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金刚真人世］蓝色雪佛兰》优莉恩

31、温度

　　街灯一盏盏亮起来的时候，小排球在一处十字路口拦下了正在等红灯的摇摆和米卡沙。

　　最一开始听到小排球说“欢迎派对”时，摇摆并没有当真，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几个塞伯坦人与西蒙斯的几个朋友一起在海滩上燃起了篝火，等着他来聚餐。当小排球和他一前一后地驶到篝火旁，一辆载着一个蛇皮袋的摩托车从反方向疾驰而来，在他们身旁变形成一个个子不大的无标志塞伯坦人，手捧袋子叫道：“搞到了！今天酒店的自助午餐剩下的海鲜！”

　　“哟，回来得真快。”一个之前在西蒙斯工作室里整理资料的黑皮肤男人举起一个油壶，放到摩托金刚脚边。“这个，你的份。”

　　摩托金刚咧嘴一笑，把袋子里的海鲜倒在地上，等袋子空掉，他才看到被遮住的摇摆和小排球。

　　“你肯定就是摇摆了。”他眨了眨颜色浅亮的蓝眼睛，向旁边挪了一步，腾出一块够摇摆坐下的地方。“我叫火花塞，是半年前来到地球的，在西蒙这儿也已经待了半年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直到摩托金刚说出自己的名字，摇摆才把思绪从记忆中与那张神采奕奕的脸相似的另一张面孔上抽离，他放下米卡沙任她与那些人类打招呼，同时回了火花塞几句开玩笑似的问题。

　　在讨论西蒙斯睡觉打不打鼾、哈瓦那海岸有没有风暴的过程中，火花塞把另一个坐在一旁啜饮能量液的深色塞伯坦人也拉进了话题：“你总是停在海边，你倒是回答一下涨退潮的时间啊。”

　　“我没注意过。”深色塞伯坦人闷闷地说着，又掫了一口手中桶里的液体。摇摆与另外两人分别找了地方坐，主动继续跟他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雷响。”那家伙犹豫了一下，歪了歪手臂，露出了上臂内侧被划破的霸天虎标志。“如果你不介意？……”

　　摇摆窒住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心态，用手肘顶了顶雷响：“以后我练习格斗技巧就找你当陪练了，对你我肯定能下得去手。”

　　雷响微微抬起眉，嘴角勾起一个勉强能称得上微笑的弧度，拾起脚边另一个油桶，抛给摇摆。“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记得还有两个迷你金刚跟你在一起。”火花塞一边帮人类串起虾架到火上烤，一边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应该在收拾住的地方吧。”摇摆晃着桶里久违的汽油提纯物，心不在焉地回想了一下小诸葛和转轮的去向。

　　“我记得你的载具是电动汽车。”小排球兴致盎然地说。“你平时吃东西——我是说补充能量——是不是也只需要汲取电能就行了？”

　　“我是可以把电力直接转化成能量，但这和亲自吃东西感觉还是不一样……”

　　据雷响说，小排球对于塞伯坦人历史与机能的狂热程度与西蒙斯不相上下，他缠着这周边所有塞伯坦人问过了他们各自的人生故事，当他问到雷响时，雷响还因只能对新生儿讲出自己四处破坏的征战而纠结了好几天，也正是那几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脱离霸天虎。摇摆解释过了自己的体质和能力，又从记忆中搜刮出在塞伯坦的成长经历，整理出在地球这些年来相对完整的片段，组成了自己的故事。当他讲到与霸天虎情报官声波的对峙时，他发现米卡沙手握已经变软的烤面包，也在专心地看着他，听他讲述。

　　——对了，我确实没跟她讲过这段经历。可能是因为涉及到已经故去的战友，我之前本能地没有回忆过。

　　摇摆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语速，仔细地回忆那场遭遇中自己的心情，以及战友们的每一个行动。米卡沙的表情随着他的讲述而变化，冒出新的人名，她会皱起眉头，咬着嘴唇等他解释；汽车人陷入不利，她会睁大眼睛，呼吸也跟着放轻，仿佛她本人也置身于战场；他们最终脱险，她终于想起了吃手上的面包，轻微的叹息声透露出她对于结果本能更好的惋惜。

　　——人类就是这样，不仅脸部完全坦露在外，心跳频率、体温变化都能显示出他们的心情起伏。但就算如此……我不是也做不到读懂米卡沙的所有心思吗。

　　摇摆慨叹一声，眼看着火花塞接过了话茬，提起星际间旅行时遇到流亡霸天虎的经历，他起身离席，去不远处的墙沿下取新的饮品。掂了掂手里的油桶，摇摆望向那堆映亮人们脸庞的篝火，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与他们隔着一整个星系。正如几年前在埃及自己最后一次参与的大型作战，明明只隔了对于塞伯坦人来说是转眼而逝的时间，他却已经觉得无比陌生。

