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第62章 水拂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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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未亮，穆桓伊的母亲便打着一干亲戚人等，气势汹汹地撞开了小院的篱笆门。
一巴掌，打醒了拂烟的美梦，大力的揪扯将她拖到地上，身上只着了一件亵衣，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群或厌恶，或幸灾乐祸，或是怨恨看着她的人，身上不由自主地瑟瑟发。
“贱~人！我叫你勾~引我儿子！”又是一巴掌，清脆刺耳的响。
那个一脸怒气，鹰瞵鹗视看着她的妇人，连一点反驳和反抗的机会都不给她，接连便是好几巴掌，胡乱扯着她的头发，嘴里叫嚷着：“我让你勾~引我儿子！你这个不详的人想要害死多少人才甘心？你居然还让桓伊为你放弃赶考的机会！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毫不客气的撕扯、抓打，她满眼惊恐，却只能蜷缩着身体，不停地抱紧自己，将头埋在膝间，眼睛瞪的大大的，脑中却一片空白。
“你们在干什么！”惊怒的大吼，穆桓伊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手中刚买的一根发钗就这样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穆母愣了愣，随即冷笑看他：“你来的正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怎么给我解释！你不是说你要上京赶考吗？你不是说你已经忘掉这个女人以后都好好听我的话吗？这就是你听话的结果？就是和这个不详的孤女鬼混在一起？”
穆母怒不可遏地指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地拂烟，看着穆桓伊的眼神是又怒又气，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在此刻搐在了一起。
穆桓伊却不理，他放下手中的物什，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拂烟的身边，脱下身上的外赏披在她身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可却仍能够感觉到拂烟身上传来的不安，往日如水的眼眸已经不在，空洞的无神的，好像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生气，惨白着脸，连他也看不到了。
穆桓伊的心惊痛地抽搐，眼睛里泛着潮意，连手指也不知觉地冷了下来，他叫她的名字：“烟儿，烟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穆桓伊没有料到，只是刚刚出门一会儿就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若早知会如此，他绝对会死守着她半步也不离开。他不过是去了市集一会儿，采买了一些物什，买了一根蝴蝶发钗，怎么回来就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你！”穆母看着儿子死不悔改的模样，不禁怒从心起，咬牙切齿地指着拂烟：“到现在你还护着这个女人！你为了她，现在是要跟你母亲我作对，是不是？”
穆桓伊红着眼睛看她：“娘！这一切都不关烟儿的事，如果你怨我骗了你，你可以惩罚我，打我，骂我，”他喉咙滚了滚，眼睛沾了一层水渍，“但是，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对烟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勾~引过我，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啊！”
穆母冷笑两声：“真心相爱？她？就凭她也能真心相爱？”穆母冷眼看着拂烟，又突然换上一副着恼的模样看着穆桓伊，上前拉着他，语重心长地道，“桓伊啊！你现在还小，根本不懂得人心险恶。你想啊，如果她是真的爱你，又怎会阻挡你的前程，不让你进京赶考呢？说白了，就是这个女人的自私自利，她害怕你走了之后就忘了她，所以宁可毁了你的前程也要留住你，你千万不要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心智。若不是娘得到消息，恐怕她还会继续迷惑你，直到将你的银子都骗光了才会........”
