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5、第90章 故人晚瑛 ...

  •   “晚瑛不负尊上的命令,努力的活下来了,只等尊上重来的那一天。”晚瑛睁眼泪痕点点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仰望,似乎世界只有他一人。

      他的手指刮过她的脸颊,替她擦去泪痕,将她碧簪重扶,蔚然莞尔:“千年不见,晚瑛却还是一如从前。”

      她喉咙滚了滚,泪又掉了几颗,突然松手将他放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鞠身拱手而道:“青焰军右翼第七军将领晚瑛拜见仙尊大人,望尊上恕晚瑛适才逾越失礼之罪。”

      他一叹,伸手将她搀扶:“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你该知道我向来不拘这些虚礼。”

      可晚瑛巍然不动,坚定道:“不,尊上是尊上,属下是属下。属下做了不合规矩的事情自然要受到惩罚,这本就是军中的规矩,凤谦在时,从未有过违背。”

      他定身良久,笑容变得淡薄,却只是垂了垂睫毛,低笑道:“连你也在怨我?”

      “不,晚瑛怎敢怨?这千百年来无时无刻都在盼着尊上的到来,日日夜夜承欢他人膝下也不过是盼得尊上能够平安无事,如今尊上已经来到,晚瑛也就能够安心了。”女子的身体挺的笔直,目不斜视,连头都不曾歪一下。

      他沉默下来,墨玉箫捏在手中,连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很久那飘渺地嗓音才再次传了出来:“凤谦他......已经过世了啊......”

      女子身体颤了颤,却又哽了哽喉咙低声道:“是啊,他已经过世了,整整两百二十一年又七个月零八天了。临死的时候属下却不能陪在他身边,甚至连他最后一眼都不能见到。”

      他抬首,张了张口,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听她接着道:“他陪了属下一千年,为了属下甘愿放弃尊崇的地位,也是为了属下才来到这里建立这幽冥客栈,如今他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可我欠他的,却永远都还不清了。只是还请尊上不要责怪他当初的决定,当初他决不是有意背叛尊上不愿同尊上一同出去,只是情难自禁地选择留了下来。”

      话音刚落,晶莹地泪水便如玉碎溅,滴滴滑在白皙的肌肤上,却又固执地不发一声,只是眼神牢牢地盯住前方虚无的一点,明明涣散却还要坚持。

      他扶额轻捻眉梢,跨步向前,看着天空的月色,也不知是笑还是叹:“他徒弟告诉我,他临死前最后的心愿是希望我放过你,予你自由......”

      她一怔,随即嗤然一笑:“自由?晚瑛早在跟随尊上的那一刻就已经舍去了自我又何谈自由?纵使被尊上送予他人,也是晚瑛自己心甘情愿。凤谦他,总是这样傻......”

      他突然转过身,眼睛深沉望她一眼:“当年为向蛟族借兵,将你送给蛟王,你心中可有怨恨?”

      她咬了咬唇,缓缓摇了摇头:“尊上做的一切都是为大计着想。晚瑛岂能不明白?将晚瑛送给蛟王,除了借兵之外,也希望晚瑛能够留在沧荒,好好看守青魔鞘。这一切,晚瑛都知晓,也是自己心甘情愿,怎能谈的上怨恨?”

      他闭了闭眼睛,又是一叹,苦笑道:“可凤谦他却是怨的啊......”

      “不,”她否定道,“凤谦他不怨。他一生最敬佩人的就是尊上,在他眼里,尊上便是世上举世无双的人,所以即使粉身碎骨,鞠躬尽瘁,也要追随于尊上。他只是心疼属下,所以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摇摇头:“可不论如何,我终究是负了你们的。既然那是他最后的心愿,我也理当成全。在寻到青魔剑后,你便自行离去吧,从此不再是青焰十将之一,也算是圆他最后遗言......”

      她刹那惊恐地睁大眼眸,跪匍在他脚下,拽住他的衣袂:“不,不,尊上,你不能赶走属下。属下不能离开你,不能。自从两千年前你从死人堆里将属下救出来,属下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属下发过毒誓永远跟随你左右,决不离开......”

