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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32章 花灯如昼(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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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蓬小船,挂着珠帘秀幕,设着软褥小案,案上就摆了一壶酒,一鼎香炉,几碟珍馐,这样一看简直好不逍遥自在地一个所在。
我回头看他,甚为羡慕地道:“你银子可真多,不似我,唯一的几十两也被人偷了去了,如今你是你请我来玩的,末了可不要问我要银子。”
他哭笑不得地看我一眼:“我为何要问你要银子?我又不是那开食肆的,凡来吃东西都要给钱。”
我眨眨眼,平淡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他微微沉吟下来,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思:“你说的没有错,世间上任何东西都是得讲个代价,免费的东西是没有的。不过,今晚这些东西我自请你来吃,也不必你付银子,而你给我的报酬便是陪着我赏赏这些花灯,你说可好?”
他撩开帘子,正好看见碧水湖上万千灯火明明闪闪的模样,风一吹过带动布幔飘扬起来,那些河灯便被缓缓吹散了开来,隐隐绰绰,将熄不熄的模样,犹如千万个萤火虫,闪着缤纷的光彩,犹如盛开的天花流火,荡漾在碧水流波之上,绚烂出一幕幕如幻的美景。
河中的花灯已经够多,可河岸两旁却还有有不断奔来的俊秀研美的少女点燃手中的花灯,送入水面,然后虔诚合起双手,闭上眼睛,似乎在喃喃祈祷。
“她们是在干什么?”我指着对岸的那些少女,不解地看着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花灯呢喃的模样。
“她们是在祈愿。”苏仪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道。
“祈愿?祈什么愿?”
“这个就不一了,有愿家人平安的,有希望富贵的,有渴望幸福的,但大多数的少女都只是为求得一个如意郎君,与其共度一生的良人。”
我一呆,指了指河面那些闪烁银光的小灯火:“这河灯还能充作月老不成?月老何时也改了规矩,让这花灯传递祈愿了?”
他呵呵一笑,扶着我坐下:“并不是说向这河灯许了心愿就一定能够实现,也与月老没有半分的关系,这只是人们将希望牵记在河灯上的一个美好念想罢了。虽然都知道是个寄托,可是只要想想将自己的愿望寄放在那河灯之中,让它随着河水漂流而去,蜿蜒缠绵,这岂不是一个美的意象?”
我立刻现实地指出:“那倘若一个浪头打来,将那河灯给打翻沉河里了怎么办?”
苏仪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过了半晌才道:“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地回头冲他问:“对了,你这船上可还有没有河灯?”
他一笑:“怎么?你想放河灯?”
我睁着大眼眨眨,下一刻他又皱了皱眉:“不过这船是临时吩咐帘竹弄来的,而且我又不上女子,恐怕不会有。”
我有些沮丧,又听他说道:“不过我们将船滑到那边的岸上,那里应该有许多卖的,花样也多,到时候随便你挑。”
我摊摊手:“可我没银子,我银子都被偷了。”
他抽抽额角:“没关系,就当我免费附赠的了。”
我立时开心起来,又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会划船吗?”
他向我眨了眨眼睛,有着一片黠光:“会一些,在京都的时候常和一些名人学子去湖上游玩。”
我们上了船头,他摇起了船桨,只听得水声“哗啦”“哗啦”翻起碧色的浪花来,前方的河灯都因着水流缓缓地擦过,远方传来飘渺的歌声,笙箫之声,靡靡之音,骚磨着耳朵,我趴在船头,身子半懒地倚着船围,手指一下一下地拂着清莲色的水花,见到有花灯从眼前掠过,就一把抓住,仔细地看一看,这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尔后又轻轻地放进水里,仍让它漂流逐水而去。
“那些贵公子的生活都与你一样吗?不是赏湖游玩,就是品茗啜酒,这样的日子不会无聊厌倦吗?”