　　无论是身上疑似带着回收救援队身体部件的小排球，还是长得像死在震荡波一战中的击破的火花塞，再或者自称之前在芝加哥大肆破坏过的雷响，他们所能唤起的回忆都仿佛跨越了百万年般遥远，与回收救援队一起迎来的胜利、与击破一起经历的失败、与霸天虎们过往的交战，在此刻都激不起他的欢乐、悲伤、愤怒……他的脑海中唯有两年来与米卡沙经历的一切一直保留着鲜活的色彩。

　　直到晚餐聚会结束，小诸葛和转轮也没有过来，摇摆怀疑没人记得直接通知他们。最终，火花塞和小排球分别送几个人类回去，平时就睡在海滩附近的雷响留下来收拾残局，摇摆载着喝了啤酒的米卡沙回西蒙斯的住所。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得从窗户把米卡沙塞进屋子，但所幸，在后座躺了一路后，米卡沙清醒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昏昏欲睡了。

　　“摇摆，你还记不记得我在买下你时是怎么想的？”她一只脚跨出去，抱着车门笑眯眯地问。

　　“……广播音质不错？”摇摆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问起那时候。

　　“我是说，如果买到了外星人的话，就由车子负责干出租，我去做别的工作，这样可以同时赚到两份钱呢……现在这成真了。”

　　“真的……而且我现在不用全息影像伪装有司机在，就能代替你驾驶了。”摇摆回以一声轻笑。他目送米卡沙走进屋子，音频接收器同时捕捉到一楼的一个角落里传来金属磕碰声和两个迷你金刚的牢骚。

　　他不无好奇地凑到气窗旁，把玻璃窗抬起来，向里面看去。小诸葛正在给墙边的一台大显示屏连接电源，转轮则专注于把地毯铺到桌椅下方，听到他叩窗的声音，迷你车攀上桌子，朝他挥挥手：“哟，沙滩派对怎么样啊？”

　　“他们也通知你们了？你们怎么没过去？”

　　“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充电口里尽是沙子。”小诸葛的嘟哝从房间另一侧传来。

　　“没有他一起的话我也不想作为唯一一个小个子被当做动物园里的动物参观。”转轮接上话茬。

　　“你们的确是最小的。沙滩上个子最矮的也不过是摩托车体型。”摇摆看着乱糟糟的房间，觉得他们还要再拾掇一阵子，就只用了简单几句把新认识的那些同伴介绍给他们，最起码让他们在街上碰面时能叫出火花塞和雷响的名字。

　　起身离开仓库，摇摆抬头望向了米卡沙的房间，她已经洗漱完毕，躺倒在了床上，即使在陌生的异国他乡也毫不设防。摇摆隔着一扇薄薄的窗子将全息影像投射进屋，健全的虚拟米卡沙无声地站在了床边，带着脸上一成不变的微笑，看着逐渐进入梦乡的米卡沙本人。

　　——我不想忘记米卡沙，并不是因为我现在完全记得的只有她。她的欢笑、她的哽咽、她的体温、她的话语……无一不是我珍惜的回忆。

　　全息影像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变形，肉色的皮肤被莹蓝覆盖，纤细的手臂扩张成灰黑的管线，虚无的色块构筑出摇摆的形象，如同他真的以与米卡沙相似的体型站在了她的身边。摇摆驱使影像俯下身，他皱皱眉头，将钳状右手修改成和大黄蜂他们一样近似人类的手掌，随后让那只手笼罩在米卡沙的脸畔。

　　米卡沙当然什么都感觉不到，摇摆垂下眼帘，额头轻轻抵在楼房外墙，他不由自主地收拢自己的手指，感受到空气的冰冷与空茫。

　　人类与塞伯坦人身躯的组成元素和构造天差地别，摇摆不能像米凯拉那样给予米卡沙温暖，不能像对救护车、横炮、大黄蜂他们那样与米卡沙击掌、搭肩、或者拥抱。但正是在米卡沙身边，摇摆重新意识到，他们可以沟通、可以彼此接触、可以相互理解，他们就是相同的生灵，地球人柔弱的身躯也能和钢筋铁骨一同毅然前行。

　　——我们有过分歧，我们闹过别扭也吵过架，但自从我失去上一个家乡，与米卡沙相处的这段时日就是我千百年充斥着愤怒和斗争的人生中最完整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