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天狐仙》书香扇

139、第136章 暂住东霞

　　如此，又过了几日，一直向着东方而前进，我们飞过了黑森林，出了琴鼓山，便是那片连绵不绝的沙漠。

　　这是秋日的沙漠，还是金澄色的一片，连绵逶迤不到尽头。
　　细细的黄沙被风吹起，幻烂出如烟如雾的空濛来。热热的气息夹着湿热地潮流被风吹带而来，打在脸上能够让肌肤也能够感到微微的刺痛。风沙遍地，尘烟浩荡，恢弘远阔的沙漠之地，那犹如笔走龙蛇般斗曲弯折的沙丘，那被夕阳映衬绯红色的丹霞，那流荡在暮色血光之中连绵起伏的金红色波浪，似乎都在诉说着这沙漠的神秘与古老。

　　完全见不到冬日那白雪漫天的场景，完全不能想象这样一片沙地会在冬日尽数化作冰雕雪筑的世界冰雪。这是沧荒所造就出来的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

　　“想不到竟然会再次回到这里来......”花二娘看着前方，眼神飘忽，喃喃自语着。

　　而我则看着那飘荡而过的沙地，看着马车的影子在踟蹰而过，也带起了心里的一片阴影与风沙。

　　空气是寂静的，远漠的，天空有些低矮，夕阳的余晖比鲜血还要来得红艳，将脸蛋都镀上了一层金红色，仿佛融进了一幅寂静宏远的画，大气滂沱，却又静谧无声。

　　偶尔能够见到几只凶狠地沙鹰朝我们扑来，却被结界抵挡在外，不得前进，发出凄厉阴狠的嘶叫，显得极其悚人心目。

　　我的眼中却在不知觉地搜寻着，青墨来到沧荒之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总能记得他含笑看着我的双眸，总能记得他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姑娘，你骗人的技术实在不怎的高明......”

　　可是，这冬日的万里冰封与如今这连天朔地的沙漠又岂可同日而语？纵使我望穿了双眼，又怎能再找到当初的地点，当初的场景，当初的人物呢？

　　不能了，我所见到的只是这漫天黄沙，血红残照，西风瘦马。一切都变了，再也不复当初了......

　　我和花二娘都各自缄默不语，呆怔地看着外面，细细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我有我的想念，她有她的回忆，各自都有各自的牵挂和忧伤。怎奈何？断肠人到天涯。

　　我从来都没到过沙漠腹地，不止是因为我和小春都懒于行动，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沙漠里的沙狼成群结队，往往出动便是置人于死地。

　　不过还好的是，我们如今利用飞天马车，并不用与那些凶狠的妖兽来碰面。

　　白天由月鸦驾驶操纵着，夜晚便停下来任由马车飞在半空，然后休息几个时辰，便又继续赶路。

　　我不知道我为何要这样急切地赶往魔族，只知道很想再见他一面，心里的问题便要脱口而出般，总是哽在喉咙，刺的粘膜生疼。

　　“今晚大概就能到达东霞洲，也能配备一些物资和衣物了，”花二娘掀开车帘，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也不知道多年没有回去，那里是否还似先前......”

　　“东霞洲？”我微惑。

　　花二娘点点头：“对，东霞洲是沧荒沙漠尽头的一处绿洲，里面居住着沧荒最原始的沙漠居民。因为夕阳沉落，渲染一片天地，将这洲都笼罩起来好似最美的丹霞而得名。它是外沙漠唯一的一处绿洲。想要进入内沙漠，就必得经过这东霞洲。”

　　“外沙漠和内沙漠？”

　　“你没有来过这里，所以不知道，”花二娘解释道，“这沙漠却是分外沙漠和内沙漠的。外沙漠里住着的几乎都是远古神祗所遗留下的后代，而这内沙漠却被魔族人占领虬扎了多年，里面多住的是魔族人。若要去魔族，也必得经过这东霞洲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想不到这里面的名堂那么多。我在这里住了多年，竟也不知道还要分外沙漠和内沙漠。”

