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壁》灵垢

2、夜空

　　迪达拉走进房间时，蝎已经从傀儡里出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迪达拉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夜空。波之国的夜空静谧如水。没有密密麻麻的繁星 ，也没有大片聚集起来的云雾。只有漆黑的夜空安静得像是睡着的婴儿。这样的天空甚至连月亮都看不到。黑夜里一切事物都会褪色。蝎缓慢地睁开 眼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转过头去看伏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夜空的迪达拉。黑暗比阳光更加强大，它像是黑色的纱巾一样裹在所有物体的身上。就像白天明艳的红花夜晚就变得暗淡。就像蔚蓝的湖水夜晚就变得灰暗。就像迪达拉金色的头发在夜晚变成了浅浅的金灰色。可是黑暗总会让万物变得温柔。白天里的花朵太过骄傲，黑暗使她显得有些腼腆。白天的湖水妖娆张扬，黑暗使她变得安静祥和。迪达拉转过头来看着蝎，眼睛也不再是那种湛蓝湛蓝的颜色。而是像那种软软的糖果一样浅浅的蓝色。两个人只是看着，没有说话。黑夜是滋生情绪的最佳时间。无论是难过、愤怒、甜蜜还是怨恨。都会在黑夜里变得更加强烈 。难过会变成心碎，愤怒会变为狂躁，甜蜜会变为欲望，怨恨会变为恶毒。迪达拉看着蝎的脸，黑暗像是一把手工刀 ，把蝎的脸雕刻的完美无瑕。像是年轻的贵族。那双带着不可忽视的高贵感的酒红色眼睛在黑夜里没有任何黯淡的意味，黑暗反而衬托得它们更加美丽。蝎同样也看着迪达拉的脸。黑暗像是一块打磨石，把 白天存在于迪达拉脸上的嚣张与飞扬的表情全部打磨得精光。剩下的只有柔和的脸庞和安静的五官。黑夜使迪达拉变成了一位绝美的少年。蝎看着迪达拉的眼睛在愈发浓重的黑暗里越来越明亮，散发着晶莹的光，直到他看到了迪达拉皱起的眉头，垂下的眼睫和满脸的泪光，才恍惚反应过来。迪达拉哭了。但这一切都是无声的，迪达拉依旧皱着的眉头，不停抖动着的睫毛，有些沉重的呼吸，微微下摆的嘴角，散下来的长发，还有从迪达拉眼睛里不停地涌出的晶莹的泪珠，不断地掉落在地面上。这一切举动蝎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黑暗似乎也剥夺了迪达拉的声音，拉他一起沉入死寂的黑夜中。蝎的眼睛越来越疼，他下了床。坐在迪达拉面前，然后伸出手臂，把迪达拉揽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他。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拥有生命的就只有那蔓延在整个世界的黑暗和从迪达拉眼中不断掉落的眼泪。迪达拉的脸紧紧地贴着蝎的颈窝，蝎能够感觉到迪达拉不均匀的呼吸和他扑闪着的睫毛，还有迪达拉眼里涌出的顺着蝎的脖颈一直流到胸膛上的滚烫的眼泪。蝎感受着那些眼泪，在颈窝处是滚烫的，但是流到胸口时已经变得冰凉。夜晚太过静谧，蝎能够感受的也变得更多 。自己的衣服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湿，迪达拉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紧，迪达拉慢慢平稳下来的呼吸和后背，和脖颈处由于泪水的浸泡而变得有些粘稠的皮肤。蝎没有再感觉到有眼泪沾到他的颈窝上。世界又一下子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死寂无声。只有挥散不去的黑暗不停地在身边涌动，逐渐笼罩他们的身体。黑暗让他们无法动弹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黑暗更加浓重了，仿佛已经涌动了黑夜那么长的时间。全世界都噤了声。 “迪达拉，我爱你。” 蝎有些慵懒但是坚定的声音穿透了沉重的黑暗，轻柔地传进迪达拉耳朵里。蝎能明显地感觉到迪达拉的后背非常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颈窝处的眼泪又复活似的涌流。蝎能够感觉到迪达拉的手臂越来越紧和太紧的拥抱带来的轻微的窒息感。蝎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在一本泛黄了的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爱情和幸福是会让人窒息的。蝎把手放在迪达拉的背上，像是要感受那里传来的有力的但是温柔的心跳。可惜他感觉不到。也给不了迪达拉坚固的身体和温暖的依靠。蝎这样想着，眼睛又开始酸痛，眼角热热的。他闭上了眼睛。无声的黑暗里夹杂着流动着的迪达拉的泪水，全部涌入了蝎的身体里。寂静的夜空 ，灰暗的湖水，黯淡却腼腆的花朵，迪达拉的金灰色头发，还有在黑夜里不断滋长的感情，全部都在蝎的脑海里，身体里，不停地无声地摇曳着。整个寂静的世界以及时间里，只有蝎的下巴感受到的从迪达拉脖颈上传来的有些快速的跳动着的脉搏 ，和迪达拉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出的那句小声的颤抖着的但是坚定的——“我爱你，旦那。” 那些无声摇曳着的所有事物在一瞬间里都变成了细细的清澈的暖暖的水流，在蝎的身体里静静地涌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