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zero][时雁]长波》cuir

2、2

　　和狼狈的雁夜不同，在这片山林中行进对远坂时臣并不困难。他的裤脚并未沾上泥水，衣袍和头发也整整齐齐，从容不迫的姿态更显出对方的可笑。枯白的男人死死盯着他，左眼已经变得略微浑浊，然而右眼还保留着原本的颜色。
　　些微的熟悉感让时臣一时停下了脚步。

　　八年前，间桐家的继承人和名义上的父亲大闹了一场然后离家出走。在使魔带回来的画面里，黑发的少年在初春寒冷的清晨中只穿着单薄的短衣，露出的微微渗着血满是伤口的细瘦手脚和脸颊上。远坂时臣认得那件衣服，那大概是雁夜前一个夏天打工得到的——时臣不记得雁夜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工，就像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雁夜疏远。
　　是因为时间带来的成长终于催发了两人间的不同和分歧吗？远坂时臣越来越多地跟随父亲参加贵族富商的宴会或者魔术师之间的交流，间桐雁夜则越来越多地混迹市井甚至外出旅行。
　　他们从来就没有过更近的相处。
　　幼时的交流不过是孩子间不服输的笨拙打架罢了，对着同样来自魔术世家的对手远坂时臣可以不必顾忌地施展掌握的本领，而魔术拙劣的间桐雁夜从来没有赢过一次——即使他大部分时间用的是拳头和脚。远坂时臣每每嘲笑对方的不思进取，间桐雁夜则反唇相讥他的装模作样。
　　这段时间并不长。

　　在魔术记录的画面里，黑发少年站在离开冬木市区的大桥上，如同即将出战的士兵握紧剑柄般紧紧握住背包带。饱含水气的灰色云层又低又重地压在头顶翻涌着，少年的视线远远落回山腰上的间桐邸，很快移向面前在呼啸的江风中拼命保持平稳飞行姿态的小动物身上。
　　[Tosaka Tokiomi]
　　时臣看见黑发少年的嘴唇变化出这几个音节的形状，就在怔神的一刹那，画面已经被厚重的雨水所覆盖。

　　在这之后，他对间桐雁夜的了解仅仅来自于过世的妻子收到的小画：含苞的花枝、转绿的草原、丰收的田野、白头的山脉，还有嬉闹的孩童或者安详的老者。破旧的村落里一只花斑猫躺在墙根下晒太阳，鹅黄的迎春和粉红的蔷薇花一丛一丛挂满了砖墙。
　　以及写得满满的信纸，就算是他也能看出男人对自己妻子的情谊。

　　完全的、沉迷于世界内侧短瞬之物的凡俗之人。
　　对时臣来说，雁夜的礼物唯一可取之处只有在葵缠绵病榻时给她带来过一点快乐。葵虽然作为母体很优秀，作为妻子也无可挑剔，但她并不能完全理解魔术，只是因为对丈夫的爱和对家庭的重视而毫无芥蒂地接受。

　　远坂家主举起法杖，深红的宝石周围亮起一点光，火焰在他身边翻腾，能听见无数细小爆竹炸开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没有碰触到周围干枯的树枝灌木。
　　他微微眯起眼睛，让自己俯视白发法师的神色混合了一点鄙夷、怜悯和同情。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出声质问的理由并不只因为对方是葵的朋友。间桐雁夜诞生的时候远坂时臣已经开始修习魔术了，被长辈告知可能成为竞争者的、在无知愚昧的年岁曾经关注的人堕落成如今的模样，除了鄙夷外也不是没有愤怒的。

　　“背叛家族后还能被接纳，却不知感恩地劫走继承人，除了责任感，难道你连廉耻也丢弃了吗，间桐雁夜。”
　　远坂时臣的质问维持着他一贯的优雅自持，而情绪激烈的虫使答非所问。
　　“你难道还要把小樱送回虫窟吗？远坂时臣！”
　　对方形容自己家的词语让远坂时臣有些不快，这个男人依然对长辈毫无尊敬，对家族毫无感情，这么多年后居然连这点进步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做出了回答。
　　“小樱已经是间桐家的继承人，她当然是回间桐家。”
　　白发男人僵硬扭曲的脸因为怒火变得狰狞：“你这混蛋！看见小樱现在的样子居然还做得出这样的决定！”
　　远坂时臣感到疑惑而无奈。小樱的确实发色改变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好动，安安静静地趴在间桐雁夜手臂上。她是远坂家的魔术属性，为了适应间桐家的魔术大概经历过相当辛苦的修行。只不过——
　　“如果仅仅因为辛苦就逃离自身的责任，就只是魔道的耻辱而已。”
　　并不是对女儿冷漠，而是骄傲于她寻求魔道的努力。

　　回答他的是虫使莫名其妙的怒火。间桐雁夜将女孩按进怀里，捂住了她的耳朵。
　　“杀了他，Berserker！”
　　随着男人的怒吼，被黑色盔甲包覆的从者仿佛被诅咒吞噬般，头盔的缝隙里亮起不详的血红色，腾起的黑色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身形。伴随着令人恐惧的咆哮声，黑骑士如同折断一根树枝般掰断了一人粗的树干，被魔力在瞬间侵蚀、形态变得异常的断木带着风压向远坂时臣砸过来。

　　阻止黑骑士的是两把金色的宝具。从高处落下的宝具粗暴地砸在黑骑士面前，将附近的泥土和树根掀翻起来。
　　“不过是头狂犬——”
　　黄金王者的话被失去理智的战士打断了。黑骑士挥出手里被黑色魔力侵蚀的树干，拔出右手侧的金色长剑反手扔向它落下的方向。
　　同样被黑色魔力侵蚀的长剑在半空中被另一道金色的光击落了。
　　“谁允许你——”
　　站在一棵高大乔木上的黄金从者怒斥道，然而还未说完便再次被打断了——黑骑士挥出的断木狠狠撞上他站立的乔木。较细的树枝因为撞击发出噼噼啪啪的断裂声，倾斜的树干成为进攻的台阶，被盔甲覆盖的手拔出被原主人投掷到地上的另一把长柄斧头，黑骑士踩着被魔力污染的、异质的树干向黄金从者扬起杀意。
　　英雄王的瞳孔因为怒火而收缩。如同爆炸的烈焰般，辉煌璀璨的光辉撕开黑暗在夜空中蔓延燃烧。
　　“死吧，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