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卖之隔日相逢》纹面人

41、仿佛幻觉

　　干贝站在夜里的灯光下，一贯随意的笑，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短裤，刚到膝盖。不好意思一样挠挠终于正常的头发。一句果然是你，把徐小可瞬间雷的外焦里嫩。

　　假装不认识？不现实。

　　假装失忆了？太扯了。

　　她干干的笑了笑，手里奶茶的杯子捏的啪啪响，“真，真巧啊。”

　　两个人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面前是一排的健身器材，在夜里带着一点看不明的色彩。树叶在风里沙沙的响。

　　徐小可低头啃手里刚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冰激凌，干贝慢条斯理的拆着包装。完全不像时隔365天以上相逢的旧友，倒像是感情颇深的吃友。

　　“这一年多，你一直在这里啊？”干贝含糊不清的问。

　　她点头，麻雀尾巴一样的发尾上下摆了摆。

　　“菲菲受了婆婆的气，拉我出来吃饭。没想到会遇到你。”

　　徐小可抬头，“婆婆？”

　　“他们结婚了。三月份的时候。”干贝说的一派风轻云淡。

　　她点头，“这样啊。”

　　“你走了以后，又发生了很多事。”

　　她捏着手里的冰激凌，在夜晚的温度里稍不注意还是化的一塌糊涂，从大拇指虎口的位置滑到手腕。

　　干贝看着面前的人，隔了一年，稍显消瘦，少了一点以前的生命力，再也不是那个喝醉大吼大叫，四处发疯的女人了。好像多了一点隐忍和害怕，怯怯的缩在自己世界里。

　　“其实，菲菲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害怕一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关伯伯。关家和陆家又是世交，所以欲明和菲菲才……”

　　他看徐小可不说话，“年少轻狂嘛，谁没有点过去。”

　　徐小可吐一口气，脸颊边的头发搔的心痒难耐，又好像是胃在作祟，一抽一抽的抗议。“是吗。”她笑笑。

　　“开始瞒着你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没想到后来会发展成那样。徐小扯，你不会怪我吧？”

　　她摇头，化掉的冰激凌掉了一大块砸在地面上，软软的一圈，“干贝，你不是说过，你只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又何必现在这样多此一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坚守……

　　“你现在好不好？”他干着声音问。

　　“很好。”她站起来，“没事我回去了。”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徐小扯，欲明一直在找你。”

　　干贝看着她走远，消失在转角的地方，扯了扯嘴角。

　　***

　　徐小可躺在床上，头发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滴，贴着凉席叹气。上端的空调乌啦啦的吹着冷风，正对着她的位置，瑟瑟的冷。她转身裹了薄背。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的，“明一直在找你。”

　　那，又怎样？

　　她有点失笑，自己简直就是呆蠢笨的典型。沈铭羽和陆欲明同时出现，第一次在KTV喝醉，模糊里走远的人当时就觉得眼熟。

　　陆欲明一步步把自己推过去，所以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动摇了。在最后又被毫不留情的扯开，看着那个记忆里纯净美好的少年嗜血的表情，把最后仅留的一点温情，在伤的千疮百孔以后遗落。

　　她叹气，眯着眼，在找？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年关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到处交通堵塞。路边堆着早晨紧急处理的雪块，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坚硬无比。

　　她坐在公交车里，呼口气，玻璃上雾蒙蒙的一片。抬手在上面乱画，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小区保安穿着制服在门口清理积雪，旁边堆着一个喜感的雪人，嘴唇上贴着一块水果皮。徐小可走过去，把脸埋在围巾里，柔软的触感。

　　转弯就看见陆欲明的车停在一边，他靠在车门边，黑色大衣，气质沉稳。早就退了陶瓷杯上的稚气，和那一点点的腼腆。

　　她走过去，停在他面前，带着一点笑，“好久不见。”

　　他不答，看过去，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把手心里那枚小小的戒指捏的手心发疼。

　　“找我什么事？”还是一脸天真烂漫。

　　陆欲明皱眉。徐小可也冷了脸，低头看着鞋边的雪慢慢融化，“其实，第一次，你就认出我来了。对不对？其实，你是故意把我推出去的，对不对？”顿了顿，“陆欲明，你是想报复沈铭羽，对不对？”

　　陆欲明在徐小可的几个对不对里表情风起云涌，一把火烧的全身疼痛。手心里的戒指从指间滑落在口袋的底端。

　　“是。”他说。

　　徐小可点头，带着一点浅笑跟他擦肩而过。空气里还留着鼻尖呼出来的热气，只是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在释然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无以复加的疼痛。

　　心底的那一点脉脉温情天崩地裂。

　　***

　　隔天，徐小可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站在老板娘的面前，像小学生一样绞着手指。

　　“老板，我想辞职。”

　　老板娘瞟了一眼，低头看报纸，“理由。”

　　她顿了顿，“私人问题。”

　　“你走了，我哪里找人去？我的损失怎么算？”

　　她纠结的皱眉，来回的捏自己的衣服边，“要不，我工资不要了。”

