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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秉烛终章 2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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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鹄的地位也好、土地神的立场也好,都不关他的事,只要那些讨人厌的长老别再来找他麻烦就好,他也从未想过他和颙衍之间实力强弱的问题。
「竟陵哥……」
见竟陵一时没有反应,秉烛露出担心的神色。这时土地庙两旁的水沟盖忽地掀了开来,两道人影顺着水柱攀上土地庙的屋顶,又以极快的速度往颙衍的方间逼近。
「区区鸟族,有什么好怕的?」
秉烛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才发现竟是两只又像龙又像蜈蚣的生物,外型有点像秉烛在归如高中看过的忌离原形,只是体型娇小很多。可惜颙衍不在,否则一定会向他们讲解这是哪族哪裔的妖神,秉烛发现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想起颙衍了。
两只不明水妖顺着水沟掀起的水流,直冲直下,眼看就要冲破房顶。
竟陵也注意到那两只水妖,他回过身想催动鹄火,但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只见两只小蜈蚣冲刺才到半途,原先载着他们的水柱忽然倒戈转变方向,化为锐利的水刀,劈头便往两只小蜈蚣袭来。
那两只蜈蚣大吃一惊,忙一左一右转变方向,但操纵水柱的人动作快极,水柱在空间紧急转弯,正巧便栏在蜈蚣的去路之前。秉烛还来不及出声,锐利的水刀化为细碎的水柱,瞬间洞穿了两只妖神的身体。
「唔啊啊啊啊——」
两只小蜈蚣同声惨叫,从半空中落到地上。而出手攻击自己同胞的没有别人,正是一直静静守在尚融身侧的忌离。
他葱白的五指还举在半空,竟陵的鹄火照着他同样苍白的脸旁,忌离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没有刚才才灭掉两只同族的愧疚感,彷佛只是做了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西……西海云螭?为什么会有云螭在这里?!」有人惊叫了一声,两只水妖还在地上挣扎,水花夹杂着血花,看得围观的妖神一片惊骇。
「啊,我知道他!他……他是西海宫的少主人!」
西海主向敖,也就是忌离的亲兄长,是现在公认水族里地位最尊荣的一位,这点土地庙的人都略有耳闻,妖神里也很难找到不认识向敖的。但身为西海主唯一的继承人,也就是这位少根筋的年轻云螭,却很少被人提起。
秉烛知道那是因为忌离从很小就从西海失踪,之后又被大寺当作罪犯逮捕的缘故。但像这样毫不在意的杀害同族,即使不太清楚妖神之间的利害关系,秉烛还是为他捏了把冷汗。
「不要叫我……少主人。」
忌离皱着眉说道。他一举起手来,围绕在土地庙周围的水脉便彷佛认了主人似的,全往忌离周身聚集。
而土地庙前的水妖也差不多,不同于鸟族的各自为政、兽族的散漫无理,水族是向心力极高的种族。
秉烛之前就有听颙衍略微提起,向敖不单是地位崇高,对西海乃至于所有水族更有实质的控制力,听说西海宫内有与现在二十一世纪完全画风不符的严密封建制度。只要西海主一声令下,要水族人脱光衣服在大街上裸奔都是可能的事情。
「少主人……站在人类那边吗?」
有个人类外型、但明显是水妖的少女叫道。水族的团结力确实惊人,秉烛看其他族裔的妖神都是东一个西一个,只有水族很快在安斗灯前聚在一块,为首的那个少女还向忌离单膝跪下了。
「少主人要为了人类,背叛我们水族吗?」少女的嗓音悲切。忌离脸上却一无表情,秉烛就曾经听颙衍抱怨过,说水妖心里在想什么,连他们亲娘都不知道。
「不要接近尚。」
过了好一会儿,忌离才淡淡地道。他一撩袖口,水沫绕回他身侧,将他包裹在水幕织成的阴影里,和腾飞在半空、被鹄火缠绕的竟陵恰成对比。
「不许接近尚……谁伤害他,格杀勿论。」
这下竟陵和忌离各自出手,那些妖神总算有些忌惮。那个领头的连身装大叔见一时没人敢再动作,他踏前一步。
「以前就听说归如土地庙是一级战区,果然卧虎藏龙。」他语气难掩一丝讽刺,「我们也无意和太鹄、和西海主人作对,既然这里的妖神大人有不同意见的话。我们只求给个交待,如果其他族裔有顾忌的话,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他说着踏前一步,周围几个拿着武器的妖神也随他跟进。竟陵和忌离都紧张起来,虽说单打独斗,这些妖可能没一个是他们对手,但一涌而上就难说了。
「交出土地神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尚融忽然发话了,他坐在屋内的床上。虽然断了一臂,脸上也因为长期维护颙衍的身体,显得疲累不堪。
但神兽不愧是神兽,光是这样发声,就有震慑人心的功效。
「杀了土地神……?还是吃了他?」尚融冷哼一声,声量大到整个墓地都清晰可闻,土地庙前一下子安静下来,尚融的眼神扫过那些义愤填譍的妖神,把目光定在那个连身装大叔身上。
「我认得你,你是饕餮,在观音山住了将近八百年吧?在开出租车不是吗?常看你在Lodus门口载那些酒客。你拿了土地神的肉身,想做什么?」
被认出身分,连身装大叔似乎吃了一惊。秉烛想起颙衍说过,归如有不少兽族都是追随尚融而来的,就算不是旧识,多少也听过神兽的名头。
果然对方似乎认出尚融的身分,气势稍微馁了点。「我、我们只是希望土地神给个交代……」
