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短篇集》顾明漪

8、络绎（6）

　　日子回到了每天忙着升级的生活里，没了颜玖陪伴的时间变得枯燥而疲累，少了一个姑娘每天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简倾在YY半天不说一句话，只是一味忙着做任务，他不说话，简络绎就更不想说话，两个人挂在小房间里一片安静，却默契的都没有往聊天大厅跳。

　　一边升级一边应对水墨烟雨的日子其实也并不轻松，这个势力是后来进驻听雪的，对简倾和简络绎更是满腔怒火，她在流光捡文件的时候经常被开红，简络绎根本就懒得回应，在流光挖文件的时候干脆脱了衣服由着他们开红，死了就在复活点复活再跑回来。颜玖给出的粉翅膀也就在势力战的时候能显点用处，其余的时候连野外都懒得打，如果颜女王还在一定会嫌她不争气，但是简络绎不在乎，反正颜玖从来都拿她没办法。

　　叶清离出国了两个月，再上游戏的时候把简络绎高兴坏了，热情洋溢的发天下欢迎他回来，简凌和婵娟结婚之后她也不好意思再总和两个闺蜜绑在一起破坏人家二人世界，加上简倾又老缠着她，颜玖和司徒颖又不在了，一下就变得特别寂寞，很多不好意思跟他说的事以前原本能和婵娟还有颜玖讲，现在只能憋着。

　　——叶清离无形之中变成了吐槽对象。

　　他一回来上YY就听简络绎吐了一堆槽，如果简倾在场一定会瞠目结舌，他从没听过自家媳妇一口气说这么多，夹杂着对颜玖不说一声就走的抱怨和对沉烟的各种不满，队伍频道还发着各种表情表达自己目前的心情，叶清离非常冷静的听她说完，看着密语频道里自家媳妇一堆一堆的问号，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复。

　　【私聊】叶清舞：回来了？
　　【私聊】叶清舞：在谁的队里？#24
　　【私聊】叶清舞：怎么没动静？挂机呢？
　　【私聊】叶清舞：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

　　【私聊】叶清舞：你不是在小房间么，拉我下去吧。
　　【私聊】叶清舞：老公，我们谈谈吧。

　　他默默的关了声音，屏蔽了聊天频道，放松了一下姿势靠在椅背上继续听简络绎说话，手指摩挲手机摩挲了片刻，然后慢慢的开了麦。

　　“小夜子师父。”

　　“嗯？”简络绎正说的嗨，兴高采烈的回应。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嗯？什么事？”

　　“沉烟走之前和我聊过一次。”

　　“…………”

　　“你知道我当时走是因为你结婚，其实我是想带你一起走的，但是你不愿意，我也就没有再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夜子师父，你知道当时简倾被沉烟吸引是因为什么么，是因为她很乖巧，很甜，不像你，只是简倾知道你的事太多，对你最放心，你也知道你在财富榜很靠前，能供给他太多，所以他当时和你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简络绎很坦然的应对，“我知道因为他对我最放心才这样做的决定。不过夫妻之间不是本来就该彼此追求平静而不是激情么。”

　　“那你知道沉烟的红烧是谁给出的么？”

　　“我不想知道。”

　　“嗯。”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后，叶清离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你们现在很好，但是我知道你并不快乐，所以你跟不跟我走？”

　　简络绎在电脑前陷入了沉默，鼠标点到麦克风上，关掉了自由说话，半晌没回复，叶清离在那一端也一直在沉默，游戏里热热闹闹，流光纷纷扰扰，天下消息乱乱糟糟，他们谁都没有理会，一直保持着安静。

　　简倾进频道的时候正逢上他们沉默的时候，看到叶清离和自家媳妇在一个房间挂着他本来就有点小不爽，游戏里密语简络绎发现她还屏蔽了密语频道，于是开了麦就要说话。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简络绎也开了麦，她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时候走？”

