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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赵三与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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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对面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无其他的表示。
我歪着头,看他依然故我地抚琴,清幽平淡,就好像他现在是独坐幽篁,而并非身处喧闹的中心。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对牛弹琴”未尝不是一种极致的风雅。
低下头,我与盘中的几片菜叶面面相觑。
牛有很多,可惜我只是其中一头。
仿佛发现了我的恍惚一般,清澈的声音淡淡地响起:“相识是缘,何不通个姓名?”
我连忙抱拳做好汉状:“公孙满月。”
他颔首,你这名字很好。
我不解地问他,那你呢?
他莞尔,“名字什么的,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各人都自有定数。为这所累,也实在没趣。”
脑海里不期然就出现了一片缭云绮雾中林牧之淡淡然说“定数”的样子。于是我问,“你是不是姓林啊?”
那人立即反驳,“谁告诉你的,我姓赵,因家中行三,故就单名一个三字。”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阵,说,这名字不适合你,真的。
他略一思虑,“也不能这么说。”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拂过琴弦,声声清越。
此刻我已知道,他为何不愿将姓名告知于我。所以说万事万物终究奇妙,这么一个至雅之人,偏偏又用了至俗之名。
我看向他,道,你略长我几岁罢,我叫你三哥可好。
他微笑,如此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窗外雨依然落着,自屋顶斗角檐而下,落在苍青石板上粉身碎骨,像是赶赴一场温存的鸿门宴。
我问,三哥,你看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赵三摇摇头,早着呢,他说,梅雨,这叫梅雨,就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就停不了的雨。
我不知道“梅雨”是否也可以这样解释,只记得听到这个回答后我迅速就沮丧地苦起脸。
你急着赶路?他问。
我回答了不急之后,没精打采地耷拉下脑袋,碗里的白菜放得久了,和我一样有些萎蔫。
赵三于是浅笑:“你没钱了是吗?”
我错愕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自顾自地解释,没有看我,我在这里弹了很久的琴,你还是第一个只要一碟炒白菜就敢跑上二楼的人。
我羞愧地点了点头。
赵三将檀色的古琴收进身侧一个背囊,对我说,如若不嫌弃的话,我倒可以留你住些时日的。
我未置可否,我只是穷,又不是天真。婆婆早就告诉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赵三静静端详着我的脸,半晌后又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看吧,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终于放下心来,问,什么忙?
赵三但是微笑,待你启程那一日,我自然告诉你。
窗外雨仍是缠绵,天的西侧笼着淡淡胭脂。赵三背起琴囊,抽一把素色纸伞出来笑向我说,回家了。
我蓦然之间就有了一种错觉,似乎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纠缠在这座青幽幽的石板镇里,不曾改变不曾离开。
而事实则是我只是偶然邂逅了镇里一个弹琴的男子,并在十天或半个月后满足他一个愿望就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