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天狐仙》书香扇

140、第137章 彻夜狂欢

　　待我们换上衣服，再换了一个发髻后，便与先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窄袖翻领的紧身长裙，缀银刻金的镶边腰带，乌皮色小巧六靴，环佩叮咚，银光闪烁的帽子。将头发都编成了一股股的小辫，然后将金红色的铃铛栓在了手腕和脚腕上，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发憷清脆的铃响。袖子是被高挽起的，露出洁白的小臂，内里穿着宽大的灯笼裤，脚上踩着一双缀珠薄底舞屣，整个看起来便如人间热情如火的西域舞姬。

　　“哎呀，真是太漂亮了！”花二娘一脸惊叹地看着她的杰作。

　　我一脸不自在地道：“这会不会有些怪异？”

　　花二娘连忙摇头：“不会，不会，这么漂亮怎么会怪异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是神女下凡也不一定比的过啊！要是尊上看到了......”

　　话没说完，就赶紧捂住了嘴巴，又小心得看了我一眼。

　　我回以淡淡的微笑，道：“既然衣服都换好了，那我们这就出去吧。”

　　花二娘忙不迭地跟在我身后。

　　刚刚打开门，团子就一个纵跃跳到了我肩头蹭了蹭，还不忘冲花二娘挥着小爪子吱呀一番。我好笑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那知它却就此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然后一个没站好，扑通一声直直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满是僵硬却还一副陶醉地团子，十分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花二娘却在一旁笑的岔不过气来：“哈哈，我就说，我就说现在的你很漂亮吧......你还不信......哎哟，笑死我了，你看看小团子它......”

　　我颇为头疼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自身衣服，不知觉地便叹了一口气。

　　在东霞，人人普遍高大，即使是小孩儿也比外面一般人来得高壮。按理说以我和花二娘的身材应该穿不上东霞的衣服才对，可是我们所穿的衣服又有不同。

　　听花二娘说，这两套舞衣是那老头早已过世的妻子花雨娘所遗留下来的，别人的衣服我们可能都穿不上。而那花奶奶的衣服却是刚好合身。只因为她身材过于娇小的缘故，所以总被东霞人称之为侏儒。虽则长的貌美如花，却也被人嫌弃和冷眼相待着。后来遇到了老头，丝毫不嫌弃她的“缺陷”，还一直对她爱护备至，她便嫁给了他。

　　而花二娘本是被丢弃的小孩，又因为她似侏儒般的身材而不被东霞人所待见。花奶奶怜悯她和自己一样的身世，便将快饿死街头的她牵回了家，还给她取了个名字：花二娘。

　　“照你这么说，我们上街了岂不是要被别人歧视死？”我与花二娘并肩而行穿过了一条小路。

　　花二娘呵呵一笑：“歧视是肯定有的。不过管他那么多作甚？我们又不求别人看上自己，随他们爱怎么怎么吧。”

　　我笑笑：“也是，自做我们自己，与别人何干？”

　　“话说回来，从前我还一度为自己的身高和身材自卑呢，总想着有哪天也能够和别人一样就好了。后来跟着师父出了沙漠，才发现原来我的身材是再正常不过的，若真的如东霞人那般，那才吓人了。”

　　我们来到东霞人所处的城郭街头，远远便瞧见了灯火辉煌，鳞鳞相切的景象。

　　人们跳着舞，唱着歌，拍着鼓，不停穿梭于人来人往间。他们踩着碎步，唱着不知名的曲子，翩然旋转着，舞蹈着。扭动的腰肢，食物蹿烤的香味，眼花缭乱的服饰，清脆叮咚的铃音，穿红着绿的衣服，熠熠流光的首饰。它们在闪烁的灯光下幻化出迷样的色彩，恍花了人的眼睛；他们纵情而放，散发着自眉底眼梢最真实的快乐；他们不分彼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夸张的笑容。

　　一切恍惚的不真实般......