　　“你不知道也是自然的。即使在东霞洲，也鲜少有人知道有这么个内沙漠存在，更不知道里面居住着的是魔族人。东霞人认为沙漠的尽头是天神所居住的神境，如果逾越亵渎了天神，便会遭到严厉的惩罚。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恪守本分，老老实实地生活在东霞洲内，从未跨出去过半步。当然，信仰是约束他们的一个理由，最关键的却还是因为以他们的能力无法到达内沙漠。沧荒的限制结界有多厉害，想必你也很清楚，又更何况是在沧荒生活了将近千万年的东霞人？他们现在可是一点法力都没有啊，就算想不安分守己都不行呐。”

　　顿了顿，又笑道：“当然，比之沧荒外的凡人，能力还要强大一些的。不管男人女人都十分孔武有力。”

　　我看了看她，突然笑问道：“为何你对东霞洲如此了解？倒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我当然见过！”花二娘理所当然地答道，口气不知觉地提高，“我不止见过，还在那里住了不少年呢！要不是当年师父将我捡到，恐怕我现在也是个东霞人。”

　　我笑笑，问她：“鸾音当初把你抓来的时候，还说你是魔主少主的宠姬呢，此事可与月无痕有什么关系吗？”

　　花二娘顿时变了变脸色，挥了挥衣袖颇为气闷地道：“别提那个人！我不想提他。我们还是说说这东霞人吧，我跟你说，东霞人普遍高大魁梧，就连女人.......”

　　就在花二娘的絮絮叨叨，不停讲诉东霞人体貌和性格的时间里，飞天马车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东霞洲的边缘地带。

　　只远远便瞧见了那霞光满地，瑰丽似锦，落日熔金的景色。

　　远处是死寂的，沙漠的浪头似乎都凝固了起来。似睡着了一般，似被血阳染红般，深沉而寂寥。可就是在这在广漠浩瀚的尽头，一块苍翠的绿洲却赫然映入眼帘，犹如一块晶莹的翡翠镶嵌环扣在沙漠的边缘，犹如一只生机勃勃的神奇巨手，撩开了苍翠蓊郁的帷幕，连着那一片色彩斑斓的霞光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边角线，犹如走到这天地尽头突然发现的一个奇迹般，令人惊叹不已。

　　待到薄暮灰冥的时候，我们将马车远远停在了一块无人空地上。旁边长着高大粗壮的树木，它们遮天蔽日，枝繁叶茂，只一棵树便需得几人合抱，枝叶更是宽大犹如芭蕉，它们随着夜风摇摆不定，带了一些浅红色，飘飘欲坠的样子却又似乎在预示冬天不久就会来临。

　　不远处星火点点，烟火昭然，假听得喧嚣鼓声一二。

　　“快下来吧！在这车里憋久了可会憋坏的。”花二娘率先跳下了车，做了个极其夸张的扭腰动作，舒活舒活了筋骨，这才转过身来扶我下车。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便抱着团子自己跳了下去。

　　刚下去，便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比之白天的热浪要让人好受一些。只是此刻我身上只裹着淡薄的纱衣，被那风一吹便不禁打了个哆嗦，却强问道：“你让我们下车，那我们今晚住哪儿啊？难不成......露营？”

　　花二娘打了个响指，神秘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山人自有妙计，总之呢跟着姐姐我走有肉吃，你就不用再多问了。”

　　说着便自顾自地向前踏步而去，好像有些迫不及待，我翻了个白眼，也只有跟在她后面了。走了几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却正发现月鸦杵在了原地，连动都没动。我连忙挥手道：“唉？等等！月鸦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花二娘不耐烦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哎呀，说你傻你还真傻了不是？现在这辆车可是我们所有的家当啊，我们的行李都在上面，月鸦不在这儿看着怎么行？”

