膀，颇有些“暧昧”的味道。
　　“呃……何以见得？”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洞察，加上我神乎其技的判断能力，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陈樱庭肆意地笑了，略有些“温馨”的画面像声波一样荡漾开来。
　　“这样不好吧。”我皱了皱眉，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哈哈哈。”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很欣赏我的样子，或许是觉得我的气质和他很合吧。
　　反正我自己是没搞明白，感觉我的这个朋友，是他自己硬塞给我的，我想不要都不行。和这个“自恋男”做朋友，注定我也是要被别人在后面说三道四了。
　　因为自己是不喜欢和这样子自恋的人做朋友的，虽然对自己的性格的解析也是模棱两可的，但不管是哪种答案，都是和“自恋”格格不入的一种。
　　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有女孩子喜欢我，而我又不是很喜欢那女孩子一样，我或多或少都在疏远着陈樱庭。
　　但终究都是男性，也没有什么感情困扰，友谊这东西，我还是来者不拒的。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班数学有五个人考满分，我们两个就是。”走在路上，陈樱庭一个劲地说着对我的印象。而我则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声附和。
　　“还是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你讲。”
　　于是，他就给我讲了《冤鬼路》的故事，我说故事的能力实在令人捉急，所以对这样一个一下子讲了这么一大段故事的人也是感到一些钦佩了。当然，这个校园鬼故事本身也是挺吸引人的。
　　在看完整部《冤鬼路》之后，我逐渐意识到，或许，我该写些什么东西，来纪念我所逝去的昨日。

　　“昨天二班有个男生改了我们班陆晨曦的范文耶，亏他想得出来，改得乱七八糟的，一个男生怎么能把握得好女孩子的心理呢？”体育课上，两个女孩子在我身后不远处议论纷纷。
　　呃，说是范文，其实是写遭了的一篇，老师拿出来交流用的。而她们所说的男生，一不小心又是我。我都不禁有些纳闷了，平时也没见我的耳朵有多好使啊，英语听力关键时刻总是不顶用，为什么偏偏这种议论我的话老是被我听到？
　　我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个女生的感受，我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思维来理解那次写作的内容，最后虽然改完了，倒不如说是用她的思路重新写了一篇。
　　而老师给出的评价是：“唯美，文笔提升了一个档次，但内涵升华不足。”
　　然而我只记住了“唯美”这两个字，怔怔地看着黑板上的这两个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似乎听到了身体里某样东西破碎的声音。
　　从一个极端走入另外一个极端，与我此刻的心境如此相近。
　　难道这是要告诉我，我的生命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严思竹的影子？虽然“唯美”并不是严思竹的专利，但冥冥之中早就被我烙上了她的印记，永远都磨灭不了。

　　无意中碰到了顾强，不可避免地会谈到一些以前的往事。
　　“邠哥，听说你已经收到十几个女孩子的情书了。用不用这么彪悍？”张大着嘴的顾强说话一向是口无遮拦。
　　“哪来的事，我给别人送情书还差不多，还传了一堆纸条，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圈的样子吧。”我也只有在面对着顾强的时候才会这般海吹了，和他走在一起，实在是太能放松了。
　　“就要高考了，你怎么样了？”
　　“老样子了。”
　　“你还是这样，不肯老实交代。”
　　“呃……”
　　“我现在作文跟严思竹学了，那叫一个美啊，都能拿60分以上了。”顾强还是改不了老样子，见面似乎又要开始炫耀起来了，不过满分70，能拿60，已经算是顶尖了。
　　“这……也可以？”我的心猛地一紧。
　　“对啊，闺怨词你懂不？现在就这种风格。哈哈，超过你了吧。”
　　“你？闺怨？”我颇有些古怪地看向顾强。
　　“怎么？写得好就行，老师就喜欢这种风格。”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写，总得有些感悟才行吧。
　　我不再看顾强那边，低着头，独自思考着一些事情。
　　“你和邵佳怡怎么样了？”我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强。
　　“啊？没，没怎么样啊。”顾强被我这么一问，有些惊慌失措的回答着。“想到以后要考什么样大学了么？”
　　他似乎刻意回避着什么，把话题一转，就到了这里。
　　我也不想去戳穿什么，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想通比较好。
　　“我啊，很可能是中医药大学吧。”
　　“不是吧，这么直接。”
　　“嗯，很有可能是蓉城中医药大学吧。”
　　因为自己是文科生，选择中医要比西医容易得多吧，不管怎么说，算是完成陈老师最后的“依托”吧。
　　“呃……不会是因为沐川在那吧？”
　　“我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啊，顾强。”我拍着顾强的肩膀说道。
　　“别再摸我了，那下次见吧。哈哈”说完又狠狠地突袭了一下我的后背。
　　“咳咳咳……”看着跑远了的顾强，我没有追上去，呆呆着站在那里。
　　如果你不能像个男孩子那样来约束自己，你和邵佳怡是没有未来的。顾强，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希望最终你能够领悟到。

　　“正因为高考有了语文，有了作文，才让高考有了一种宿命的味道。”语文老师在滔滔不绝讲授的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看着他唾沫横飞的说着话，我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这老师还真是有些可爱啊。
　　我也经常去找他开小灶，当然，只有作文，其它的从来不问。
　　我开始偷偷地写日记，上课的时候写一些，回寝室了，早上爬起来借着初起太阳的微光写一些。而对于学习，我似乎更加不尽心，或者说是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我曾经说过，我有着除了初三冲刺年，每学期都要换座位的传奇人生。从第一排坐到第七排，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合适的同桌。
　　当然，有时候是其它的原因。
　　“邠哥，老师要我换到第一排去，我不太想到第一排。该怎么办？”陈樱庭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似乎是在央求着我什么。
　　“呃……那我们一起去找老师商量一下吧，看看能不能不要换。”既然陈樱庭认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无数次走进过的办公室，徐老师埋头在批阅着什么，看着他年纪轻轻就剩得没多少的头发，实在是有些不忍说出这样的事来烦扰他。这时陈樱庭开口了。
　　徐老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邠痕，既然你来了，你们两个就自己决定，谁要坐到第一排去。”
　　忘了说的是，我和陈樱庭现在都是坐在第七排的。
　　我和“七”这个数字似乎有着莫名其妙的不解之缘，我在宿舍里领到的床褥上的编号就是“07——0777”。

　　我犹豫着，任谁都不会想坐在第一排的。第一排是老师的重点照顾对象不说，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第一排的视野。
　　在最后一排，我可以看到整个教室的动向，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知道教室里每个人都在做什么，是偷偷打着瞌睡，还是在埋头赶着作业，还是在窃窃私语。这些，我都能知道，我拥有着和老师同样的视野。这让我拥有着一种“掌控”的感觉，一种自由自在舒适的感觉。
　　而对应的，第一排的视野是最狭隘的。我不喜欢，仿佛我的空间就会因此被压榨似的，这会给人带来一种盲目的恐慌的感觉。
　　然而，为了为陈樱庭考虑，我总是能试图说服我自己。
　　只有到了第一排，你才能真正了解到，什么是心无旁骛。在这里，你不能东张西望，你不能窃窃私语，你不能空着脑子什么都不想，因为老师随时都可能会向你提问。
　　“徐老师，我考虑好了，把我换到第一排去吧。”我向前走了一步，以表明自己的决心。
　　“唉，好吧，就你了，回去收拾吧。”徐老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他似乎是希望陈樱庭能够开口的。

　　就这样，我又奇迹般回到了我的第一排，回到了当时弄哭凌月时的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