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月》毕澄茄

2、第 2 章

　　我一直把结婚当作一件神圣的事，可这件神圣的事情一放在高乐的身上，我就觉得挺匪夷所思的。
　　花花公子高乐决定不花了，从此想要一生一代一双人，这被雷劈了脑袋后也不该有这样的节奏啊。
　　许韶佳义正言辞的说：“姜寻，你怎么能跟旁人一样用有色眼镜去看高乐呢？！花花公子怎么了？花花公子那也是人，也会有厌烦花丛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心思！姜寻，你不能因为新娘不是你，从而就鄙视唾弃人家的婚姻。”
　　我送了许韶佳一对白眼加中指。
　　他丫的，我哪里有因为自己不是新娘，就鄙视唾弃人家的婚姻了，我像是这种人吗？我只是觉得想不明白罢了。
　　毕竟...那个人是高乐啊...
　　高乐...爱了七年的我年少时光的恋人。
　　......
　　高乐结婚那天摆了七十五桌酒席。
　　这众多的酒席中新郎新娘双方亲戚没有多少，仅仅占了零头，其余的都是高乐父母生意上的朋友。
　　高乐父母生意做的很大。在我小学升初中时，就听别人说高乐家的资产少说也得有几百万。当时我像是听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觉得要高乐家有上百万资产，那必须得从他曾曾曾祖父开始打拼才有可能。
　　到后来长大懂事了，才知道那人所言非假。
　　用高乐的话说，那是他爸妈老实，不摆有钱人架子，才导致我从小觉得他家只是有点小钱。
　　仔细想想觉得挺对的，我相信没人会认为开着个奇瑞小Q的，会是个资产过百万的富翁。如今我都还记得他家那淘汰了的黄色奇瑞车牌号，除了开头一个6后面全是9，多么邪恶的数字啊。
　　说到我和高乐的相识，那完全是因为我爸妈。
　　如果我爸妈当年没给高乐他家打工，我就是上辈子扭断了脖子，也不可能认识高乐这个高富帅，而许韶佳也一样。
　　虽然我和高乐同他认识晚几年，但我们三个关系说出去那也是青梅竹马，总角之交。
　　五一那天一进酒店，我和许韶佳顾婧汝就直奔高乐的所在地。
　　高乐穿着量身定做的黑色西装，全身所散发的气质是他少有的正经。
　　我啧啧感叹：“这年头，禽兽都知道要衣冠楚楚的了。”
　　顾婧汝很贴心的捂着嘴在一旁偷乐，许韶佳很没道德的在一旁笑出声，而顶着‘禽兽’名称主人高乐，则是一副冷面孔看着我。
　　我斜眼瞅他说：“怎么着怎么着？你这表情是个什么意思？你现在还不让人说了是吧？”
　　高乐的眼睛转了转，然后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别弄得跟今天才认识我似的，你想说就说呗，你还能说死我吗？”
　　是说不死，但不说不快乐~
　　......
　　这一场婚宴的好处，就在于能将因为各自生活而各奔东西、有段时间没见的伙伴都相聚在了一起。
　　祁歆、沈嘉懿——我和顾婧汝的大学室友。
　　伴随着这次的见面，祁歆带了一个好消息给我们：下个月一号，她要和因为生病感冒不能来的男朋友辛容结婚了。
　　下个月一号，那不是儿童节么？
　　这可真是个...好日子。
　　顾婧汝有些惊讶的看着祁歆：“你该不会是怀孕了，所以奉子成婚吧？”
　　祁歆瞪了顾婧汝一眼：“我去你的奉子成婚，姐姐我像是那种不做安全措施的人么？都是我妈催的紧，老在我耳边念叨说你要是再不嫁，辛容就要被别的年轻小姑娘给抢走了。你说她都是在哪学来的这话啊，还年轻小姑娘，姐姐我难道不年轻吗？”
　　我拉着祁歆的胳膊笑着说：“你祁歆姑娘今年才二十四，当然是年轻的。只不过依着你的性子，不像是被你妈催几下就妥协的，你自己怕也是想要嫁给辛容的吧？毕竟你们俩从大学走到现在都六年了，也该成了。”
　　祁歆哼了哼不说话。
　　......
