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天狐仙》书香扇

127、第124章 仓惶逃命

　　夜半时分，我醒过来。

　　只听得窗外一声萧响，便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打开窗户，看到的果然是他的身影。依旧一袭白袍，一瀑青丝，飞扬的衣裾，紧蹙的眉心，似有永远也解不开的愁绪。

　　我目光澄静地看着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不知为何，竟会这样的宁和。在听到伏羲琴断了徵弦后，在知道自己的命运与伏羲琴息息相关后，在听到青墨可能要做的某个决定后。这样的平静却又空洞......

　　半晌，我将窗户关上，惨淡一笑，将身体颓废的倒在床上。

　　这样也好，听着箫声入眠，如何不好？就当做是他为我奏的安魂曲，将灵魂都平息。

　　我应该相信他，他说不会让我受伤害的......

　　然而这样的坚信，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青墨已经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鸾音和小春掉落寒潭之中生死不明的消息。

　　花二娘说这一切都是长老阁那群身怀异心的长老造成的，他们抢走了青龙鞘，劫走了万年寒冰，以此来要挟浊炎归还长老阁的行使权。

　　她说青墨在他闭关前，就已经利用曲尽奇妙的手段将长老阁所拥有的势力尽数夺毁，令那群所谓的长老空有野心而不得酬展。

　　随后浊炎登基，长老阁的势力就被削弱的更加厉害了。是以斯南当时才会那样对我说，惊才绝艳的人......是的，他一直都是的。

　　但谁都没想到，长老阁的人会那么大胆，不顾一切地出动禁卫军，盗走了青龙鞘，又使人劫走了万年寒冰。鸾音和小春他们所回归的寒潭尽头也被设下了埋伏，使得他们双双落入寒潭中生死不知。

　　这个消息是在寅时左右传来的。当时我睡的正熟，情况危急，青墨还来不及告之，就已经随着一队人马出发前往了寒梦山。青龙鞘有多么重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当得知他不告而离的消息时，我竟没有一点怨恨。

　　花二娘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正发了疯似的寻找，奔跑于冰雪宫每个角落，不辞辛苦，只因为我找不到他了。

　　我怔愣在原地，半晌突然急切问道：“那么小春呢？鸾音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那个寒潭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和青墨不同，我最关心的不是青龙鞘如何，而是小春和鸾音的安危。

　　小春那日离去之时，心中升起的不详预感，似乎已经印证，这让我心慌意乱起来。

　　“他们暂时还没有下落......”花二娘看着我小声道，又急切地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小春和鸾音他们两个都是很有本事的人，一个小小的寒潭肯定奈何不了他们的。他们或许已经上来了，只是...只是暂时躲避那些禁卫军的搜索，所以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我脸色变的极其惨白：“那寒潭里有什么危险？”

　　花二娘喏了喏嘴唇：“那寒潭，寒潭里存着万年寒冰，是个极阴寒的冰地，要是普通人去了恐怕会立刻毙命。不过我想，以鸾音和小春的能力应该，应该会没事吧？”

　　花二娘的声音有些不确定，我却觉得心仿若缺了一道口子：“那青墨呢？他有没有说去救他们？有没有？”

　　我慌乱地想着，应该会的，青墨的性子虽然冷淡寡情，可是对于别人托付给他的人事他都会尽心竭力地办妥的。鸾音是玄音托付给他的，他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而小春，小春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应该不会希望看到我难过，所以应该会救他们，应该会......

　　“尊上说，让你放心，他会救出他们两个的，”花二娘说着握了握我的手，“清琴，不会有事的，他们都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害怕。”

　　我猛然抬头：“那么青墨呢？那些禁卫军有多少人？他带了多少人去？他会不会有事？既然那些长老阁的人有本事将青龙鞘偷走，就一定有不凡的人混在中间，他会不会有事？”

　　我惶急地问道，目光如炬。

　　“清琴，你冷静一下！”花二娘无奈地看着我，“以尊上的实力怎么可能有人伤的了他？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更何况，他已经将我师父留下的那本书完全参透领悟呢？你想想，别人几百年都未必能琢磨出一点头绪的东西，他却在十日内尽数融汇贯通，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能力？就算是我师父，也花了将近千年的时间才将这本书整理出来。可是他却只用了十日，十日！不止将之熟练贯彻，还写了另外精简的书册给我。你想想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所以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伤得了他，除非他自己。”

　　花二娘看着我语重心长地道，神色给予坚定。

　　我蓦的就平静下来了，是啊，我在担心什么？以青墨的能力，强大而无匹，有谁会真的伤害得了他呢？

　　我叹了口气，却还是问道：“那他到底带了多少人去？长老阁又到底出动了多少禁卫军前去寒梦山？”