      他扶了扶衣袖,墨玉箫横在胸间,眉微蹙:“晚瑛,虽然当年在晚家被灭门之时,我救你一命。但你两千年来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救命之恩早已还清,你并不欠我什么。现在,予你自由,不止是凤谦的心愿,也是我心中所愿。”

      她惶急摇头:“不,不,我不离开。我不要离开,难道尊上就这样一心赶我走?晚瑛心中从来没有半分妄想,只是希望能够伴随在尊上左右,难道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呢?”

      他眉峰不放,侧脸微冷:“晚瑛!你该知道我的底线。”

      她苍然一笑:“是吗?尊上的底线是什么?是因为那个女子吗?尊上不想她误会什么,所以才急急地想要赶走属下吗?”

      他墨眸霎时寒光一闪,冷厉如刀:“我的事如何,还由不得你来过问。你既还称我为尊上,就该知道我的规矩。”

      她全身已颤,渐渐松开他的衣角慢慢后退,往地上磕了一个头,低声答道:“属下逾越了。”

      他看她一眼,半晌,又缓和了语气,轻声问道:“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她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希望:“尊上不赶我走了?”

      他抿了抿唇,却只道:“此事容后再议。”

      她却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属下这些过的很好,不愁吃不愁穿,蛟族族长也待我极好,自从老蛟王过逝后,属下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如今蛟族几乎有一半都掌握在我手中。若尊上有需要,属下宁死不辞。”

      他微微侧了侧头,询问道:“青龙鞘可还在?”

      晚瑛垂首答道:“完好无损,它被蛟族奉为族中至宝,一直高挂龙珠阁内。”

      他嘴角一勾,眼睛意味不明地眯了起来:“很好,也是时候该取回一切了。你既来了,就去和花二娘相商议一下,天明便启程前去蛟族。对了,现在花二娘便是冥玉之主了,为青焰第六将,以后好好相处。”

      晚瑛惊疑看他一眼,复又垂首答道:“是。”

      “慢着,”正要退走,却又被他叫住,“上次魔族的事是怎么回事?你该知道魔族与我关系深密。”

      她恍了恍眼睛,解释道:“属下刚刚听闻尊上的消息,便一刻不停地赶到万骨山。却不料刚好得知尊上被魔族之人逼下花婺谷的消息,一时心中愤恨又不知那万骨山中到底是不是真的埋了青魔剑,为防止别人取得先机,便只有假装与那魔族少主要好,骗他说可以帮他取得青魔剑,将他引诱至机关处,再抽身而去。”

      他淡淡一笑:“你这样做也好,经过此事后,那月无痕也会更长进一些,将来处理事情也不会再那样毛躁,尘姨得知也会欣慰一二。”

      晚瑛皱了皱眉:“听说现在魔族也不甚稳定,纤尘上仙恐怕正在为这事烦恼。”

      “这事我知道,很快一切都会得到解决的,很快我也会取回属于我的一切。”他将目光投到远方,眼神深邃高远。

      她低头一笑,正要退下去,却猛然间看到地上摔碎的酒壶,眼中闪过一抹惊诧,复又回归平静,只抬头有意无意地问道:“尊上何时也学会喝酒了?”

      他看了一眼破碎的陶片,唇角划起一道落寞的弧度:“人说‘酒为欢伯,除忧来乐’,我却觉得寡然无味,难解心忧。酒入愁肠愁更愁......本早就知道这一切,却还强自勉为。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自作自受了......”

      花二娘垂了垂眸,浅笑:“尊上也会有忧愁的事吗?”

      他侧目,抬高下巴,款款莞尔,眸子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我既存在于这世间,便总会有烦恼,总会有不得已。这世上谁不在天涯?谁不会几点愁情?谁人不识惆怅意?只是我向来信奉的原则便是‘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故而我的烦恼比起世间诸人来要少的许多,但却并不能说全然没有,列如有些事情便总不在我掌控之内。”

      他说着,眼神高渺皓远地投到那一片隐约泛白的湖心,菱角柔和的侧脸在月光蓝的夜空下显得有几分晦涩,笑容依旧,白色的袍衫沾染了烟雾雨岚,整个人都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就要这样渐渐晕湿在这湖边冷月之中......

      晚瑛看了看地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良久才道:“有句话尊上说错了,时过千年,晚瑛已变了不少,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懵懂的女子了。而尊上......似乎也变了不少,若是以前便绝不会对着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吧?”

