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倦芸霞淡辰曦》OoOZoom

26、你不配

　　天气骤变夜微凉，当热浪彻底地剥离这个城市的时候，冷意顿时从地底下冒了上来，填充着空气的间隙，在人群中穿梭。
　　来不及添衣的人自然打了个哆嗦，皮肤碰触冰凉的一瞬间收紧，双手警觉地藏进了口袋，嘴唇微微泛白。这时候，莫芸无比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衣服把自己包裹地刚刚好。
　　适度的暖和。
　　原来茂密的彼此遮掩的树叶，开始暴露出了一些细小的空洞，地面上枯老的树叶一脚踩上去就成了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痕迹掐断了声息。
　　然后阳光终于拨开云雾，窥探日间的人群，发丝染上了金黄，嘴角蔓上了笑意。尘埃毕现。
　　人们开始雀跃。
　　坐办公室就是有这个好处，不管外面是冷是热，里面都是四季如春。每天上班下班有时候晚上陪着应酬，简单的生活也是最幸福的方式，对于并不热衷于改变的人来说。
　　不过现在办公室里又多了一个人，陈佳陈助理。就小学排队一样，一个队伍里面有一个位置空出来，很快就会被后面的人补上，看起来严严实实整整齐齐的一片红领巾。
　　在莫芸看来，陈佳能进光恒就已经是天降奇迹了，调来秘书室这件事更是蹊跷而又耐人寻味。不过既然陆辰诺对于这个调动没有意见，莫芸当然也没有意见。
　　认识的总比不认识的好，因为了解才能好拿捏。不过陈佳来了之后，收敛了很多，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任劳任怨，也很积极。这倒是符合某些洗心革面的案列，只不过真假有几分就难猜了。
　　在这一整个月里，世界维持了难以置信的平静，没有荣贸的报复，没有叶庭的不舍不弃，没有付景骞的聒噪。那些声音好像从这个时空里被抽走了，似乎那些原本都该按照情理纷至沓来的节奏都被挡住了。
　　只偶尔陆辰诺依然会叫莫芸去打羽毛球。而当久别的汗水意外袭来，时钟便顺理成章地轻快倒流。那时候，剪得齐整的刘海，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蓝白校服，简简单单的一根马尾辫刚好蹭到肩膀，微微有点扎人，像纪念那一段青涩难熬的青春的誓词。
　　体育馆里面，男女生你来我往地打球，偶尔女生会被男生逗得忍不住发笑，于是时常会看到有女生追打男生的情景，男生嬉皮笑脸，女生佯装嗔怒。暧昧是爱情欲开未开时的糖衣，看着便已是甜香四溢。
　　那时候付景骞喜欢把球打得高高的，不管莫芸怎么踮脚都显得无比吃力。虽然嘴上忍不住讥讽嘲笑，不过后来还是很有分寸地降低了高度。
　　但是跟陆辰诺打球不一样，打过几次之后，陆辰诺就很清楚她的打法，有意无意地顺着她。顺畅的得心应手。
　　他打球的姿势跟他的人一样，如出一撤的干净简洁，没有多余的动作不花哨不做作。像夏天阳光下晒着的白衬衫，风吹过的时候衣角翻飞，皂角香轻轻浮动。陆辰诺偶尔停下来休息，是看出了莫芸的吃力，其实对他来说并没什么。
　　有的时候他也会被莫芸的毒舌逗得发笑，莫芸诧异了，“你不觉得毒吗？他们说女孩子不该这么坏嘴巴，说这些话。”
　　“不会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关系。”这时候他的眼睛弯成了白月牙，底下的波澜里面涵盖了很多东西，莫芸看不懂。
　　“这是一个坏习惯。其实我知道。”莫芸无所谓地一笑，落寞得像悬崖上的花。
　　其实，你毒蛇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感觉在安全地坚固着什么。不过，似乎有什么事让你闷闷不乐。“我已经习惯你的习惯了……所以你不用改。”
　　“谁说我要改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知怎么得，莫芸的语速突然间快了好多，脸上的表情略微不大自然。
　　陆辰诺却只是微微一笑，看起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一下子又有好几座高耸的建筑破土而出，钢精水泥的禁锢，身体颀长得隐秘在清晨冰凉的迷雾里，故作高深的样子。日夜冲泡着咖啡香。
　　当付景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扑在莫芸身上，倾诉着这一个月来的思念的时候，莫芸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推开他而是愣了一下，这人还挺眼熟的。
　　很快付景骞又很开心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又一件礼物，说着一个个的由来，以为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得到对方的一点感动。但是她却睡着了。
　　能不睡着吗？好不容易补个觉，不识趣的人又来凑热闹。陷在软软的沙发里，一下子就听不见付景骞的絮絮叨叨了。
　　虽然不高兴自己一回来就跑来见她她却自己睡着，但是看到她的黑眼圈，终究还是心疼的拿了被子给她盖上。
