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摸今夏》Esche

49、第 49 章

　　当一艘船上有两个船长的时候会怎样？这个问题我说不好，不过我知道当一个厨房里有两个大厨的时候……
　　“家琏，你为什么要用大豆酱取代鱿鱼酱？我不是说过了嘛，你要配的是米粉呀。”奶奶高声宣告着她的不满。
　　家琏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说：“奶奶，大豆酱更能突出鲜蘑的清香，鱿鱼酱虽然很好用，但是你已经在前汤里加了青鱼酱了，我们又不是做月饼……”越说声音越小。
　　“小芭，你来评评理看，是奶奶说得对，还是家琏说得对啊？”奶奶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持着油锅对我说。
　　就这架势，我还能说什么？你看到过手无寸铁的乘客对劫机犯说“不”的吗？“奶奶，你别激动，小心烫到。”我瞪了家琏一眼，猪猪，你虽然有理由坚持己见，但是奶奶高血压最大嘛。
　　家琏很委屈地扁扁嘴，在一边痛心疾首地看着奶奶把两大勺鱿鱼酱倒进锅中。笨蛋，看不下去就不要看了，干嘛眼睛还睁得那么大呢？
　　可惜才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又开始就肉的处理方式展开激烈的辩论。奶奶不容置疑地说：“用淀粉法处理哦，肉质嫩，不会腻口的。”说完还示威性质地加了句：“我都做了三十年了。”
　　家琏先看了我一眼，取得首长同意后，才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淀粉法太传统了吧，我建议使用啤酒法加工，出锅后口味比较鲜。”
　　奶奶很不屑地“切”了一声（关于奶奶有“切”这个口头禅，我要负很大责任的），说：“家琏啊，虽然这些年你的厨艺长进了不少，可遇上你师傅还是不行了吧。看问题不本质哦，你那啤酒法不还是要放淀粉的吗？”
　　“可是你之前没说要放啤酒啊，你原来是准备用蛋清的。”家琏很委屈地小声说。
　　奶奶瞪了他一眼，说：“难道师傅做什么还要向徒儿汇报吗？你在边上看就可以了，我高兴了再传你几招我们陆家传女不传男的保留菜式好不好？”
　　“师傅，你还有没有传授的吗？弟子两年前就听你说过，你们陆家的家传绝学已经毫无保留地都传给我了呀。”家琏好笑地说。
　　完了，我一听就后悔没早点出去了。猪猪哦，你不知道吗？奶奶是最怕人家说她法宝用尽的。她最好有个小叮当那样的口袋，总有取不尽的点子才好呢。果然奶奶哼了一声，开始东张西望。我小心地尽量缩小自己的体积，可是再缩也不能缩成个气泡消失了吧，咱又不是海的女儿。这不，奶奶一转头看到我站在边上，眼睛里立刻闪出了某种危险的兴味。
　　我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芭，你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你去给我买……”奶奶开口了。
　　在明确指示还没下达之前，我连忙说：“奶奶，我发烧了哦。”
　　“哦，生病了哦，小芭要好好休息啊。不过出去运动一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啊。去给我买只栗子蛋糕来，记住，一定要凯司令的哦。”
　　“啊？可是凯司令好远的，我一个小时里不一定赶得回来哦。”其实淮海路和南京路平行，如果开车去的话根本不用十分钟。我说远，那是因为我用走的。
　　奶奶想了想，说：“也是哦，真的很远呢……那就做餐后甜点好了。”
　　我脚一软，还好猪猪在边上扶住了我，我腰上也因此多了两个面粉印子……
　　唧唧歪歪地往外走，一边换鞋一边回头看了看，奶奶和家琏好像又争上了。我忽然觉得也许出去才是出路。
　　今天太阳真的很好，甚至说是耀眼了，有点像爱丽丝误入的仙境，到处都能看到丝丝缕缕的东西。我才转到淮海路，忽然在丝丝缕缕中看到一辆熟悉的Fiat——因为这么破的Fiat很少见，所以我基本能确定是母亲大人来看我了。还好让我堵在了路口，要真让她进了门，奶奶可能好几天没有战斗力了。
　　母亲大人把车停在我边上，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我笑道：“小芭，原来你搬到家琏家里去了，可让我好找。”
　　这次不用她说，我自动钻进了她的车内。您不用受累进门了，我也顺便搭个便车吧。互利的事嘛，大家看起来心情都很好的样子啊。
　　“母亲大人，你送我去凯司令好不好？”我问。
　　她一迭声地说好。
　　车子启动起来，能听得出引擎确实像箭一样。问题是，本来不应该听得出……
　　母亲笑道：“老车子了，声音响了点。可我就是舍不得换了它。”
　　什么意思？说明自己念旧？
　　“芭芭，你去凯司令买蛋糕吗？”母亲大人又问。
　　“嗯，我奉命去买栗子蛋糕。”
　　母亲大人点点头，说：“对奶奶很孝顺啊，就应该这样。”
　　哦？看来母亲大人果然吃一堑、长一智啊。我很开心地点点头。
　　有母亲大人护驾，我二十分钟后到南京西路了。大家不要质疑我之前说的十分钟，因为那是个概率问题，没计算如果母亲故意开慢车的情况。