“不是的！”他蓦然地出声打断了话语，颤着牙关，滑落一滴泪，眼睛却似龇裂般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是的！不是的！”他大吼着，“根本不是这样的，烟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我要赶考，也从未问过我要什么东西，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才骗了娘，也骗了她。她不知道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她那么无辜，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一个男人，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着，将拂烟拥进自己的怀中，似乎这样就能够给予她一些温暖。
所有人都呆愣了起来，穆桓伊嘶声力竭地大吼震地她们耳膜发疼，穆母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会这样无礼地冲她大吼，穆桓伊虽然顽皮，但向来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从不会让长辈替他操心，只除了拂烟这件事。
愣了半晌，穆母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是越加愤怒：“你就这么想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为了她连自己的功名、母亲都不要了吗？”
穆桓伊低着头，不再说话。
“你被迷惑了不要紧，你喜欢一个女人也不要紧，可是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详的人吗？她生来就克死了自己的爹娘，连村长也被她克死了，你是什么都不在乎，但穆家却不能就这么断了后！”穆母突然癫狂地吼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放任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你不去科考也好，那就回家，明日我就去扬家，让成亲的日子提前到后天！你好好做准备吧！”
“我们已经成亲了！”低沉压抑的声音。
“什么？”
“我和拂烟已经成亲了，”穆桓伊抬头，目光坚定，“一个月前，我就和她拜了堂，成了亲，现在拂烟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再娶别人！”
“你！你！你这个孽障！”穆母被他气的说不出话，闭了闭眼睛，睁开却还是不能相信的表情。
穆桓伊笑了笑，带了一些得逞的庆幸：“如今，娘你就算再不愿意，拂烟她也是您的儿媳妇，也是我们穆家的人了！”
“我不承认！”穆母咬牙横眉，“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便不成立！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承认她是我的儿媳妇！”
穆桓伊脸白了白：“虽然如此，可是拂烟已经与孩儿有了夫妻之实，就........”
“那又怎样？”穆母打断了他的话，“那是她自讨苦吃！你说你们成亲了，可有谁看见了，谁能作证你们两个成亲了？没名没份便做不得数，就算真的如你所说，也只是她自己不检点，做出了丢脸的事情，能怪得了谁？”
“娘！拂烟她已经是孩儿的人了.......”
“闭嘴！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三天之后你的亲事照样举行！”她看了看地上的拂烟，“至于这个女人，我是断不会允许她踏进穆家半步的。我决不允许有威胁到我儿子性命的人存在。你也给我死了那条心思！”
“娘！”穆桓伊惊愕痛苦的声音。
穆母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吩咐她带来几个人道：“你们几个！把他给我带回家，好好地看着，以后便不许他再出门！”
“娘，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我怎么还能迎娶别人？我怎么能？”穆桓伊反应过来，奋力挣扎，可纵使他平常打架不错，又怎能抵得过他娘亲刻意找来的人手：“放手！你们几个给我放手，放手！拂烟，拂烟........”
“伊......大哥......”拂烟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绣袍，却被大力地推到在地，额头磕在床角，碰的血肉模糊，她突然着慌地叫他的名字，“伊大哥！！”
可是，小院里，残留的只是没有温度的冷风。
“开门！你们给我开门！”穆家，穆桓伊嘶哑着嗓子叫喊，从白天到晚上，不停地叫喊扑打，如今，他的嗓音已经听不出原来的模样，手指尖也因为胡乱的捶打而鲜血淋漓。
可是，他还想着院落中的拂烟，没有了他，只有她一个人，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他瞒了拂烟他要去赶考的事情，说服了她成亲，他以为，只要他们成亲了，母亲就会同意的。可是，他没有料到，即使是现在，母亲依旧不能答应他们两个的事情。
