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千秋》江户川贝尔

19、巧遇小朋友

　　两人同乘一马往城里去，但此城并非白同心心念念的咸阳，而是那“北却戎狄，东通三晋”，秦献公二年时，营建的万年城——栎阳。
　　当王翦道出此名之时，白同是略带有些惊叹的。
　　此城废于秦孝公十三年商鞅变法，后在秦初攻赵时，所采用的就是由咸阳东行经高陵、栎阳，再向北行至上党、长平。
　　可谓军事要道——堪比三国时期蜀吴之争的荆州。
　　白同心道王翦是带了任务，要帮将军跑腿才会如此卖力。
　　王翦却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还不时东张西望颇似春游。
　　白同觉得那人演技不错，连着人品，都要倨傲不逊起来，照这样下去，就得远离真善美的大环境，去做坏事了。
　　便掐他腰部，劝他要改邪归正、好好学习。
　　王翦哪里听得懂白同暗语，呆子甩甩脑袋不以为意，便又终日忙于在旅途中没命奔波。

　　正巧这时，遇见一官人拦路检查人头，白同问王翦有没有通关文叠？
　　王翦说当然有，“将军交代的事情，辅助工具啥的都一应俱全说。”
　　白同说那好，索性也不害羞遮脸了，那杏眼横瞪、暗波流溢的超人姿态，看的门卫简直丧失理智，要冲上来就查他全家之类。
　　幸好王翦撩了文叠便夹紧马肚往城里猛冲，这才避开一场灾祸，一场人为地可悲灾祸。

　　“你就不能收敛点，到哪儿都一副贱兮兮，怪不得将军对你不放心。”王翦很耐心的将他毛病挑出来说。
　　白同可不高兴了，一提到将军，他准发火，大吼大叫着回应我去里妈，“将军个鸟，将军就是个鸟，把人赶了还不兴德别人说他么？他背地里就这样看我？贱兮兮？贱他一脸的嘻嘻，你再提他我跟你急啊！”
　　王翦头疼的跟他解释说：“你误会了啦，将军是说舍不得你去跟范睢，所以出此下策，将你赶走，你看我不是追来了，就消消气咧，你以前还不教我要爱戴将军……”
　　“一码归一码呗，眼前利益是什么？一个要杀我，一个要用我，我当然跟民主明君走，资产阶级无良份子永远都不可能在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的地盘上立足脚跟，你明白么明白么？！”
　　王翦说他不明白，你怎么讲话越来越难懂了，你讲的是哪国话？
　　“你是韩国人？”
　　白同累觉不爱，再解释就是掩饰了，只能怀揣着一颗狂暴之心，大骂王翦丧心病狂。
　　“我说的话你果然都没听进去，重点在哪里？你觉得重点你抓住了么？！”
　　王翦摇摇头，说没听见。
　　白同长吁一口气，压下正在灼灼燃烧的怒火，假淡定解释道：“我是说，范睢待我好，将军待我不好。”
　　王翦突地睁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一般凝视著他的侧脸，曰：“范大人和你是亲眷关系？”
　　白同奇怪说：“非也。”
　　王翦又道：“不然就是，他在私下同你有交情？”
　　白同诧异曰：“当然不可能，你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王翦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以前涉世未深，我以为将军被你施的妖术给迷惑了，现在我知道了，将军走了一步好棋，原来对我说的才是借口，原来如此！
　　白同听得莫名其妙，便只得呆呆扯着王翦后背随马儿上下颠簸，且略晕着，晕着晕着，翻腾在脑海里杂乱无章的东西，也变成液态之物“咕咚咕咚”搅弄不停，直觉恶心。
　　“离栎阳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今晚能到。”
　　白同听话的看了一眼天色，我去里妈，现在还是白天好吗。

　　舟车劳顿之苦远远比不上思想枯竭之衰，白同一路自我安慰了整整一天，也总算给他活着盼到了栎阳城。
　　栎阳城此地，若说起名字鲜少人知，但若提到博识古今文字的太史令——胡毋敬，那小篆的印象必然抢先跳出画面。
　　白同带着那份虔诚和尊敬，东张西望，且行且歌，与王翦找了一家人多的地方落脚住宿。
　　王翦要了两间房，想把白同安顿好之后再去办事。
　　白同在他走后便很客气的退了一间，告知一脸难堪的店家说。俩人兄弟关系不佳，急需内部调和，住一起就好，故把退来的钱币往自己怀里揣进，就嘟嘟噜吹着口哨往市集上逛去。

　　那一日正逢神庙社祭，街上彩灯挂的琳琅满目，即使天色暗了，行人也多出平日几倍，开铺的店家不眠不休，似学了分身之术，一人吆喝之音自带扩散功能，于人山人海间攒动不停。
　　白同心道这厉害了，除却“诗书礼仪乐”，大致还能看到赤裸上身的肌肉兄贵扛大鼎，和酒池肉林、美女成群的雅俗共赏，比起外国人那治标不治本的“以体操锻炼身体，以音乐陶冶心灵”原则相比，我大中华五千年文化传承基底就是富有深厚底蕴啊！
　　果然，一眨眼间、世界乱了他心。
　　一少年手执甜食、边舔边往他脚上不住踩捻，或跳起身瞭望被人群挡住的精彩画面，或把那甜酱满塞的口往别人衣服上蹭，简直要裂了白同一肚花花肠子，不由暗叹人多就是憋屈的极端悲剧。
　　他无奈拉起小少年的手，语重心长道：“小朋友，前面是大人的世界，你能挨边和你的小朋友玩去吗？”
　　小朋友继续舔棒棒，摇头曰：“不知道，我找我爹娘。”
　　白同心领神会，原来是个可怜的失足儿童，便又放低身段同他耐心道：“那我带你去找爸妈成不？你家住哪儿？”
　　“城北大院儿里。”
　　白同颔首，夺过他还在不停往自己身上揩的糖棒棒，深思熟虑了一番，提议说：“不然我带你回去吧？大半夜出来溜达不好。”
　　“不要，我爹娘在桥头等我。”小朋友砸吧砸吧还带甜儿的小嘴，拉住白同的手说：“大哥哥你带我去桥头好不好，就在前面左拐不远的地方。”
　　白同说好啊好啊，你那只粘不拉几的手能不能先找地儿擦一擦……
　　小朋友天真无邪的点点头，拉着还是白起送给白同的月牙白长衫揩了揩。
　　白同那张脸，便瞬间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