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之塔》忧伤鬼吏

3、镜子（mirror）3

　　王绍杰一整个下午都呆在图书馆里。
　　“幻觉是一种主观体验，主体的感受与知觉相似。这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知觉障碍。幻觉与错觉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没有客观刺激存在。由于其感受常常逼真生动，可引起愤怒、忧伤、惊恐、逃避乃至产生攻击别人的情绪或行为反应……”
　　桌上堆着好几本厚的足以砸死人的精装书，《精神分析学》，《压力和情绪管理》，《自我与伊底》……平常王绍杰对这类书籍绝对是不屑一顾的，但是现在他却恨自己没多长几双眼睛几个大脑把这些个绕人的学术文字都啃个通透。
　　“幻觉也许是由于中枢产生抑制过程的条件下，大脑皮层某种程度和范围的兴奋所造成……靠，这些书怎么都各说各的，到底哪样才是正确的啊！”
　　王绍杰烦躁的把书往书堆里一扔，顺手又抽出了一本《行为主义与心理学》，翻开目录查阅着相关内容索引。
　　“咦？幻觉产生的原因与本质……”
　　迅速掰开砖头似的书页，“幻觉可以出现在一些异常心理状态下，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患者放弃了基于客观的、真实的观念，以自我的心理状态为反映的对象，把它们当成了外部刺激的特征……”
　　原来如此。
　　幻觉产生的原因是自我心理状态的反映啊……
　　自己的心理状态是什么呢？按照幻象显示，难不成是……自卑？
　　自卑？王绍杰嘁了一声，“我又没什么好自卑的，真是奇怪，幻觉还会搞错对象么？”
　　不过，自己起码对这种现象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学术性的解释。拎过书包甩到肩上，搁下一桌扔的乱七八糟的书，王绍杰直接无视掉图书管理员的喊叫，大踏步走出图书馆，天很蓝，蓝的好像倒挂的湖水，似乎走着走着就会感觉到水浇到脑袋上。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小铺里嘀嘀闹的正欢，今天又加入了几个新人，麟在群里吆喝着让新成员改群马甲。慢慢浏览着群成员列表，王绍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是自己庞大的粉丝群。
　　这才是自己真正的乐土，天堂。
　　自卑？这个词压根儿就不会出现在他王绍杰的字典里，现在的他只感到自信满满，什么狗屁幻觉，统统去他妈的。
　　话说，刚开的空间相册访问权限，访问量瞬间16人，羞射了……
　　王绍杰伸了个懒腰，看着小铺里被八卦粉丝们疯传的自拍照，初入后宫的小秀女们见到皇帝般地激动，一条条群聊记录刷屏似的闪动的飞快。
　　漫画好久没更新了，弃坑太久粉丝也不会追了，为了后宫的壮大，今晚就好好填坑吧！
　　戴耳机，放音乐，拿出手绘板，顺便构思下填坑剧情。
　　……

　　啪嗒……啪嗒……
　　空旷的长廊里回荡着缓慢的脚步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白格子相间的地板砖一直延伸到前方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两旁青灰色的墙壁上挂满了装裱精美的画，画框精致华丽，仿佛镶嵌在里面的都是罕见的大师级别的作品……原来，这里是一个画廊啊。
　　走近一看，却发现画框内的并不是大师画，而是自己的画……从小学到现在的高中，自己画过的所有的画，甚至那张曾经觉得很赞现在觉得极烂的创作，也都被精致地装饰过，整齐地挂在墙上……
　　画得很好呢……
　　好有创意呀……
　　我也想画的这么好……
　　……
　　画廊里浮现着很多若隐若现的灰色人影，每个人影都在仰头仔细地观看墙上的画作，不时发出一声声赞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那些声音却云雾般飘渺着接连回荡在画廊内。
　　伸出手去触碰那些灰影，手却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那些人影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画者，依然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墙上的画作，时而发出赞叹……那些熟悉的，从小到大，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赞叹。
　　啪嗒……啪嗒……
　　越往画廊深处走，身边的人影就变得越来越稀疏，墙上那些排列整齐的画作引导般地将自己带进这黑暗秘密的深处……当周围一个人影也见不到时，前方隐约出现了画廊的尽头。
　　漆黑的长方形……不，是一道门。
　　看起来很是厚重的铁门，上面已经生出了斑斑锈迹，两条手腕粗的铁链各从两边死死咬住它的两端。整道门隐隐散发着一种沉寂晦暗的气息。
　　这就是画廊的尽头了……
　　伸出双手握住粗重的铁链，向两边拉扯，它却出乎意料地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拉动，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大门发出沉重缓慢的声响，向外移开了一条缝。
　　略为吃力的扳开铁门，一幅和门同样高的画呈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幅相当大的画，有着与画廊两边的墙壁上陈列的画作一样精美的画框，偌大的画布上却只在正下方画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厚厚的留海将他眼皮以上的部分遮蔽的严严实实……而背后则是一望无际的画廊，黑白格子相间的地板砖，青灰色的挂满画作的墙壁，一直延伸到后方看不见的黑暗中……
　　不，这不是一幅画，而是一面镶嵌在画框中的镜子。
　　突然，镜子里的男孩微微咧开嘴角，那双嵌在苍白面容上的无焦距的双眼闪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光，像是一个封闭许久的人突然见到误入的来访者。
　　“啊，有人来探访我的心房，”那熟悉的梦呓般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画廊内，“嘻嘻，进来吧，有东西在等着你。”
　　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双冰凉的手便从镜子里伸出来，将自己拉了进去……
　　镜子。
　　无数面的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房间，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数不清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都清清楚楚地映照出自己那张惊恐的脸。
　　画的好差……
　　根本拿不出手啊……
　　拿模仿来炫耀……
　　表面强势罢了……
　　……
　　镜子里的那些脸的表情开始各自发生变化，嘴唇一张一合，喃喃地发出那熟悉的梦呓般的叹息。
　　好自卑……
　　好害怕得不到认同……
　　好怕啊……
　　……
　　“啊！！！！”
　　王绍杰猛然惊醒了过来，浑身冷汗地大口喘息着，电脑里的音乐还在循环播放着，时不时地传来□□息的嘀嘀声。按着胸口，王绍杰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四周，还好，刚才只是一个梦，自己还是在自己的家里。
　　可是，那锁链从手掌传递到心底的凉意，还有手腕被那人冰冷的双手握住时的那种森冷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
　　视线移到前方时，他的呼吸又猛地一滞。
　　明明回家时是面对着书桌背对着门，什么时候连人带椅子地转过去面向镜子了？！
　　前方就是那面安在门上的穿衣镜，镜子里映照出王绍杰惊恐万分的脸。
　　镜子里的房间……
　　同样的画面出现在了脑海里，王绍杰手忙脚乱地挪椅子转身，脖子被缠在上面的耳机线勒了一下，又把他吓得半死。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8:24，今晚妈妈加班，还没回来。
　　王绍杰扶住额头，完全忘了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心里一团乱麻，任屏幕上的窗口抖动叠了一层又一层——
　　“店长什么时候更新漫画啊？”
　　“杰哥你现在画到哪了？”
　　“阿杰，怎么不说话了，我告诉他们你的新作《死咒岛》要开工了，他们都很期待呢，哈哈。。。”
　　……
　　操，老子都压根儿没法集中精力画画了，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傻逼还在这里唧唧歪歪。
　　一种莫名的厌烦感油然而生，王绍杰啪啪两声关掉电脑，衣服也不换直接往床上倒去，拽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说

　　我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