　　老板娘摇头，“我不是贪你那点工资，虽然现在是淡季，但是就算马上招人，也不能立马上手。再过一个礼拜，就是情人节。我们做餐饮的，不就是指望这么几个节，你说走就走，我怎么办？”

　　顿了顿，又软了语气说，“什么事让你这么慌，一定要辞职？”

　　徐小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早就听说老板娘的功力，今天还是第一次领教。反着想了一下，又觉得有道理。为什么自己要手足无措，明明自己没犯什么错，干嘛摆出一副抱头鼠窜的架势。

　　反正，不就那么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我回去干活了。”

　　老板娘满意的点头，“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等下员工集体看电影，好好玩玩。有什么情绪先放放，过完这个情人节，你要是还想走，再来找我，好吧？”

　　她点头。转身就看见小谢端着一托盘的花生米幸灾乐祸的笑。她暗暗抬抬拳头。

　　看电影的地方颇远，车费自备，大家一致决定公交过去。省钱又方便。下车，二楼，才发现来看的人很多。排着队在门口领饮料进门，服务周到。

　　小谢走在徐小可前面，逗着兼职的大学生，不知道说什么，小脸羞红一片。小谢猥琐的笑。徐小可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饮料，说着谢谢往前面靠。被堵在半路。原来是有个店的票数出了问题，在登记的时候少了一张，正在解决。

　　她站在原地，抿着手里的饮料，常温，黏腻腻的贴着嗓子滑下去。转身就看见沈铭羽站在人群里，低头跟旁边的人说话。头发比以前略显长，家居服。帅气无比。

　　徐小可忽然就慌了神，捏着手里的东西往前挤。回头看见他往这边看，打了个手势，走过来。她一把抓住小谢的胳膊，“完了，完了。”

　　“怎么了？”小谢头也不回的对着前面乱看。

　　“我前男友。怎么办？怎么办？”

　　小谢看着她，勾勾嘴角，拉着徐小可一只手单在自己的胳膊上，“淡定。”

　　陆欲明走过来的时候，徐小可已经整理好情绪，客套的笑，靠着旁边的小谢，不断吸取能量。
　　“徐小可。”

　　他喊，还是一年前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点霸道。

　　“你好。”她回。

　　陆欲明看看她旁边的人，目光在她的手上停了两秒。她微微觉得尴尬，原本就没把看电影当回事。穿着T恤，短裤，拖鞋就来了。旁边的小谢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厚颜无耻的笑。气势强大，但还是觉得矮了大半截。

　　“小可，不介绍介绍？”小谢转头，用极其温柔的神色问。

　　她咳了两声，“我，我男友。这个，我前男友，以前不是跟你说过？”

　　小谢立马拍头做醒悟状，“对，对，这么巧，你也来看电影？”

　　陆欲明客气的回，“我是主办方之一。”

　　对面的两个人跟着打哈哈，就在这个时候队伍又开始向前流动。徐小可暗暗感激上苍，抬手指指前面，“我们进去了。”

　　拉着小谢跟着人流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见陆欲明还站在原地，眼神清淡的看自己的方向，一贯的姿势，一只手放在口袋里。突兀之中狠狠的对着徐小可最柔软的地方扎了一下。

　　她仓皇的回头，加快了脚步。

　　“小可，你前男友，上等货啊。”小谢挤眼。

　　她抽出自己的手，“上等货，都不好惹。”

　　“怎么，你驾驭不了他？”

　　她扔了个白眼，“闭嘴吧你！你小女朋友好像生气了。”瞟了瞟前面走在最前面的身影，小谢了然的表情，跟在旁边不知道在解释什么。兼职的女大学生一直回头打量徐小可。

　　她回应的笑，没想到这个年纪还要被一个小姑娘品头论足，不免悲叹一声。

　　电影是刚刚在国内上映的外国喜剧片，配音怪异，但台词还算好笑。开场前的问答礼品又把气氛炒得火热，大家也算看的尽兴，跟在后面嘻嘻哈哈的笑。

　　小谢隔着徐小可两个位置，歪着头跟旁边的人说话。忽明忽暗的光亮里，就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双细软白皙的手。徐小可啧啧的感概，这速度，千里马也赶不上。难怪这货一直成不了亲，情感分散的功力着实太快了。

　　散场的时候灯光骤亮，徐小可抬手挡了挡。跟着人群往外走，时不时探着头，怕再看见陆欲明。二楼的门口还有大量排队的人，等着领饮料进场，一片嘈杂。

　　她呼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忐忑，未免夸张了点。想来大学里那些校友应该早就结婚产崽了。自己还是孤家寡人的等待认领。夜深人静，出门见人，朋友小聚的时候，多少有点无所适从的难堪。

　　公交车站在电影院的对面，店里的人相互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内容。连平时话不太多的大婶们也一脸青春回光返照的表情。

　　上车以后，徐小可站在公交车的靠前位置，抬头透过玻璃就看见陆欲明匆匆忙忙的走出来，皱着眉，带着一点焦灼。好像只是幻觉，就消失在视线里。

　　徐小可低头，悄无声息的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