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雪舞

9、第九章

　　杜飞并不反抗，只是看着程浅空洞地笑着：“遵照她的遗愿，将她存在的痕迹完全消除，你也知道啊，程浅。”
　　程浅蓦的想起那张自动销毁的磁盘，手劲松下来，放开杜飞，坐回沙发，凝视着那张纸，许久许久不肯放手，最后他摸索出一根烟，颤抖的手却摸不到打火机，只好就那样衔着。
　　“你真的觉得我会有那样坚强么？一年前是我私心，藏下这张纸，我怕我不会相信的。果然，每天半夜我都会找出这张纸，攥在手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死了！呵，她死了，是啊，她死了。”杜飞茫然地重复着。“你可知道，我一遍遍地提醒你，也是在提醒我自己，她死了！呵，她死了，是啊，她死了。不奇怪么，明明那么鲜活的人，那样的天才，居然死了，竟然一丝痕迹都找不到。仿佛就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可笑么，那样惊世的天才，只有这张纸才能证明她存在过……”整个客厅里回荡着是杜飞空浅的声音，仿佛没有灵魂的芦苇一般，四处飘荡。
　　杜飞猛揉着头发，仿佛想清醒过来，他转过头凝视着程浅，脸色虚弱而苍白，而程浅却看着手中的纸。
　　“这张纸看了千万遍，看到不再相信上面的话，有时我会以为是我自己杜撰的一张纸，因为我在嫉妒……程浅，你能告诉我上面写的什么吗？”
　　程浅终于摸出打火机，颤抖地点上烟，鲜红的火光再现眼前，二人凝视着带着蓝光的妖艳火苗，面上是相同的神色。
　　狠狠吸入一口烟，程浅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凝重的语调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死亡：“死亡报告书，国家生命科学研究院鉴定，ＤＮＡ完全吻合，确认为……”
　　“够了！”杜飞粗暴地打断程浅，夺过程浅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程浅抬头看着好友，自知不用他打断，自己也不会念下去的，因为，每念一个字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没念完就已失了所有的力气。
　　长久的沉默。
　　墙上老式的挂钟滴滴答答地爬着，时间流逝，生命是否也是在它不紧不慢中消逝，不留一丝痕迹呢？
　　晨光熹微，而客厅中的二人却无一丝睡意，矮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烟蒂。
　　“咦？杜叔叔？你怎么在这里？”鸿影揉着睡眼拉开房门，客厅里的二人才记起鸿影的存在，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忙乱间，杜飞还不忘夺过程浅手里的纸片塞入怀中。
　　“你们好奇怪哦。”鸿影莫名其妙，抓着头发走进浴室，不理会慌失措的两人。
　　“她听到了？”程浅问道。
　　“不知道。”杜飞摇摇头回答。
　　而杜飞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是谁？”做着物理治疗，鸿影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她？”杜飞一怔，很快明白了，但依然负隅顽抗，“哪个她？”
　　“还会有哪个‘她’？”鸿影漫不经心地看着地面，“我都听到了，从你进门我就知道了。”
　　杜飞不语，飞快地想着应敌之策。
　　“我说杜叔叔啊，你那点小伎俩在我面前就不要使了。”鸿影看向窗外，神情漠然，“我不是小孩子了。”
　　杜飞看着鸿影，咬牙切齿。
　　第二天，程浅冲进杜飞的研究室，质问道：“你给影影看的什么？神神秘秘地不让我看！她是不是都听到了。”
　　杜飞带眼镜的脸埋在试管间，头也不抬：“是啊，谁让你叫那么大声？”
　　“那你说了什么？”程浅紧张地问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杜飞飞快地写下几行字，仍旧没有看他。
　　“那你给她看的什么？”
　　“……记忆……”试管间传来杜飞风淡云清的声音。
　　程浅如电击般僵在当场：“你！”
　　“你不是渴望不可能的奇迹么？我也期待，那将是怎样的奇迹。”杜飞从试管间抬起头来，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程浅，眸光犀利，仿佛要看穿他一般。
　　程浅回过神，却无法反驳，因为那也是他心中的期待，虽然连自己也不明白在期待什么，只是单纯的期待而已，所以只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有这个……”
　　“以防万一嘛。”杜飞眨眨眼，笑道。
　　“你看过么？”
　　“嘿嘿，这个嘛……”
　　“我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没有删除或是格式化它，她说要……”程浅盯着杜飞问道。
　　“嘿嘿，这个嘛……”杜飞不语，只是埋首试管间。
　　程浅笑了笑，揉揉太阳穴，走了出去。
　　你是害怕吧，害怕无止尽的寂寞，害怕世上只有你一人还记得她的存在，害怕到最后她只出现在你梦中，害怕以前的一切只是场庄生晓梦，害怕梦醒之后连蝴蝶的翅膀都无法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