      他微挑眉梢:“是吗?原是我的心境变了么?想不到也有事情能够将我左右至此。我放纵的够久,也该收回来了......”

      晚瑛躬身,又是一拜:“但不论如何,对尊上的忠心之意是绝不会改变的。若尊上不将属下赶走,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助尊上完成大业。”

      他定定看她良久,才挥了挥了衣袖道:“你下去吧。”

      晚瑛似是松了一口气,躬身垂眉敛装而出,快要走过我藏身的地点时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我赶紧屏住所有呼吸,将身上覆盖气息的结界结的更强,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

      但幸好,她只是瞟了一眼,就放下眼神朝着花二娘的房间走去,想必是要去和花二娘商议去蛟族的事情。

      我松了口气,捏着雕花廊柱的手指却早已根根嵌进木屑里。

      心不知是何心情,似温似冷,似喜似悲,似伤似怜。

      从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晚瑛果然便是那十将之一,也果然就是他的属下,并且还是死忠不渝的一个属下。

      可是,从她的眼神中,一个女子盈盈秋水眼眸中,从她看着青墨万语千言尽数凝哽的瞳孔里,映射的却是一个女子痴心爱恋的心。

      她是爱着他的,从她眼神,举动,话语,声调,我都能听的出来,她有多么的爱他。可是这个女子却将自己的一切藏的那样好,她说不敢痴心奢望,只求能够待在他身边就好。

      是他救了她吧?从死人堆里,那样血腥残忍冷酷的世界里独独出现的一道亮光,我甚至能够想到当时,一个衣衫浸染鲜血的小女孩身在一群狰狞死气的尸体之中,满眼都是迷茫和张惶,而那个人却如天神一般来的她面前,他衣衫如雪,纤尘不染,带着暖和的笑意,如世界上唯一的一道光,伫立心间......

      随后便是千年的陪伴,暗恋,喜欢。以他的聪慧,以他的灵透,怎可能不知晓?怎可能没发现?可是却毫不犹豫地为求兵队将她送给蛟王。看似温情无限的一个人,却能够冷漠至此,无情至此,该让我说什么呢?

      凤谦,这个我连面也没有见过的人。他应该是喜欢着晚瑛的吧,也许已经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才能够放弃出沧荒的机会,甚至不惜选择背弃青墨,而独独留守在她身边守护。所以才会有了这个幽冥客栈,所以才会积劳成思,但他对青墨的忠心又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使身在沧荒,也不忘悉心研究阵法机关,呕心沥血,创作下了那本绝世奇书,然后让自己的徒弟转交给青墨。

      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能够得到晚瑛的爱恋,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的见.......

      对于他,晚瑛应该是愧疚的吧?伤感的吧?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说话才带着那样的口气。可是她终归还是不舍得去怨恨她的尊上,纵使受了那样多的委屈和屈辱,她也不敢有所埋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陪着他,多么卑微渺小的心愿......

      泪水倏然滑落,我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心突然割似的疼痛。

      青墨是毒,一旦沾染上了就不能免疫;青墨是毒,一旦触碰就再没有解药;青墨是毒,噬尽人的五脏六腑却还让人心甘情愿。多么可怕的毒药,多么恐怖的存在,真是让人连离去的勇气都消失殆尽般......

      可是,我的心却又是如此的肮脏龌龊,在知晓一切并不是我最初想的那样时,又升起了一丝欣喜。这样的小人,这样的不堪......

      在她苦苦不得解脱之时,在她那样真挚无悔的感情面前,在她得不到青墨的回应之时,我竟会感到一丝庆幸,竟会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天生就是那样残忍的人,竟连心思也会这样的冷漠?

      可是随即而来的,却又是巨大的冰冷将我淹没。她尚且如此,那么我呢?我又如何?

      他从来不缺人的喜欢,他的身边追随着誓死效忠的属下,情深不渝的女子,从来都不会缺少。

      可是,他却那样心狠,连陪伴千年的人都可以那样无情地送出去。那么我呢?我又算什么呢?

      一种不确定和惶恐如潮水般疯狂涌来,抑住了我的咽喉,禁锢了我的呼吸,擒住了我的心脏,让我不知觉地想要后退,再后退......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