　　“可是......把月鸦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我犹豫着问道。

　　花二娘走过来拖住了我的手，一边向前，一边说道：“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嘛？月鸦他是一个大男人，不会连这点苦都受不了的。更何况我们也不是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啊。放心啦，我会给他带好吃的回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快走。”

　　我被花二娘拉的一个踉跄，临走还不忘同情地回看月鸦一眼。不过月鸦本人依旧那么面瘫，那么冷酷，连个表情都吝啬展现，这让我很囧然。

　　我们绕过了一条小路，也绕过了那些密集簇拥的石砌建筑群，来到了一座处于边角，不甚明显的碉房前。

　　是的，这东霞人所居住的房子，原是乳灰色的碎石所砌成，因为外形很像碉堡，所以称之为碉房。它们高大雄健，层次不一，结构严密，棱角齐整，既坚实又稳固，既防风又避寒，实在堪称建筑中的精湛之作了。

　　远处传来迷迷糊糊地锣鼓人声，配合着隐隐约约的火光，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聚会。只是我们处于最偏僻的一角，周围清冷而森凉，倒将那些遥远朦胧的声音衬的幽迷淡远，不真实了。

　　“老头儿，开门，你快开门啊！是我，小花花回来了。”花二娘使劲地拍着那宽大的圆木所扎成的门板。

　　“来了，来了，你都死几百年了怎么又回来了？”

　　不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胡子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头。他长的十分高大，虽然已过耄耋之年却依旧高出我好几个头的模样，刚刚打开门他巨大的身影就将我们包围了过来，着实有些骇目。

　　他皱着一张褶皱脸，满脸不耐烦的道：“你不是跟你师父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花二娘嘿嘿一笑：“老头儿，我今晚路过这儿，没地儿去，想跟你借宿一宿。怎么样？行个方便吧？”

　　老头顿时摆手：“不借，不借，你真当我这儿是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花二娘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有些谄媚地笑：“别这样嘛老头儿，我们几百年没见面了，不要这么生疏嘛，好歹以前我还在这儿住过一百多年呢！”

　　“那是，老头子我养了你一百多年，最后跟那什么什么师父跑了，连回来看一眼都嫌麻烦呢！”老头说起就翘了胡子。

　　花二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光变得有些低暗：“这里本就容不下我，我不走又能如何呢？”

　　老头瞬间吹胡子瞪眼起来：“胡说，那群人都是些什么以讹传讹，愚昧至极的人，他们说的话怎可尽信？”

　　花二娘呵呵一笑，赶忙转移话题，拉着我来到那老头面前：“好了，我今天可还带了朋友来的，老头这下你可要卖个面子给我了吧？”

　　我冷不防被花二娘扯到前头，正在发愣，就见那老头眯着眼睛将我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半晌才捋着胡子感叹道：“哪里来的女娃娃，真是生的好模样！”

　　复又回过头对花二娘挑衅道：“比你还要好看几分呢！”

　　花二娘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抽了抽嘴角道：“你能不能别在这儿胡扯了？我们赶路好几天了，这又累又饿的，你总要先让我们进去歇会儿吧？”

　　老头似是不情不愿地撇了嘴角，但终归还是一个闪身将我们让了进去。

　　待将我们安顿坐好，这才说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话刚说了一半，忽的又折过身来，冲我们嚷道：“唉？今天不是谷雨的日子吗？你们年轻人不去凑凑热闹？”

　　“谷雨？今天是谷雨？”

　　花二娘猛的站起身，一阵狂喜大叫。吓了我一大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疑惑道：“谷雨很特别？”

　　花二娘冲我兴奋道：“当然特别啦！你不知道谷雨这天东霞城头会有多少人呢！那场面......啧啧，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更何况里面还有很多好吃的，它们都是免费的！免费的！”

　　花二娘眼里冒起了星星眼，看的我一阵哆嗦。

　　老头在旁边解释道：“谷雨啊，是我们东霞人三年一度的丰收节。每到这一天呢，东霞各个城邦的人都会汇聚到东霞城来庆祝。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载歌载舞，流连街肆，彻夜狂欢啊！不过正如小花花说的，最主要的呢还是那些怎么也吃不完的免费美食了。”