　　这是东霞人的节日，三年一次，亘古不变。

　　只是一场放松了身心的活动罢了。

　　抛开了烦恼与忧愁，抛开了心结与困扰，在火光的映衬下，照出最真实的笑容。那里面不再有芥蒂与歧视，不再有欺骗与利用，美好的犹如远古的神话。

　　恍惚间，似乎又再次回到了音上神姬的陵墓中，我被壁画所迷，陷入了幻境。前方就是凌峥的刀刺，后方也是森寒的钉板，那个人就站在我旁边，他握着我的手，微笑看我，对我说：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回过神，耳边响声震天，拨鼓声，歌唱声，笑语声，铃铛声，什么声音都有，可就是没有他的声音。妖娆的，绮丽的，魔幻的，耀眼的，流光的，什么画面都有，可就是没有他的面容，他的微笑......

　　原来，还是我的幻觉。又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吗？
　　为什么，不管我走到哪里，总能想起与你的一点一滴呢？

　　花二娘已经完全放开了自己，融入人群之中，开始尽情地跳起舞来。柔韧的腰肢，妩媚的笑容，艳丽的服饰，交织成一幅精致却又迷离的画面。

　　我踽踽穿梭在这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东霞人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覆盖。只不过一眨眼，似乎就只能看到眼前飘动的絮带，琉璃的光彩，再看不到其他......

　　耳边分明很热闹，各种嘈杂的声音鼓噪了耳膜，光火流离，烨溢生辉。刺耳的，耀目的，闪光的，偏转的，这一切分明离我那么近，可是我却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目光呆滞地走着，穿梭在人群里，迈着小步，一切都那么遥远而惝恍，人们脸上的笑容是那样迷幻和朦胧，似乎变得极其不真实。

　　有人走到我身前舞蹈，对我歌唱，送上祝福的笑脸，可是我却只是呆怔地站着原地，仿佛什么都遗忘了般。

　　恍惚间，似乎能够看到在那样一群人中间，他穿着白色的衣袍，衣袂飞扬，嘴角噙着温润的笑容，就那样看着我。可是当我伸出手却又飞快地消散在空中。

　　耳边似乎又想起晚瑛的话来。

　　“他是这六界内唯一的一个神；是天界带领百万天兵天将，叱咤风云的青将军；也是当今天帝血脉相连的弟弟，远古神兽九尾天狐的后裔——战神天君轩辕青墨啊.......”

　　“很吃惊吗？其实你早就应该知道的，只是你自己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罢了。因为一旦承认了他的真实身份，就该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戏，假的罢了。”

　　“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对你那么好？为何处处帮着你？为何不惜性命也要救你？不是因为好心，不是因为喜欢，更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你的这里，藏着青魔剑的剑灵，只是因为你的身体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的对你好，才会处心积虑的设计你，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

　　“你以为他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好的，你以为他是爱你才不顾性命救你的，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的。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只是因为你的身体里藏着青魔剑的剑灵，只有你才能启动伏羲琴，破开沧荒的结界，助他出去！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成了仙？也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的法力会这么低微？”

　　“你这个样子多像我，多像当年的那朵茶花妖啊......”

　　“其实你该庆幸，他那样的人曾对你那么好过。尽管那不是爱，只是利用，可毕竟他还对你好过，你纵使是死也该瞑目了......”

　　心口突然剧烈地疼痛，我缓缓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嚎啕大哭，嘶声力竭地哭着，眼泪泛滥成灾，汹涌成河，再也忍不住，再也承受不住就那样汹涌而出。

　　那些锥心刺骨的话不能控制地一遍遍地响在耳畔。

　　“他对你的好不过是因为你身体里藏着青魔剑的剑灵......”

　　“他护你性命也不过是因为你的性子与那女子又几分相像.......”

　　“一切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心痛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它们裂成了一地的碎片，鲜血淋漓着，让我不能呼吸，不能自抑。眼泪横流，我抱着自己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

　　为什么，这样的欢乐，这样的热闹，我却不能感受到分毫，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相信我吗？”

　　“我怕我不来，你会害怕。”

　　“没人会想伤害自己，我只是在你受伤害和伤害自己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我带你去看开的最酴釄的山茶花，你一定会喜欢的.......”