　　从第十三分钟开始，母亲大概觉得热身得差不多了，居然开始向我介绍她认识的某人的儿子。我很遗憾地看着她，原来还是没有学聪明啊。
　　“母亲大人，你为什么就是不待见我和猪猪在一起呢？”我忍不住问了。
　　她斜了我一眼，好像答案是再明摆着不过的事情。“家琏的责任心不行。”母亲大人简短地说。
　　“就因为他不喜欢读书？”我不以为然地说，“我当年不比他还差？那这么说，我岂不是更没有责任心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没什么责任心，但是做妈的总偏向自己的孩子的吧。你们两个都这么随性，怎么能够长久？”
　　我不得不提醒她一个事实了：“可是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哦？”母亲回头望了我一眼，“那你们十几年来都是情人吗？你们是现在这种关系多久了？呵呵，依我看，也没几天吧。”
　　果然是高手啊，我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被那厮骗上车的。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教我教我。这方面我最求知若渴了。没办法，就这么低趣味。
　　“还有啊，小芭，你的成绩怎么变得这么好了？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够考上这样的大学。妈妈真为你骄傲啊。”母亲接着发表感慨。
　　骄傲就不要了吧，多肉麻啊。不过，看起来你去调查过我了？可惜……连韩宝乐的资料都没查到。这可是毛利小五郎都能查到的事啊，你实在太不专业了。
　　“是韩宝乐教我的啊。”我随口答道。
　　“韩宝乐？”母亲皱起眉头想了想。
　　别想啦，你那时已经搬出去了，缺乏这方面的知识面的。查都查不到还能凭空想得到？
　　“就是我邻居。”我补充道。
　　母亲大为震惊地说：“怎么有这样的邻居？他是老师吗？多少钱一个钟头？他又是用什么办法把你教好的？”
　　啊，不行了，原来问题宝宝果然令人头痛啊。但是事关宝爷，我出于本能地维护道：“他不是老师啦，他只比我大两岁而已。”然后稍微地介绍了一下宝爷的生平。
　　母亲大人越听眼睛越大，已经很慢的车速变得更慢。
　　“你们……”最后她只说出了两个字，就很自觉地收口了。
　　我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无外乎是对家琏一样的怀疑啦。只是因为那是韩宝乐，所以话只说了半句就咽回去了。原来“韩宝乐定律”对母亲大人也是适用的。不管认识不认识他本人，凡听过宝爷事迹的人，就算心存疑窦基本上也不敢随便亵渎。
　　这时已经到了凯司令。母亲坚持要我等她泊好车一起进去。我想人家既然特意为我开了这么远路，那对我提这点要求的权利还是有的吧。
　　栗子蛋糕不巧只有一个了，而且被人订掉了。我正在琢磨要不要去别的区的分店看看。母亲大人已经笑着对那个店员说：“你看，我们家老祖宗点名要吃你们凯司令的栗子蛋糕，就说别家的不能满意呢！我们也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出双价好不好？”
　　到底是做惯生意的人，在小人我已经放弃的时候，她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其实我知道奶奶并不是真的喜欢凯司令的栗子蛋糕，买回去估计也是浪费的。这么多年来，喜欢凯司令的栗子蛋糕的人，我认识的，好像只有韩宝乐而已。
　　那个苹果脸很可爱的店员妹妹一看就是心地很好的人，大概被母亲大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钱”地打动了，所以说：“照店规，已经预订的蛋糕是不能再销售的。不过，订这只蛋糕的人等下就会来取了。你们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不妨等五分钟，也许那位客人愿意割爱呢，毕竟是老人家喜欢嘛。”
　　所以我们就等了五分钟。
　　可是如果我知道等来的是韩宝乐的妈妈的话，我一定不会等的。
　　她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照样冷淡地一笑，说：“小芭，这么巧。”
　　母亲大人见是认识的，更觉得有机可趁，不顾我给她打的无数眼色，毅然决然地把要求给人家提了。我看她一边说一边掏出个LV的皮夹，真不忍看了。要不是觉得做那种动作和年龄不符，我早就拿手捂住眼睛了。
　　韩宝乐的妈妈静静地听完，又看了我一眼，对母亲大人说：“本来是没问题的，但是小芭是知道的吧，今晚是阿宝的婚礼，这只蛋糕是婚礼上要用的，所以恐怕帮不上忙了。”
　　母亲大人一听事关婚礼，也知道没什么余地了，遂拉着我告辞出来。我连忙灰头土脸地跟韩宝乐妈妈说再见。
　　正要一脚踏出凯司令大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韩宝乐的妈妈说：“小芭，你等一等。”
　　要不是因为奶奶和家琏辩论的时候还算投入，我真要怀疑奶奶是故意在给我下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