“拂烟！”他无力地滑落在地上，血混合着泪滴滴落下，嘴角勾勒的弧度却如残缺的月，惨白一片：“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穆桓伊懂得母亲的心思，他也能够理解母亲的所所作所为。
因为穆家现在，除了穆桓伊和穆母两个人，便再没其他人了。据他娘说，他爹是去远方做生意了，很忙很忙，所以不能回来。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爹的样子，更无论其他，而他娘更是把他当成了眼珠子，心肝子，容不得他受一丁半点的委屈。
可是，理解是一回事，要让他放弃拂烟，他又如何做得到？
大婚这一日，穆桓伊被灌了大量丧失力气的绵绵散。着喜服，迎接新娘子，拜堂，一切是被人搀扶着进行，旁边看守的人更是有好几个，他有心想要逃跑，却是力不从心。
穆母为防止生了变故，在大婚当晚就近乎一刻不离地守着穆桓伊，一夜未曾合眼，直到喜娘上门。
但，即使是这样周密谨慎的布置下，变故还是发生了，只不过那变故不是穆桓伊，而是那个众人都瞧不起的一介孤女和不详人。
拂烟进门的时候，身上着的是一件绯红色的纱衣，纤曼单薄的身材衬的这身新衣弱不胜风，她苍白尖瘦的脸蛋却微微扬起，纵使周人目光迥异，却也把腰杆挺地直直的，如那从不屈服的带刺的五月的蔷薇，纤细瘦弱，却极具韧性。
她缓缓跪到穆母面前，不不卑不亢地磕了一个响头。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穆母惊怒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到现在你还不死心，还想害我儿子？”
她眼睛浸水，却明澈如南海珍珠，直直地看向穆桓伊。
“吾常闻，烈女者不侍二夫，亦常闻，君子者言必行，诺必践，约必守。小女此来，只为两故。”
说着，直直地看向了穆桓伊。
穆桓伊却缓缓笑了，苍白的嘴唇慢慢勾勒，眼里是会意的温柔，他看着眼前的拂烟，感觉心都软成了一片。
拂烟低了低头，勾起了一抹笑容：“君子当日曾言誓此生唯娶我一人尔，虽无人证，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非他人所能左右改变。君既为誓，当日月可表，怎听闻君有他心，愿娶异人为妇焉？此为其一，其二，乐府言‘闻君有他心，当拉杂摧烧之。摧烧之，风扬其灰。’然......君乃无心，何能弃？”
说到最后，竟是一滴泪再也忍不住缓缓滴落脸颊：“若是君当真要娶她人，那么即使是不能弃，拂烟也只好在此明志，他日上黄泉、下碧落，与君相绝，再无干系。”
很难想象，拂烟这样柔弱的女子，竟会说出这么一番震撼人心的话。
穆桓伊更是激动地双眼通红，他开始挣扎，想冲过去和她解释，却被周围人死死按住。
她深呼吸一口气，又磕了一个头：“夫人你是害怕拂烟有一天会克死桓伊，所以才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可是，在此我能够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会用尽自己的命来保护他，绝不会让他有一点意外。”
又是一颗泪滑下，她笑着：“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为什么爹和娘会死去，可那并非我所愿，我一襁褓稚儿又何其无辜？村长之死，实乃意外，并非众人所传言那般被我害死......我知道您不相信我，可是，我真的不会害桓伊的，我保证......”
“保证什么？”蓦然的大吼，伴随着茶杯被摔在头上的脆响，“你保证又怎么样？你保证就能够不发生什么了吗？桓伊既然肯为了你连功名都舍弃，那么是不是有一天会为你连命也不顾了？”
血顺着额头蜿蜒流水下，穆桓伊的手伸在半空之中，却只能接到溅落在衣袖上的水渍，红色的衣服，刺眼的很。
她咧了咧唇，干燥的嗓音异常坚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为了我不顾性命，但我知道，若为了他，我能够什么都不要！我本就一无所有，如果没了他，就连这条命也毫无了价值，尽管您不同意，可是在我心里，他却是我的丈夫，是我今生唯一的人，所以这场亲事我不能同意，请您原谅！”
她俯下身子，又磕了一个响头，完全不在乎身上的疼。
穆桓伊再也忍受不住，撞开了身边的人，上前，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泪滚滚落下来：“烟儿，你不必如此，不必为了我如此！如果是守护，也该是我来守护你，而不是你这样委曲求全，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的........”
穆母或许也有些动容，但是如今的场面已经容不得她反悔了，新娘就在面前，各族亲友也都在眼前，她还丢不起毁婚这个脸面。
所以，拂烟被再一次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大门。
“吱呀”一声，所有的热闹都不再与她有关。
她人影消瘦单薄，紧抿着唇，却死死攥着穆桓伊刚刚趁慌乱中塞给她的小纸条，那是他早就写好的，和她约定私奔的条子。
作者有话说
第214章 第62章 水拂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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