　　安静下来，付景骞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挺累的，刚刚的兴奋劲一过人就完全疲软了。付景骞自觉地到卧房去睡觉，还疑惑自己怎么这么困。他是真的不大理解时间差这个东西啊。
　　补觉有的时候往往会带来很大的后遗症，白天睡够了，晚上就变猫头鹰了。不过这只适合莫芸，因为就算付景骞醒了还是会接着睡，他认为这是生物钟的安排，晚上就应该要睡觉。
　　无聊的在客厅走来走去，拿手机玩了一会儿游戏，却觉得更加无聊寂寞。这个时候真应该有个人跟她一起讲讲话，相互挖苦一下，可是最适合的人选现在正睡得一脸甜蜜。
　　他一脸满足的表情，半压着被子，松垮地恰到好处。
　　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静下来慢慢看才消磨掉了好多时间，虽然是以前看过的书可是内容同样还能让自己出乎意料，看了开头却怎么也想不起结尾。以前真的看过这本书吗？
　　然后她开始纠结的计算起自己从初中开始究竟剪过几次短发，有换过几次刘海，做过多少得意洋洋想起来后悔的傻事，掰着手指从一到十。
　　第二天，莫芸打完球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眼睛出神得盯着天花板。
　　“陆辰诺，你几岁了？”
　　“嗯……28了。”
　　“差不多了，该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那你有没有……一个人的时候，突然想找个人说话，但是却一个人也找不到。”
　　“嗯。有吧。可是……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年纪大了而已。”
　　“你这个小丫头是在取笑我这个老男人吗？”怎么说得这么沧桑，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吗？
　　“没有啊，都说男人30一朵花，你现在这样刚好风华正茂。”在女人已经快要变成豆腐渣的年纪，男人却还能娇嫩的跟鲜花一样，这就是男女从出生就已经决定的差别。
　　“还打吗？”
　　“嗯，等一下我缓过来就继续。”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可不符合你的懒人定律。”
　　“我发现随着年龄的老去，我的记忆已经飞速的衰退了，所以我必须通过锻炼让我的身体老去的慢一点。”
　　“在一定的年龄段，每个人的记忆都会衰退，所以男人跟女人都一样。但是要是你的记忆力一直不衰退，那么你一定会觉得跟是一起生活的人很糟糕，总是忘记一些重要的事，而他忘记的偏偏你都记得。所以，不必担心这些，男人女人总是要一起老去。”
　　如果回忆只属于一个人，那么思念的长线也变成一节一节，线头的另一端是一团隐约的白雾，悄悄地不告而别。
　　莫芸惊异的望着陆辰诺，感受到他话语里生命真诚的温暖，笑意不由得染上嘴角，却还是说：“你这么说好像也对，可是听起来却还是像诡辩。其实你也很适合当律师，这样说不定本来打算离婚的人也会因为你的话破镜重圆。”
　　“好了，你快起来吧，再打一会儿去吃饭了。”

　　在每个人对于在某个阶段内的目标报以高度的热情，并且成功的拿下了它，虽然雀跃但也大多会用严苛的态度要求自己。因为这个阶段的目标一旦达成，那么下个阶段的目标也就迫在眉睫了。
　　只可惜花好月圆有时候也可能只是镜花水月。
　　所以还是因为这样犯了错，陈佳低垂着头，眼眶中似是噙满了泪。只是身体依旧笔挺的站立，倔强的像她的性子一样。
　　秦洁原本温柔平和的脸此时也有两跟青筋在隐隐浮动，手掌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 “如果还是想继续在秘书室呆下去，就在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之后本分地做你该做的事。不要随便说着大话，头脑不清楚的得罪客户，不然的话总裁也会生气的。到时候我是真的保不住你了。”
　　虽然最后还是道歉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是谁都知道她到底还是不服气。面对这样的人，跟她一个办公室的莫芸和秦洁都很头痛，但是暂时也赶不走。所以就适当的忍耐当然是积德了。
　　因为在家人的宠爱下无知的长大，所以难免还是简单的横冲直撞。可是有的时候看着她，却还是忍不住羡慕她的无忧无虑不知轻重。
　　如果自己也有完整的家庭，那么……
　　可是，没有如果。
　　尖细的高跟鞋跟敲击着地板，节奏有些快，明显来人有些急。荣蓉直接朝着陆辰诺的办公室去了，而陈佳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反应迟钝，竟然没有起身去拦住她。
　　她推门而进之后，转手将门关上了。
　　因为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无法得知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是否愉悦。
　　陈佳当然知道荣蓉是谁，所以并不敢拦下她，也不想去拦。