　　花二娘道：“长老阁的大约有七八千兵力，而尊上只带了一千多......不过那些都是精兵良将，以一敌百的，只要找到鸾音他们的队伍就能合二为一，一起制敌了。”

　　我蹙紧了眉，说来说去，还是敌众我寡。

　　我想起当初劝阻玄音不要追查长老阁的幕后主使，此刻想来却是多此一举了。

　　“若能早日除掉他们，也不至于有今日。”我叹道。

　　“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尊上也不必花那么多心思去联合忠王一派的长老，也不用去说服天墉城的城主借得兵权了。长老阁倾虬多年，想要完全拔去谈何容易？既要服得民心让人无话可说，又要暗中转移他们牢牢掌握的权势。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也亏的是尊上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手。”花二娘说道。

　　“那我们干嘛要管他们的事情？直接拿了青龙鞘离开不就好了吗？现在连鸾音和小春也生日未卜了！”我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我们的确可以这样做，可是晚瑛做不到。我们如果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了，那浊炎就太可怜了，没了老婆，没了权力，只做个傀儡什么也不剩下，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长老给卡擦了，你说可怜不可怜？你也知道，晚瑛是当年尊上送给蛟族的，所以总对她存了一些歉疚。所以才让我们帮忙改进冰雪宫的结界阵法，又帮忙替他解决内庸外患的处境。这一切虽然是晚瑛的请求，但是尊上也不得不做啊......”花二娘解释道。

　　我揉了揉眉心：“这些我都知道，全部都知道。我只是有些着急，所以口不择言了。”

　　青墨所做的一切，即使没有明问，我也能猜得一二。

　　他看似有情却无情，看似无情却有情。晚瑛为他卖命千年，不惜牺牲一切来助他成就大业，又痴心一片，他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对于晚瑛的愧疚已经深埋在心底，所以即使想做点什么来为她弥补也是理所当然。

　　“他还说了什么？”半晌，我问道。

　　花二娘皱了皱眉：“尊上让我们尽快改进冰雪宫的阵法，尽快离开蛟族。”

　　“那晚瑛呢？”

　　“晚瑛她要走还是留是她自己的事，尊上不会干涉的。”花二娘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似乎凛上一根孤细的线，下面便是万丈深渊，而我们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连日来，我心急如焚，如同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弹琴不着调，睡觉不成眠，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只期盼着他们能够平日无事，尽快归来。

　　花二娘更忙了，忙着和月鸦一起改进阵法，忙的脚不沾地，忙的废寝忘食，忙的几乎连他师父遗留的那本书也拉到了一边。

　　自那日后，玄音也不曾叫我去过紫竹亭了，似乎不想再见到我这让我在慌乱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无言的悲怮。

　　我将那把伏羲琴抱了回来，残缺的一张琴，可却独独是属于我的。这样完美精致的琴面，谁能想到竟是缺了心的呢？像我也不像我。

　　没有了玄音的教导，没有了鸾音和小春的打闹，没有了青墨的陪伴，我反倒成了最闲的人，在这冰雪宫中越加显得沉静。

　　每晚我都会到前殿，向晚瑛询问事情的发展，旁听那些大臣的言论和见解。长老阁的人自青墨出征后不久就分立成了三派，一中立派，一为保王派，一为反王派。浊炎的势力越渐增大，拿下那群反贼只是迟早的事，可是却一直没有鸾音他们的消息传来，这让我心如焚火而不得解脱。

　　这日我刚从朝云殿回来坐下不久，喝了杯茶，正想练几支曲子，花二娘就猛的踹进我的房门，口中急切地说道，““清琴，你收拾一下东西，快跟我走！”

　　我愣了愣：“出了什么事情？”

　　花二娘满头大汗地看着我，手心却是又冰又凉，“晚瑛的手下传来消息说，尊上他，尊上他......”

　　我心中一紧，攥住了她的手：“他怎么了？青墨他怎么了？”

　　花二娘闪了闪眼睛，甩开我的手：“哎呀！叫你快走就快走，问那么多做什么？趁现在浊炎还不知道，我们快走！”

　　我不理，张惶地看着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是受伤了还是被长老阁的人抓走了？”

　　花二娘蓦然垂下了眼睛：“他没事......既没受伤也没被抓走。”

　　听她这么一说，我那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欣慰的笑笑，笑自己太敏感。

　　“可是他走了，跟着魔族人走了.......”

　　我神色一滞：“你说什么？”

　　花二娘：“清琴，你不要怪他，他可能有自己的苦衷。”

　　我不理：“你说什么？”

　　她担心地看我一眼：“尊上他寻到了万年寒冰，也夺回了青龙鞘，擒获了长老阁那群反贼。本来是要回冰雪宫的，却突然蹿出了一群魔族人......尊上想带着青龙鞘跟魔族人一起走，可是你也知道青龙鞘是蛟族的镇族之宝，蛟族人怎么可能同意让他带走？所以双方意见不合，最后打了起来。尊上他联合魔族人斩杀蛟族一千多人，然后带着那群魔族人不知所踪了......”