　　灯火通明的光环下，人头攒动的街头上，欢歌笑语的人群中，只有我一个人在放声哭泣着，不能抑制地哭泣着，一切都离我那么远，那么远。

　　“姐姐，你为什么要哭？”一个小女孩突然蹲到我面前，张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今天不应该是最快乐的日子吗？”

　　她长的很高，身材宽厚，眉眼却十分秀气，看模样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

　　一个孩子，就那么睁着大大纯洁地眼睛看着我，用稚嫩的声音问着我，却让我眼泪更加疯涌而出。

　　好半晌，我才冲她挤出一个笑容，回道：“姐姐这不是在哭，是因为这里的风沙太大，吹进了眼睛里，让眼睛难受。”

　　“风沙吹进了眼睛里，眼睛就会难受，然后就会哭吗？”

　　“是的。那些风沙啊都是那些死去的人们用眼泪幻化出来的，如果吹进了眼睛里，就会使眼睛难受。眼睛是连着心的啊，它一旦难受了，心也会难受的，所以它们又再次化成了眼泪......”

　　“姐姐不要难受，”小女孩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帕子，塞进了我手里，“喏，这个给姐姐擦擦。啊爹啊妈说今天哭泣会不吉利的，以后运气也会不好的。姐姐快把眼泪擦干净，这样心就不会难受了，天神也不会知道你在亵渎他了，那么明年就肯定会幸福的。”

　　我接过手帕，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原来，我哭还是对天神的一种亵渎啊？”

　　她翘起了小脸：“那是当然了。大家都在笑，只有你一个人在哭。这不是在告诉大家天神对你不公吗？”她小声凑到我耳边，“我跟你说啊，听说天神很小气的，你不要惹火他，不让他就会降临厄运在你头上的。”

　　“额......”我愣愣地看着她，我想我的厄运已经够多了。

　　“巧儿......”

　　“巧儿，你在哪儿啊？快应阿妈一声，不要让啊妈担心啊。”

　　忽闻有人叫喊，她脸上出现焦急，“哎呀，糟糕了！我啊妈来找我了，我得回去了。大姐姐，这个送给你吃，吃了就会有好运的。”

　　她往我手里塞了几颗红色的果子，便急匆匆的走了，眨眼，人群依旧，却不见了那小女孩的身影。

　　我掂量着手里的红色果子，仿若千斤重，却只能勾起淡淡的笑容，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说了一声：“谢谢......”

　　“你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来，我们一起去跳舞。”花二娘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拉着我走进了舞蹈的人群中。

　　我冲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我跟你一起跳舞。”

　　手执着金丝盏，腰舞着杨柳月。一遍遍地跳着自己所熟知的舞曲。这是天界时所学会的舞蹈，并未完全学会，只依稀记得几个动作，但是此刻舞来依旧别有风姿。

　　袅袅的歌声，艳丽的舞蹈，清脆的铃音，一切交织在眼前，它们随着镶金纳银的衣服飘荡着，随着彩线编成的丝辫甩舞着，仿佛要荡递到天地尽头。我似乎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往日种种，忘记了明天，也忘记了他.......

　　人生惆怅古来多，拚却断肠花亦折。
　　纵使繁华添笑尔，春风不渝醉几何。

　　我咯咯地笑着，笑的花枝乱颤，笑的明媚耀眼，笑的涕泗横流，笑的泪流面。你说酒是穿肠毒药，寡然无味，我却感觉它是救命良醪，治心治痛。

　　虽然只是暂时的麻痹，可是却总能有片刻的欢愉......

　　青墨，倘若再见到你时，便是我身死之时，我也注定得不到那奢望的幸福，那就让我在这之前，尽情地将自己放纵，拥有那短暂地快乐，幻想你还在我身边，幻想那一切都是真实，幻想着我们在一起共同舞蹈歌唱着。

　　倘若有那么一天，我能够清醒过来，便是你我诀别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