　　只是没过多久，咔嚓一声，她打开门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很不愉快。不是失望伤心这样的情感，看起来更像是气愤和委屈。
　　面对这样的场面大家都选择屏气凝神，把自己当成透明人。
　　再怎么蠢的人也可以预料到发生这样不欢而散的事，身为看门人会遭到多大的惩罚。虽然看不到陆辰诺脸上的表情，但是肯定不会是高兴的。
　　脚步声逼近，荣蓉在莫芸面前停住脚步，“是你。对吧。”
　　“你在说什么？”很久没有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却跟一个陌生人叫板，很奇怪。
　　手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你还要跟我装模作样的到什么时候！之前不是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见辰诺吗？现在你怎么不拦了？”
　　“那是我当时的工作，现在我的工作又不是看门狗，所以我不需要拦着你。”
　　“你竟然说我是狗！牙尖嘴利的丑女人。你现在是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把辰诺骗到手了吗？你以为你可以高正无忧地做你的陆家少奶奶吗？所以已经有恃无恐了吗？”
　　伸了伸脚，背往椅子上靠去，莫芸温和一笑，“你就真这么羡慕我吗？”
　　“你……”
　　“我还不知道原来我跟陆总发展成这种关系了，从你的口中说出来，这样我很被动诶。”痞痞的样子一直是她在青春的时候最向往的换女孩形象，不过出于种种原因还是规规矩矩地做她的乖孩子。
　　“你不知道，看了这些照片你还能说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一步步勾引他的，我都已经清楚了，所以没有必要再装模作样。”居高临下的荣蓉嘲弄得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扔在莫芸的桌上。
　　照片拍得很干净很清晰，很多张侧面背面，人物始终就只有两个，莫芸跟陆辰诺。但是从角度看绝对是偷拍。
　　有两个人穿着情侣睡衣的照片，有两个人一起逛超市买菜的照片，有两个人一起打羽毛的照片，两个人毫不生分自在的谈笑。那一张张的“亲密无间”，刺痛她的眼，而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是一脸不在乎的女人。
　　没想到一直都被人偷拍，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什么人计划的，反正不会是眼前这个没脑子的容小姐。
　　刚看到的时候，莫芸的心里是真的大吃了一惊，只是表面习惯性地维持着镇定。因为在她看来这些照片并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喜欢自己生活在别人的窥视之下。
　　另外两个看到照片的人更是吓了一跳，怎么会有一对在生活中恩爱有加的人在工作的时候却关系单纯看不出联系呢？于是她们开始思索所有的蛛丝马迹，企图拼接出什么。
　　怎么会在同一层楼却一点端倪也没发现。
　　怎么会呢？
　　“啧啧啧，容小姐，我没有想到像您这样的大小姐，竟然还有这样的爱好。你当时一定跟的很辛苦吧。”瘪了瘪嘴，莫芸摆出一脸同情的样子。
　　“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我可没有跟踪的你癖好。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是不想人误会就不要做这些事。”
　　“那……容小姐到底误会了什么？”
　　“希望你收起的私心，不要再千方百计的跟辰诺在一起，即使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你的专长。”
　　专长！去你妹的专长！你的专长是不是就是傻逼啊。
　　“那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警告我呢？你难道没有私心吗？不要把你自己说的那么伟大。小孩子都爱幻想，所以才会天真。”
　　“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现在就停止。我对辰诺跟你是不一样，所以不要拿我跟你比，你这么低贱的人，根本不配。”
　　是第几个人跟她说不配了。
　　有几个呢？
　　真的不记得了。不过真的有好几个。
　　到底为什么她们都说她不配，为什么她不配，不配跟她们比。
　　望着荣蓉一脸怒容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透着愤恨。
　　“那么，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吧。陈佳，好好招待容小姐。”
　　拿着文件，推开房间的玻璃门，刚要迈出脚步，却被硬生生的拦住。“你现在……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