　　叶清离一直紧绷着的心倏然放了下来，耳边听着简倾进入房间时候那一声清脆的提醒音，沉静的应道，“还有两周，CD就到了。”

　　简络绎又沉默了一会儿，似是犹疑不决的回了一个字，“好。”

　　简倾匆忙的逃离了YY，简络绎看着屏幕上提示他进入和退出频道的提示发呆，叶清离看着游戏的密语苦笑。

　　这一出戏演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系统提示叶清舞已申请分居，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关了好友信息而已。简倾愣在原地，自然料到是叶清离说了些什么自己一直怕小媳妇知道但是她终于还是知道了的事情，看着包里想送给媳妇的月亮船出了半天神，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承认错误。

　　恰好赶上神域有一对新人结婚，祝福的天下在天下频道刷的令人眼花缭乱，他买了一组天下号令，心想土豪一次给小媳妇一个惊喜也挺好，他对这种不定时的小甜蜜小惊喜非常擅长，知道简络绎吃这一套，就想着故技重施估计也跟从前一样。正在措辞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个人的密语。

　　【私聊】陌生人：老板，你的熊卖不卖？
　　【私聊】简倾：不卖。
　　【私聊】陌生人：可是你这个熊不是你的啊。

　　简倾僵在了原地，他身上的四星六百多分配的熊战士确实不是他自己合出来的——

　　是沉烟合的。

　　【私聊】简倾：是不是我的都不卖，还有问题么？

　　这句疑问没发出去，因为系统提示对方已经不在线了。

　　他看着包里一组天下号令，忽然又想起了已经过去很久的那一天，他站在九黎南门，背后是在安全区界限里的沉烟，面前是简凌婵娟简络绎，手中血色光芒和黑影缭绕，将简凌和婵娟都斩杀在了双刺之下，然后对着依旧不肯让步的简络绎也下了手。

　　他原本已经忘了这一幕了，但是今天却不明所以的记忆犹新，特别是简络绎倒在地上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她说简倾，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怎么能谁也不欠谁呢，他一直欠小媳妇的啊，欠她的雷，欠她的软玉，欠她的金，欠她一句解释。

　　他欠的太多，然而简络绎好像是一张白纸，他可以随意在上面书写，然而只要一阵风吹过，这张纸就会被吹走，影子都不再有，所以他一直牢牢的攥在手中，特别是在重逢之后，一刻也不曾松手。简络绎的金他全部用来给她砸了15钻，她送他灵化材料，他送她坐骑。

　　人人都说夫妻之间不该如此礼尚往来，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能击垮简倾的，只有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回忆。

　　他甚至能感觉到叶清离在某个角落冷笑着看着他，一言不发。

　　【天下】简倾：媳妇我错了。

　　他发完这个稍微等了一下，势力的人都在问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别扭了，他没理会，只等着简络绎来问，然而简络绎没有回应。

　　【天下】简倾：媳妇我错了，我错了。
　　【天下】简倾：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叶清离下意识的握住了拳。

　　“师父。”

　　“嗯？”

　　“你不会食言吧？”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

　　叶清离心里绽开了一朵灿烂的花，他听到简倾进入频道的提示音，也知道他听到了自己和她的对话，于是他好整以暇的退出了频道，等着看结果。

　　简倾的手停在键盘上，刚刚打出的那行字删了，想了想还是开了麦。

　　“我想下个月辞职去你那边。”

　　“嗯？”

　　“上次去考察了一下，觉得你那边不错，更适合我发展。”

　　“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毕竟这边你人生地不熟的。”

　　“不是有你呢，我不认识路就让你带着我。”势力主开始撒娇。

　　“……”

　　“媳妇，我想咱家焦糖了，它最近又胖了没？”

　　“……”

　　“你看我送你的东西，”他把月亮船发出来，“知道你喜欢，特地去收了一个。”

　　“……”

　　“前几天同事还跟我说起他两个月以后要出生的儿子，说什么一定活泼因为他媳妇老喊肚子疼，我琢磨咱儿子以后绝对不会这样，我不要什么活泼的儿子，孝顺就好……”