　　后来，我们几个人围坐在一块，说着各自生活琐事。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我们还是那个青葱少年，窝在寝室里吃着零嘴、喝着罐装啤酒、聊着彼此听到的八卦。
　　我们正听着祁歆说她如何欺负辛容，高乐冷不丁的插嘴问我：“乔笙呢？你不是这次也把他带来了么？人呢？”
　　高乐这么一说，祁歆和嘉懿都把注意放在我身上，问我乔笙去哪里了。
　　我眨了眨眼睛说：“乔笙和辛容一样，从昨晚开始人就有些不舒服，现在正在宾馆里休息呢。他还让我和高乐说声对不起，我和你们一说话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高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对劲了，冷笑着说：“这不舒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
　　高乐话里的意思任谁都听的出来，可讽刺吗，谁不会？
　　我吹了吹手指甲说：“骗我不可怕，怕就怕他连骗都不愿意骗我。”
　　这剑锋指谁，谁心里明白。
　　祁歆咳了几声，想说什么来缓解气氛，却让一个男人打断了。
　　那个男人走到高乐的身边提醒道：“时间到了，该去接新娘了。”
　　高乐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起身走了，身为伴郎的许韶佳也走了，走前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他是叫我别把高乐的话放在心上。
　　这许韶佳也真是的，我可比他更早认识高乐啊，我早就明白高乐有些话听过了就算了，要真当真的放在心尖上，那我可早就升西天了。
　　更何况这嘴上功夫我也没吃亏。
　　沈嘉懿转头看高乐和许韶佳的背影走远，才回头看着我说：“现在高乐走了，你就老实跟我们说实话，那乔笙真是人不舒服所以不能来？”
　　我点头：“自然是真的啊，我用得着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祁歆戳了一下我脑袋说：“也就你这个缺心眼的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知道乔笙到底是不是真想和你过一辈子，你真要像高乐说的那样，看紧点，别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
　　婚宴的排场不管是弄得多大还是多豪华，到了最后总免不了落入俗套。
　　在那高台上，高乐正和新娘子交换戒指。
　　新娘子姓许，我们跟着高乐叫她辰辰。
　　辰辰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她和高乐的这段婚姻算是属于门不当户不对的。这样的婚姻导致在他们订婚的那天，我就听到了许多人的议论。
　　大抵都是说：一定她祖上烧了高香，菩萨保佑她们家，让她傍着了个不嫌她家穷的富二代；又或者是说她肯定使了什么卑鄙手段拽着高乐的魂，让自己灰姑娘变公主，丑小鸭变天鹅，乌鸦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
　　人性就是如此，见不得哪个比自己差的人忽然过得比自己好，总要说点关于别人的坏话，借以来安慰安慰自己。
　　而对于我这种觉得爱情至上的人来说，家庭学历工资这些理应相当的东西都是浮云，两个人之间有了爱就什么都能冲破，包括道德伦常，没有什么是能束缚住爱情的。
　　这便让我觉得不是辰辰配不上高乐，反倒是高乐配不上人家姑娘。
　　在我看来，高乐就该配《小时代》里唐宛如那种生猛姑娘，不然镇不住他。省的他总去残害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辰辰不是个让人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的惊艳姑娘。
　　她长得很清秀，给人的感觉很温柔，有股子江南水乡女子的韵味。
　　我特别迷她低头轻笑的模样，每次看见了，脑子里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徐志摩的那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坐在我旁边的祁歆看我总盯着高乐和辰辰，便凑到我耳边悄悄说：“当年你要是再忍忍，今天跟高乐交换戒指的新娘就是你了，你也就犯不着这样瞧着别人不放了，你这眼神我瞧着像是心里不忿，随时要上去捅人家一刀似的。”
　　我睨了她一眼说：“下个月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冲上去捅你一刀。”
　　祁歆：“...”
　　在婚宴快要结束时，我、许韶佳、顾婧汝和祁歆嘉懿都很兴奋，因为我们可以闹洞房了！
　　在高乐刚订婚时我们五个人就曾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折腾他，谁让他平时那么嚣张。
　　可到最后我没有参与。
　　在结束的前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乔笙，想问他有没有身体好些，但都是无人接听。
　　乔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这我有些不放心，怕他会出事。
　　只能让祁歆帮我向高乐说声，便匆匆忙忙的跑出宴会厅。
　　我在酒店门口张望着有没有计程车，依稀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高乐。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你跑出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高乐站定在我面前，轻喘着气说：“明天你爸妈肯定是坐你大伯的车去姜怀家，你就让乔笙开着我的车子带你去。然后估摸着时间，你就拿我当借口脱身回来，别在那呆久了。”
　　......
　　虽然有时候高乐会讽刺我，找我麻烦、害我伤心，但我知道他还是很关心我的。
　　这样普通简单的几句话并不能代表什么，和那些动人的情话相比，它甚至什么都不算。但正是这什么都不算的几句话却让我心生感动。
　　很多时候别人一句简单的问候安慰，就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我对着他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我以为高乐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但他却只看着我不说话。
　　彼此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我想想还是先转身离开，却被高乐拉住了手。
　　我还是茫然的看着他，然后我听见他说：“姜寻，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不管今天的一切，和你过一辈子。”
　　这样的话是第几次听到了呢？
　　......哦，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高乐订婚的那天，那天他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他说：“姜寻，我知道你是能明白理解在我的心里你是怎样的位置。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会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从我们认识那天开始，在我们恋爱之前，甚至是分手之后，你于我的意义便从未改变过。我知道我伤害过你，让你很难过，可你要知道尽管我不爱你，但我会对你的一生负责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不管任何事情，包括辰辰。”
　　在周围的灯火辉煌的映衬下，我只看着高乐的眼睛。那双瞳孔里正倒映着我脸上的表情，那样呆滞，没有了先前的感动。
　　我问高乐：“你爱辰辰吗？”
　　他说：“重要吗？”
　　我问：“那你爱我吗？”
　　他说：“这重要吗？”
　　高乐说：“爱与不爱有那么重要吗？有很多我们自认为重要的事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正如我和你之间，我虽然不爱你，可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挣开他的手说：“很重要！高乐，你为什么总把我当作你的责任？！到底有什么不可推却的理由需要你这样不顾一切的来承担我的未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可怜，没有自尊吗？！我不需要你怜悯我！我今后是死是活，是被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还是被人像玩具一样的玩弄，我都甘愿，我姜寻认命！至少他们是真心对我好，因为真的讨厌我才抛弃我的，不像你这样的虚伪！”
　　明明不爱我，却硬逼着自己来承担我的未来。
　　明明不爱我，却总想要对我负责。
　　高乐，你明明...不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