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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90章 有女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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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门里,整整一夜无眠。
只是蜷缩在床上,抱着膝盖,迷惘而又无助地看着窗外的一轮玄月似弓垂挂,清冷皎洁一如那个箫音飘散的夜晚。
夜里的寒气更重了,我却只着中衣,微微抬头,颤了颤睫毛,又低垂下了眼眸。
看着自己的手腕,白皙间带着一圈轻微的勒痕,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抓着我时,手指那滚烫的温度,似乎还能看到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笑容,也似乎还能听到他语气不明的话语,以及那双定定望着我的双眸,深邃而又灼人。
手指轻抚唇畔,还有微微的红肿,残留的余温似乎还萦绕不去。
那刹那间奇异地感觉似乎又涌了上来,唇畔似火般灼烫起来,惊的我又急急抽回手指,茫然地捏着被角。
他的面容,他的话语一一闪现在眼前,一幅幅画面细节都挥之不去不去一般,一遍又一遍。
“小心!”
“是你自己不慎跌到我怀里,怎的还埋怨起我来了?”
“我是洪水猛兽这样让你害怕?”
“你认为我是在捉弄你?”
“不过,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是觉得欢喜的。”
“你说,你娘可会这样对你?”
“世上怎还有你这样笨的人,我可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说我笨,他做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举动来,他眼底眉梢都是意味不明,他处处紧逼,他的一字一句都那样似是而非,捉摸不透。
我猛然拽住了头发,使劲地拉扯起来,又敲又打,可是却还是不能止住自己去回忆,去思索,去琢磨。他的话,他的动作,他的笑容,他的一切,到底都是什么意思呢?
良久,我颓废地放下手指,瘫软下来,长叹了一口气。
起身,将那扇窗扉打的更开。一股清寒的风立时吹了进来,让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可我却没有心思去添加一件衣服。罗衾不暖锦衣寒,纵使现在我穿的再多,恐怕也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远处的湖泊雾蒙蒙地一片,袅袅升起的烟霭,飘飘忽忽,湖边的芦苇摇曳白花,湖心的墨莲静默绽放,连绵的一片,却仍让人觉得萧瑟和孤零。
月是如玉的皎洁,风是似水的寒冷,夜是如渊的深沉,心是飘絮的不定。蔚然长叹,对月独酌,孤影孑然,只是讷讷看天际遥远,却不能跟随而去。
犹如囚困的鸟,心被层层紧琐,不得出来,不得自由,不得指引。
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又是一声叹息:“月亮啊月亮,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而我又该怎么做呢?他的举动那样不明,我该怎样去想?怎样理解?怎样去辩解呢?
会不会......他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呢?
可,这样一个人,完美,强大,精致,剔透,空灵,集美于一身的人。会吗?
如果不是,又为何对我做那样亲密的举动呢?
那不是,只有成亲之后才能做的吗?千丝万缕的愁绪一时如海泛滥,捏着窗柩的手指根根凸起泛青,皱着的双眉不放,只是那颗心悬挂又悬挂,何时才能放下?
耳间,突闻一阵清涩的箫声,顺着楼下蜿蜒而上,一寸一寸地蔓延,飘荡在眼前。
我急急探头一看,却见那一身白影执酒孤坐廊台之上,青丝飞扬,墨箫如玉,只轻轻吹奏,无尽地孤漠感霎时涌了起来。
青墨他......
不知觉地攥紧了手指,咬紧了下唇。
他从不会喝酒的,可是如今,他的手里擒着的可不是一个酒壶?
倚在栏杆之上,对月独酌,轻愁眉梢,白衣似雪。整个人都似沁了一层冷冷的华霜,清贵而又落寞,疏慢而又瑟然。
天地间只余箫音肆掠,似要将人的泪水尽数夺眶而出,似要穷尽所有的思念与缠绵。
他也是睡不着么?所有才会执酒吹箫。
可,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解,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其实,我离他很近,尽管他在楼下,我在楼上。可,依然很近,近的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呼吸,能够看清他脸上淡漠的颜色;近的似乎能够听到他平稳的心跳,触到他如绸的青丝墨发,近的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他修长有力的手。
可我却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只怔怔地看着楼下那人,看着他白衣蹁跹,孤坐月廊,独自浅斟。
你在楼下看着风景,我在楼上看着你。明月装饰了我的窗子,你却停驻在了我的心间。到底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你?到底是在对月饮醉,还是在对月相思?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清朗的声音吟着柔婉的诗句,他放下玉箫,抬头一望,似在诉说,也似在感慨,嘴角弯起的弧度淡的几乎透明,却仍旧笑着,将眼睛都弯成了一勾残月,闪烁着零碎的星辰。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清越的声音清幽幽地传到耳中,悱恻的诗句如珠玉散落,似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应情应景。似乎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这样的美景,必得要配着这样缠绵的声音,这样旖旎的风情,这样美好的思愿......