　　我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才猛然恍惚：“那鸾音和小春他们呢？找到他们了吗？”

　　花二娘眼中浮现一抹痛色：“晚瑛的属下传来消息说，他们至今还下落不明......”

　　脑中天旋地转，我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花二娘赶紧扶住了我：“来不及了，趁现在浊炎还未察觉，我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欲拉着我逃走，可我却是脑海空白，全身无力，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我只知道他走了，拿走了青龙鞘，没有任何顾忌的走了。不理会小春和鸾音的生死，不理会我们在冰雪宫的处境，就这么走了......

　　“哎呀，这算什么事儿呀？快起来，快起来，我们得马上走！要是浊炎得到了消息我们就走不了！月鸦已经去通知你师父了，我们一起走！”花二娘扶着我焦急道。

　　我心头絮乱无比，犹如雷鸣轰下，耳根阵阵发烫，连眼前都是一片眩晕，可我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伤感的时候。青墨带走了青龙鞘，还斩杀了蛟族一千多人。纵使他先前有多么大的功绩在那儿，浊炎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和他在一起的我们。所以为今之计最好尽快逃出冰雪宫，逃出蛟族。

　　匆匆收拾了几件衣物，将伏羲琴收好，我跟着花二娘一同狂奔来到冰雪宫侧门处。

　　月鸦和玄音早就等在了那里，门口的侍卫已经被放倒在了地上，周围却鸦雀无声，仿佛并没有任何不妥。

　　月鸦和玄音皆是面色肃寒，如临大敌般的警戒着，只在看见我们到来的时候，目光微亮。

　　“快走，周围的侍卫都被我们敲晕了，只要我们现在离开不会有人知道。”月鸦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抓住花二娘的手就要走。

　　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等一下！”

　　“等什么等？再等就没命了！”玄音火冒三丈的看着我，提着我的后脖领就要带出去。

　　“师父你放我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忘记拿了，我必须回去拿！”我挣扎叫道，拼命拽住他的步伐不肯离去。

　　他却更加怒不可遏：“糊涂！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我咬住了唇，制住了快要喷涌而出的泪水，“是，很重要，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玄音怒其不争的看着我，手指捏成拳头，胸口起伏不定，却是不再理会我了。

　　反倒是花二娘心急火燎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清琴不是我说你，什么东西有命重要啊！等出了蛟族，你想要什么，我花二娘都给你买来。现在就别使小性子了，快跟我们走！”

　　我连连摇头：“不行的，丢了就再也买不到了。那是青墨送给我的，是他的母亲曾佩戴过的弯月刀。如果丢了他一定会难过的，我不想看到他难过，所以我必须要找回来。”

　　“你！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花二娘气急败坏地指着我。

　　我冲她安慰一笑：“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先走，到天墉城等我。等我拿到弯月刀就立马赶来和你们汇合。”

　　花二娘犹豫不决地看着我。

　　我推了她一把：“快走，千万不要在这儿逗留！我会来找你们的！”

　　说着，不顾一切地奔了回去。脚步沉重而凌乱，天上的雪花砸在脸上，混合着梅花香，一如既往地冷艳，绽放的绮丽犹如我们初到的那一天，从未改变。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簌簌而落的雪花。那些宫人侍女还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切平静地如无波的湖面。

　　脑海中一遍遍地想起花二娘对我说过的话，青墨他走了，带着青龙鞘离开了，而小春和鸾音至今生死不明......

　　是的，正如花二娘所说，我应该相信他，应该理解他，应该信赖他。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不是故意丢下我们不管独自一人逃命。他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他是青墨啊，不是别人，是我所喜欢的青墨啊，我怎么能够怀疑？

　　眼泪自眼角滑下，滴在了血红的梅瓣上，随风而落，碾碎在尘埃里。

　　我推开门，快速地爬到床头上，将枕头搬开。那柄弯月刀赫然呈现在眼前，依旧精致美丽，柄首雕刻的神兽图腾依旧栩栩如生，依旧散发着狂傲疏放的锐气，依旧闪烁着月华般高贵的熠熠流光。

　　我将之抱进怀中欣喜一笑：“还好，你还在......”

　　抿了抿唇，又赶紧退下来，向外冲去。

　　然而，刚刚拉开门扉，我就顿住了，呆立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浊炎身着玄黑色云龙纹华裳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高挑的凤眼里尽是冷漠，周围都是腰悬佩刀，身着甲胄的侍卫，整齐肃然地站在那里，将我团团包围。

　　“哼，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来人呢？把她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

　　“哐当”一声，弯月刀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犹如我的心在刹那沉入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