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灾》新灭

2、初遇

　　没吃没喝的那段日子很难熬，又是酷暑，我坐在祠堂门前的一棵枯树下，饿着肚子等死，一了百了的也不用受罪，多好。
　　正午的太阳很晒，我闭着眼睛都是通红一片，甚至可以看见眼皮上面的血管。昏昏沉沉地数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血管，我简直快要睡着了。
　　“喂！你怎么跑下来了！”突然有个声音叫道。
　　我睁开眼，眼前绿花花的一片，我还以为我被晒瞎了，揉揉眼睛下意识地道：“术士死了，我就没用了。”
　　“没用了？你的法术失灵了？”
　　“我本来就没有法术。”我突然感觉很烦躁，不爽地道。
　　“那我们怎么办？我妹妹快死了，你得救她。”眼前渐渐清晰的是一个男孩的身影，怀里抱着一团小小的东西。
　　“我说了我没法术，你别来纠缠我。”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滚开。
　　“我妹妹一出生就摊上旱灾，身体太弱，活不久了。你救她权当积个德呗。”他虽然这样说着，语气里却一点伤感都没有，只是很任性地命令道。
　　我白他一眼，说道：“你又不在乎你妹。再说了，要是每个人我都要救那不忙死我啊？”
　　他一愣，惊讶地说：“你咋知道我讨厌这小王八蛋的？”
　　我心想这人翻脸真快，不屑地抬起手掏掏耳朵道：“废话，看你那样子，巴不得她早点死似的。”
　　“有这么明显吗……”他很小声地嘟囔一句。
　　“‘快点死’三个大字写你脸上呢。我救不了你妹，你满意了吧。”我站起来靠在树干上懒懒地说道。
　　“嗯，好吧，那我走了。”他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迈步走去。
　　“等等！”他走到一半突然回头，一双大眼睛看着我认真地说道，“要是我爹娘问起来，我只能说是你不愿救！”
　　“知道啦。”
　　“你不怕我娘打你？”
　　“你烦不烦啊？要走快走，小心我吃了你。”我张嘴露出虎牙吓他。
　　他盯了我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对我眨眨眼说：“你这人真傻。”
　　我呆住，看着他离去。
　　第一次有人敢骂我傻！这小子真大的狗胆，也不怕遭报应。
　　我这样想着，但是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高兴，又有些期待。
　　他还会来吗？
　　我慢慢踱进祠堂，突然间，有些不想死了。

　　挖出八仙桌底下藏着的一点馒头，我开始进食。馒头馊馊的，一股土腥味儿，总之味道不好，但是我本来没了知觉的胃却突然叫嚣起来，恨不得把馒头全都吸进去。
　　挑了几个已经馊了的馒头填了个四五分饱，我很口渴。于是走到外面去找水。
　　祠堂旁边的丛林里的树都死得差不多了，草也不剩几根。空气十分干燥，露水之类的基本别想。唯一的水源只有村子门口的那条河。
　　我走出主室的门，走过一个庭院，跨出了祠堂大门的门槛。
　　一道宽阔的阶梯顺着山势而下，一直延伸到山脚，在这里还能隐约看到几具尸体趴伏在那边，被鸟和野兽啄食。
　　我慢慢走下台阶，看着四周枯萎的树木草丛，想象着以前这里是如何美丽。但是凭我贫瘠的想象力也想不出什么风花雪月来，就是一下子想到了百鸟歌鸣、郁郁葱葱的一个场景，耳边不时传来猎人的呼哨声，和猎狗的吠声，还有小孩子的笑声。
　　回神时，才发觉我已经傻站了很久，原本半挂在天际的白圆盘已经染成红色，落在地平线上了。

　　来到村子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的。只有零星几个屋子里亮起了烛光，其他屋子只是一片死寂。
　　我不认路，凭着感觉乱走，七拐八拐地总算是来到了那条溪边。
　　“奶奶的！溪在哪儿呢！”
　　我看着眼前一片土褐色的龟裂土地不禁大骂，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叫做绝望。
　　“喂，妖怪也能骂人的么！”
　　正当我骂骂咧咧就着余晖在河道上找溪流的时候，又是那个声音从南边的树林里传来。我抬眼看去，果然是那个男孩，站在岸上手插在兜里满脸戏谑地看着我。
　　“啧，关你屁事。”我狠狠白他一眼，然后继续找水。
　　“别找了，早就没了。”他敏捷一跃，落在我的旁边，径直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地上一道暗色的痕迹说道，“原来在这，前几天才没的。”
　　我凑过去看，那痕迹跟一条长长的泥鳅似的，就一点点。
　　“就这么点？”我很惊讶，我以为溪流至少也得有几尺宽几尺深的。
　　“不然呢？呵，你倒好，整天坐在那里啥都不用干，吃的喝的自然有人送上来。”他的语气不太好，接着说，“我们这么大的小孩要轮流出山找水，很多小孩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跑了？”
　　“屁！是被狼狗叼走了！”他狠狠瞪我一眼，骂道。
　　我无语，心想这肯定的了，小孩子一个人在深山里乱走不被叼走就怪了。我自讨了个无趣，便拍拍屁股对着火红的半边天坐了下来，两人都闭上了嘴。
　　“你六岁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坐到我旁边，问道。
　　“嗯。”我点头。
　　“真小，但是你说话像个大人似的。”他瞟我一眼，说道。
　　“你好意思，你也才多大。”我不爽他的语气，冲道。
　　“十二岁。我妹妹三岁。”
　　“没人问你妹妹。”
　　“我很讨厌她。”他好像没听见我的话，自顾自地说，“她一出生我娘就不管我了，她只想把她好好养大然后嫁给有钱人家。我对她来说就是个次的，不能出人头地，不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的生活，就把我抛到一边了。”
　　我很惊讶他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于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毕竟谁都想过安生快乐的日子。你娘摊上这场旱灾也没办法，你们俩只能取一个来养。你比较不幸，落选了。”我拍拍他的肩，他的肩膀覆盖着一层紧实的肌肉，摸起来手感很好。
　　“是啊。”他转过头来对我微笑，斜晖下他的脸庞十分柔和，笑容也很好看，左边脸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
　　我也对着他笑了，不知道好不好看。
　　“可是引发这场旱灾的，不就是你么。”
　　我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是吗？”他笑着问，这笑容现在看来居然有了几分阴森。
　　“我不知道。”我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想要与他拉开距离。
　　“你心虚了？”他咄咄逼人地又抓住我的肩膀，冷笑着凑近我。
　　我使劲推着他，但是他身上硬硬的都是肌肉，一直养尊处优的我根本抵不过他，只好低声吼道：“滚开！”
　　“杀了你，一切就都会好的吧？”他的眼里突然浮起了疯狂的神色，然后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手指紧紧掐住了我的气管。
　　“咳呃……你疯了……”我大惊，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吃痛，方才温和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死吧。”
　　“咳啊……啊……”随着他手劲的加重，我困难地抬起头大口呼吸，但进的少出的也少，血液也都无法供应到脑部。
　　呼吸困难，这种感觉太烦躁，我拼命摇头，发髻散乱开来，眼珠也不自觉地向上翻去。
　　“去死、去死、去死！”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在我意识快要飘离的一瞬间，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么几个字。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m( _ _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