他坐在我旁边,手指不时拨动一下船桨,动作优雅,有时会停一停和我说两句话:“也不全是,你说的那样的日子也是难得的,大多数时候每个人都有正事要做。”
“哦?正事?什么正事?”对于世家子弟还有正事会干,这倒让我来了兴趣,从我见过的那些个什么少爷来看,一个个莫不游手好闲,终日斗虫走马,游走于花信楼间,那吴国兴便是个很好的列子。
“恩,比如念书,学习怎样料理家族产业,有功名在身的也需得上朝,为皇上分忧国事之类的。”他摸了摸下巴解释道。
“念书?是不是整日念着‘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来着?还有料理家族产业,难道不是趁机到红楼里潇洒一番?上朝的是不是都捏着一本笏板,低垂着头假装在听皇上说话,其实在打呼噜?”我夸张地比划着。
苏仪“扑哧”地就笑了,忍俊不禁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你说的有些人是这样,但也不全是你说的那般无用,也有专心致志读书的,也有劳心劳力学习政务的,也有真心实意为皇上分忧的,世上的人千万种,总不能一概而论。”
我狠狠地点头,又刨起一串水花来“哗留”的蹿上了眉梢,水花顺着睫毛滴滴落进湖心:“你说的没有错,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的。世界上有好的人也有坏的人,当然也有不好不坏的人,我们总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的人。事情呢也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不到最后我们总不能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所以凡事千万不能早早就下了定论,终须等到最后才能看清楚结果,你说是不是呢?”
我抬头,冲他扬起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来,笑靥弯弯,露出白皙的牙齿。
扬起的水花也正好溅在他秀润的眉眼上,从光滑的脸颊上慢慢流淌下来,似珍珠般透润,月华照在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柔光,肌肤无暇而透明,他呆了呆,似乎没想到我会对他做这样的动作。
我扬着手冲他扮了个鬼脸:“呵呵,被浇到了吧?是不是很意外?这水很凉吧?有没有一种清新之气迎面扑来,一扫身上浊气的感觉?”
我闭着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气:“你闻闻,好香,不知名的香味,好像莲花,又好像兰花,又好像只是清风的味道.......”
他呆愣良久,也突然随着我抿唇一笑,眼睛都弯起来,只是嘴里却说道:“清琴?清琴?你说以后我是叫你清儿好呢还是琴儿好?可好似叫着都一样了。”
末了又问道:“我这样叫你,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随便随便啦,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连叫个名字都会介意。”
反正今晚过后,你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就这么萍水相逢一夜,你以后能不能见到我都是个问题,我在心中嘀咕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他轻声吟喃道,眼中出现了星光点点:“清清?这么叫好像也不错。”
我下巴差些没因为他这话磕在船板上,陡然掉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还是叫我琴儿,大约别人都是这么叫的。”
我咽了咽口水:“那个清清实在是太寒碜了,我怕我经受不住就这么被你凌乱了......”
“别人都这样叫你,那我偏不,”他有些孩子气地冲我偏了偏头:“我还是叫你清儿吧?”
我敲敲下巴:“随你了吧.......”
其实,我压根就不明白他们叫我名字的时候干嘛总要在后面加个“儿”字,难道是在暗暗提醒我我就是挺幼稚的吗?要知道我可是经过好长一段时间长习惯这么个叫法的,当初青墨第一次叫我“琴儿”的时候我就觉得身上寒了一片疙瘩,委实觉得有些凌乱。
可是经过后来他孜孜不倦,不厌其烦地叫着,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不以为然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清清”更加让我恶寒的称呼,我觉得挺悲催的,干嘛搞的这么寒碜人呢?按照小春一样,叫个小琴不就得了,简单明了的。
或许是我文化不够,跟不上这些胸中点墨的才子们,落于粗俗的套路去了吧。我这样想着,看这苏仪,跟他在一起没半天时间,就已经念了那么多弯弯道道的诗词来,也不得不让我佩服的。
“清儿,清儿,恩,清儿,清儿......”苏仪还在那里若有所思般地叫着,连浆也不划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我脸一抽,觉得有些受不了,指着直河面大声道:“看,那里有艘大船,你看好气派!”
虽然这是我转移话题的一个方法,不过河面上也确实停留着一艘巨大的船只,不然若让我空口说白话,又委实说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