我却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连呼吸都静止般。
又见他放下玉箫,似嘲非嘲地一笑,猛的将酒壶掷地而响,“噼啪”的声音碎裂一地,月廊上淌满了清澈的细流,顺着地板的间隙幻化汇入湖水间。
而他却突然站起,眉宇间毫无醉态,只是自嘲一笑,将嘴角都勾成一柄锋利的剑,似问天地又是在自问:“不能统治自己,焉能统治别人?一切都够了,适可而止便就这样吧。”
我却蓦然睁大了双眼,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犹如鸾凤出谷,金光耀眼,瞬时肆意胸前。
是的,是的,为什么我就不能相信他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呢?犹如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呢?也许这一切都是他在告诉我呢?
为什么我总是退避,为什么我总是不相信,为什么我宁愿自怨自艾也不敢上前问一问?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自苦自恼?
心中猛然升起一种不可抵挡地欲望,是的,我要去问问他,要去告诉他,至少不能永远站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原地踏步。这样的我又怎谈得上努力呢?
我是害怕受伤害,害怕他否定的话语,害怕自己一厢情愿,害怕说出口之后就连站在他身边也不可能。昊轩的事情已经让我畏怕,我从来都说自己不在乎,无所谓,从头到尾总是一副乐呵呵地模样,说即使这样也没什么,也不会怨谁。可是呢?承认吧,我还是怕了,本就是一个胆小鬼,故作无谓清高,却连迈出一步都不敢。
我是不怨昊轩,即使最后因他来到沧荒,也依然不怨。可是却怕了,不由自主地龟缩起来了,蜷缩在自己筑起的小世界里,只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说着喜欢,其实却连伸出双手也不敢。
真是个懦夫呢......
我闭了闭眼睛,任由一滴泪滑下来。
再张开双眼时已是一片清明和坚定,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是的。至少,也要问清楚才对,不是吗?
我撩起裙角,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便急急忙忙地奔下楼去。
步子是从未有过的轻快,脸上带着的是从未有过的疏朗,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豁然通明。突然就坚定了信念,想告诉他,内心的一切。抛开所有,不论身份,地位,法术,还是将来会面临的一切,只是单单地想告诉他一声,我喜欢你......
可是......
当我当着满心欢喜和激动奔下楼时,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手指僵硬,全身范冷,只是将自己隐藏在廊柱之后,满眼破碎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何时来到的,也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为何她会站在那里,遥遥与青墨相对视和凝望。
只知道,那画面很美,很美,美的震人心魄,美的几乎让心支离破碎。
那样一个女子,身着一身茄色雪青曳地望仙裙,肩上披着银色流光的云裘锦,手中还擎着一顶雪白纱帽,只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弱柳扶风般的身姿,秀美窈窕,轻盈地犹如一只雪白的飞燕。
她的身上似乎还停留着风霜,足尖上的绣缎还残留着几丝雪渍,不难想象是不畏风雪,快马急奔,连夜赶来,连那头云鬟雾鬓都微微散乱,斜插入发的碧玉钗也轻轻摇曳着。
她就那样静静站立在原地,满眼泪水,似激动又似心喜,似悲伤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青墨,怔怔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而青墨似乎对于她的到来,一点意外都没有,只是噙着淡淡的笑,轻声道:“晚瑛,你来了。”
他身上雾霭般氤氲一片,只是声音依旧轻柔,眼底带着一丝温情和熟稔,分明是早已认识的。
晚瑛,晚瑛......
我喃喃咀嚼这个名字,脑中闪过一片片的画面。
“我们去哪儿?”
“去见一位故人。”
“师父他说,如今他也算为了尊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只希望尊上看在他的面上,能够绕过晚将军,不要再为难于她,不能给她希望,至少也能放她自由。”
一开始,这个晚瑛,他就知道的。并且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很可能便是那十将之一,可是,他没有告诉我......
晚瑛,这个本就充满传奇的女子。现在就在我眼前,她哭着扑进青墨的怀抱,泪簌簌而落,嘴里情不自禁地叫着:“尊上,尊上。已过千年了啊,晚瑛终于再次见到了你......”
而青墨没有推开她,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叹然:“是啊,已过千年了......”
千年?千年,千年前的他们又经历过什么?
千年前的我还不知道在何处,千年前的我还不能遇到他,千年前的我甚至还没有灵识。而他却早已存在,而她却已经追随他左右......
一切都是我不知晓的,我不曾拥有的,他的过往,我一概不知,他的身份我也一头雾水,连他的人我都看不清。
可是,她知道,她明白,她了解。所以当得知他在这里后,马不停蹄地从蛟族赶来,激动的不能自已。
是啊,千年了,千年没见了。这是多么一个漫长的时间啊,会激动一点也没什么的。他们毕竟认识嘛,毕竟她很可能就是他的属下的......
可是,为什么青墨脸上的表情那么温柔,那么缱绻,那样润和?除了对我,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有过那样的眼神。可是现在,在另一个女子旁边,他所有的温柔尽显,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柔情不止是对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