　　“简倾。”

　　“啊？你说。”

　　“我想过段时间转服。”

　　“嗯，去哪，烟花还是帝都？”

　　“没想好。”

　　“那给我段时间把这边处理一下。”

　　“简倾……”

　　“联盟这个东西真心很麻烦，我会尽快的，你看看你那边还有什么要弄的……”

　　“简倾。”

　　“你说。”

　　“我一个人走。”

　　简倾一下子就没了声音，他在网络这端注视着屏幕，试图透过屏幕看清这个姑娘脸上现在的表情，但是他努力了很久，都没能看清。

　　天知道他刚刚想说什么，像是什么沉烟的事都是过去式了媳妇你相信我吧相信我就要有信心嘛，像是什么我打算在你那边买房了不然以后岳母瞧不起不让你嫁一三无青年怎么办，像是媳妇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们要好好养儿子。

　　但是他最终没有说出来。

　　简络绎关了游戏，下了YY。

　　简倾木然的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着一行字——

　　“简倾，我把一切都告诉简络绎了，祝你们幸福。”后面还跟着一个可爱到不行的颜文字。

　　这个号码他当初鬼使神差的背了个滚瓜烂熟，以至于就算很久不联系也忘不掉。

　　沉烟。

　　颜玖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觉得很奇怪，似乎沉烟这个女人即使不在这个服里了也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事，她到底是有什么执念一直这样，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简络绎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做饭，一边开着免提讲话一边握着炒锅做咖哩炒饭，依稀听到电话那头司徒颖说了句什么，然后颜玖回头应了一声，就跟她说再聊，有事要出去了。看样子他们的生活过的还不错，简络绎一边想一边笑。

　　叶清离上午打了四五个电话她都没接，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深度睡眠里，好像在做梦一般，还似乎梦见升级四代大禹耳环出来的属性都是个位数，吓了她一身冷汗，醒来之后第一时间扑上游戏，然而开游戏的一刹那才意识到是在做梦，于是放心了。

　　每周一的上午在线人数都不是很多，势力里没人说话，想来还都在工作的工作，上课的上课，她点开传送石到燕丘去挂机，叶清离的组队邀请片刻就到了。

　　【队伍领袖】叶清离：怎么没接电话？
　　【队伍】简络绎：在睡觉。
　　【队伍领袖】叶清离：嗯，睡的好么。
　　【队伍】简络绎：一直在做梦。
　　【队伍领袖】叶清离：还记得梦的内容么？
　　【队伍】简络绎：没什么印象了。

　　大冰心在电脑这端低头笑。

　　【队伍领袖】叶清离：那证明睡眠质量还不错。
　　【队伍】简络绎：也许吧。

　　对话十分没营养的继续，直到系统提示简倾上线。

　　【队伍】简络绎：队长。

　　然后她组了简倾进队，跟叶清离说了一会儿找他，就把他踢了。

　　【队伍领袖】简络绎：我昨儿晚上想了想。
　　【队伍领袖】简络绎：简倾我特别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久，真的让我很感动。
　　【队伍领袖】简络绎：我想我们再给彼此一次机会，之前的事都算了，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事那我们就分开，好不好？

　　半晌之后，队伍里才有了回复。

　　【队伍】简倾：络绎，我是沉烟。

　　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简倾的电话，很疲惫的声音，问她晚上能不能上游戏，简络绎说不能，她晚上有聚会，简倾问了聚会的地方就挂了电话，简络绎安静的把手机卡拔了，换衣服出门。

　　临近毕业，事情总是特别多，聚会也特别多，跟闺蜜的，同班级的，同年级的，学生会的，同寝室的，女生之间的，不同年级的，聚会一个连着一个，简络绎只觉得身心俱疲，每天晚上睡觉都睡不好，酒喝的多了，整天都在头晕，不得不搬出寝室到家里住着，这样也好轻松一些。