「归如土地神被妖鬼绑架,遭到公开处刑的事情,像水族那种科技落后两千年的妖族就算了,你在阳世有身分,难道会不知道?特地挑福德正神不能视事的时候揪众来闹事,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连身装大叔没说话,那个浓妆艳抹的妈妈桑接口了。
「我们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希望福德正神能够解释清楚。我们也知道以我们的身分,还不够格在这里跟狍王之子说话,但此事并非兽族的家务,而是福德正神和妖神之间的事。恕我直言,您似乎不该插手,殿下。」
竟陵听对方认出尚融的身分,多少有点惊讶。他望向尚融,后者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底下也一阵骚动。
「狍王之子?啊,就是兽族的那个……」
「不是听说他杀死了狍王?我听钩吾谷的人说,他被赶出谷后心有不甘,跑回家要求老爷子让位给他,结果老爷子不肯,他就把年迈的狍王打成重伤,狍王才会驾崩。」
「可怜的老爷子,养了这么一个孽子……」
忌离看尚融的神色有些难看。尚融就是造成尚嘉死亡元凶的事,他在网络上也看到不少谣言,还有人说尚融几百年没回家,忽然回钩吾谷,就是为了要取狍王性命好取而代之的。虽然知道大概是那个继承人有意散布的阴谋,忌离还是为神兽担忧。
尚融脸上满是阴霾,多半也听到那些窃窃私语了。
「归如土地神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再次提高声量,压过那些碎言遂语,「你既知我是谁,就该知道福德正神跟我的关系,土地神是我的人。区区九尾,还轮不到妳对这件事情插嘴。」
竟陵想吐嘈土地神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人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尚融又补充:
「如果你们认定是土地神和大寺连手杀了你们的人,那也无妨,我说过了,福德正神归我管,他犯的过,就由我来承担。你们若要报仇,就尽管冲着我来。」
他跨坐在床头,面对落地窗外数百双眼睛,一丝让步之色也无。这下土地庙外安静下来,谁也想不到有此发展。
忌离一脸担忧地看着尚融,只有正神庙的人知道,尚融从花东回来之后,除了被尚延逼迫自断一臂,□□上已元气大伤外,这样没日没夜地用自己的精守支撑颙衍衰弱的□□,尚融其实已到灯油枯尽的边缘。
但毕竟神兽威名远播,一时没人敢先越雷池一步。谁都不想当把铃当挂上猫脖子的那只老鼠。
尚融彷佛要加强他的话般,他让颙衍的身体靠着他的肩,仅存的手环绕着他的背,竟陵看他凝视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半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先用姆指抚过颙衍的唇,顺势钳住他的下巴,给了那张脸一个宣示主权般的深吻。
竟陵额上青筋暴起,隐忍着没有发作,忌离和秉烛都静静的没说话。但这旁若无人的举止似乎颇有效果,不少妖神以震惊的眼神看着这一幕,一时土地庙前鸦雀无声。
正僵持间,忽然整个土地庙又是一晃,像被什么东西冲击般,连已然失去效用的安斗灯都微微晃动。
「怎么回事?」竟陵吃了一惊,看起来现在并没有妖神在攻击土地庙,尚融松开颙衍的下颚,凝起眉头,「有人试图接触庙石的术场。」
他用掌心抵着颙衍的背心,神色严肃。
「似乎不是妖神……奇怪,不太像是有人攻击……」
尚融话音才刚落,门厅的镇庙石便传来轰隆一阵巨响,连带被尚融抱在怀里的颙衍也整个人震了一下。从那天颙衍唤了秉烛的名字后便一直沉寂的精守,也像是受到冲击般,像海浪一样汹涌起来:
「小衍……!」
庙石泛起微尘,像是被什么人扔了炸弹一般,顿时整个土地庙前飞沙走石。要知所有的镇庙石都是从女娲的炼丹石房精心挑选的,除非干掉土地神,否则凡人很难单以破坏镇庙石的方式催毁这间庙。
不是因为做不到,只是比起做掉孱弱的土地神,破坏庙石的CP值实在不高。
只见庙石又震动了一下,原本熄灭的安斗灯也跟着闪了闪。竟陵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有什么事物正在突破土地庙的术场,试图进到这间土地妙里来。
安斗灯本来做为土地庙术场的阙,只要安斗灯还亮着,一般普通人就很难走进福德正神设定的庙门范围。但现在那些安斗灯都被妖神灭得差不多了,只听又是一阵轻微的「劈啪」声,离门口最近的一盏灯忽然炽光乍起,然后是惊人的飞砂走石。
「是、是人类,有人类混进来了!」
竟陵听见有只鸱尾尖叫着,他心中疑惑更甚。只见底下以庙石为中心,妖神散成了一个圈,将出现在尘烟间的事物围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福德正神请了帮手来吗?」
「是大寺的人吗?」
庙门前一阵骚乱。这些妖神本来没有统筹,都是凭着一股冲动来到正神庙前,那则影片虽说也激起妖神的怒气,但同时也惹起他们的恐惧。观音杀人的画面竟陵刚才只看过一遍,就联想到当年被大寺捕捉的往事,而闻大寺色变的妖神绝不只他一个。
原本逼得最近的几个兽族都退得远远的,只见尘烟稍散,当中竟果真出现一个人影。在半空的竟陵越看越不对劲,因为总觉得那个身影越看越熟悉。
「……咦?」
似乎被庙石的尘烟呛到,那个不速之客几乎是摔倒在土地庙前,一手支着地咳个不停。竟陵瞪大眼睛,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和这个人再会。
对方好像还不是很能辨别眼前的状况,眨着眼睛环顾了周围一圈,随即惊慌失措地睁大眼,回过身在找什么人:「桃惜学妹?芬妮学妹?你们还好吗?学妹……?」
秉烛这时也认出来人,他像竟陵一样张大了眼睛。
「知诚……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