　　“清琴，走，我带你瞧瞧热闹去！”花二娘拉着的手就要奔出去。

　　“哎？等等。”却被老头叫住了。

　　“哎呀，老头啊！你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想去跳跳舞不成？”花二娘惊疑道。

　　老头抖了抖胡子：“胡说什么？我有你那么不正经吗？”

　　花二娘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老头皱着眉从头到脚将我们俩蔑视的扫了一遍，才道：“看看你们两个穿的这身衣服，哪像是去庆祝？分明就是去奔丧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雪白的锦绣纱衣，再看了一眼花二娘身上穿着的上好黑缎，顿时抽了抽眉角。奔丧，奔丧......

　　花二娘懊恼地吐了口气，“那怎么办？我又不知道今天会是谷雨。根本什么也没准备嘛！”

　　老头却在这时摸着胡子意味深长地笑了：“放心！老头子我自有秒法，不会让你们连件衣服都没有的。”

　　说着便一个闪身，上了二楼。

　　我呆呆地看向花二娘：“他这是做什么？”

　　花二娘摇了摇头，看起来比我还愣：“不知道。”

　　我们等一会儿都没见老头下来，花二娘便拉着我坐在了一旁的矮板凳上，聊起了天：“这老头啊以前养过我一段时间，别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其实心里可高兴着呢。呵呵，就是个口是心非的老小孩儿。”

　　我好奇地问她：“原来你真在这里住过啊？我还以为是你哄我呢。”

　　花二娘扯了扯嘴角：“是在这儿住过，还住了不短的时间呢，有整整一百年吧？不过要不是当初师父把我捡到，我可能早就死了。”

　　她抬了抬下巴，故作轻松地说着，口气的尾音却带了一丝涩然。

　　“为什么你师父不捡到你，你就死了？我看那老头不对你挺好吗？”我问道。

　　她撇了撇嘴：“不是早说过吗？我和月鸦是同等人，一样的没父没母的孤儿啊。反正啊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东霞了。可是......”

　　“嘿嘿，看看我给你拿什么宝贝来了？”花二娘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老头乐呵呵地声音所打断。

　　她眼珠一转，便飞快地爬上楼梯，接过老头手里的衣服嘀咕道：“这是什么？衣服？看起来还挺漂亮啊？”

　　老头得意道：“那是当然，这可是你花奶奶当年留下的衣服哟，老头我可是保存了好久。今天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哎呀，老头，这都几百年了这衣服还能穿吗？”花二娘口里抱怨着，眼里却满满都是欣喜。

　　老头横瞪了她一眼：“哦，几百年的衣服那就不是衣服？哼，你爱穿不穿，不想穿啊？那还给我！”说着就要去夺花二娘手里的衣服。

　　“别啊！”花二娘赶紧跳了老大远，伸手赔笑道，“老头，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嘿嘿，谁都知道你对花奶奶用情至深，就是一小件东西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那这衣服当然也不会有错了。”

　　说着就塞了一套衣服在我怀里，催促道：“走，快跟我上二楼换衣服去。等换好了啊，咱们就去参加谷雨宴。”

　　我犯难地看着她：“我还是不去了吧，我......”

　　我觉得现在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去凑合那什么谷雨宴，可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不行，不行，你得陪着我。瞧你这几日，脸都皱成小老头了，再不好好放松一下，我真心你会把自己憋死。”

　　我一愣，有那么明显吗？叹了口气：“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吧，走吧！”花二娘说着就将我推上了楼梯，进了二楼里的一间屋子，在进去前还不忘将我怀里的团子揪出来扔了出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团子气的吱吱乱叫，花二娘得意的笑：“小样儿，还想占我们俩便宜？也不看看老娘是什么人。”

　　而我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想，团子它是公的么......公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