　　也巧，简倾恰巧只知道她家里的住址。

　　楼下的保安已经告诉她为她签了一份快递单子，所以当她回家的时候看到门口一大束玫瑰花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吃惊，疲惫的揉了揉鼻梁，捡起来进了家门，电脑一直没关，她看留言的时候就看到了简倾的留言，告诉她他送了花，简络绎把电脑关上，手机卡插上，就去洗澡了。

　　焦糖很乖的趴在卧室的垫子上，看着穿着睡衣的姑娘呜呜叫，简络绎俯下身给它挠挠毛发，又喂了些香肠，焦糖舒服的直哼哼。

　　其实这段时间这样安静的晚上并不多，她总是在忙碌着各种聚会，没什么时间陪伴焦糖，好在它一直很乖，也很健康。

　　门铃忽然响起来，焦糖一下子站了起来，先她几步跑了出去在门口对着外面低吠，转着圈圈回头看她，简络绎凑近猫眼一看，简倾单手扶着她的门，站在门口。

　　简络绎叹了口气，把焦糖领开，还是开了门。

　　他的眼睛很红，在门口看着她的眼神里不只是悲伤，还有绝望。

　　他说媳妇我还是来了，我觉得有些事不当面搞清楚，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简络绎张了张口，没说出来话，人已经被简倾推到了沙发上，重重的跌了下来。简倾凝视着她的眼中一片红色，眼瞳都已经浑浊。

　　“简倾，你一定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事情后悔。”

　　得到的回应只是狠狠的压制，以及被扯开的衣带。

　　——如果没有这么做，我会更后悔，一辈子。

　　其实走了这么多城市，最喜欢的还是西北。

　　——因为那里有大片的碧蓝天空，云朵结成一团，招摇的在高空掠过，抬眼的时候会被灿烂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低头的时候会看到自己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在脚边，街道宽广，两边是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树，行人不多，悠闲而舒适。

　　颜玖跟在司徒颖的身后，踢着街上斑驳的石子，百无聊赖的又开始新的一天。光影从斑驳的树枝间投射下来，在她的耳边凝成一小团光斑，司徒颖回头的时候正巧看到她无聊皱眉掖头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适时的抬起手在唇边掩饰了一下，让笑容变成一个并不大的弧度消失在唇角。

　　他在前，她在后，两个人溜溜达达的逛了大半个中国，颜玖性子开朗喜爱热闹，司徒颖冷静严谨沉着应事，最初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一对结伴旅行的最佳伴侣。特别是在到了成都之后颜玖大晚上的溜出去泡吧，被司徒颖抓个正着，冷着一张脸从酒吧里拎着衣领揪了出来，颜女王扮了一路的可怜之后，再也不敢去了。

　　其实那天也没什么，只不过酒吧里临时认识的人在递给她的酒中添了什么不该添的东西而已。事后颜玖小心翼翼的问司徒颖是不是她一到他就关注着了，不然怎么能那么恰到好处的及时出现？司徒颖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然而逐渐变红的耳廓出卖了这位以稳重著称的帅哥，颜女王嘻嘻哈哈的跑到沙发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都僵了一下，然而司徒颖最终也没有拒绝。

　　颜女王给简络绎写的邮件里，觉得这是个非常大的进步，是她的一小步，是人类的一大步。简络绎回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觉去了。简倾在电脑那端跟她贫了半天，打架去了，剩下颜玖自己对着电脑捧颊发呆，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脸颊通红。

　　其实这样孤注一掷的跟着他一起走的决定下的很突然，她原本没有这样打算的，然而当她提出来之后司徒颖只是愣了一愣，却也没有再反对。

　　——也许是那时的颜玖太过悲伤太过绝望，头发和泪水纵横着覆盖在脸上。颜女王向来出门光鲜亮丽，唯一一次这样狼狈竟然就被他看到了，现在想来都觉得丢人。

　　无非是两个都受了伤的人，凑在一起取暖疗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