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离弦掠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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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想到旧日在英国时，慕容凌珏策马飞腾，“来若疾风去如电，朝暮可至彩云边”这种惬意生活，在我如今的年代，是这么普通的事，我却没得见识。
取了笔墨来，画了一套普通的短袖连体裤，准备央了萦雪为我做了这套衣裳出来，萦雪却问我，“小姐，这可是骑装？”
我灵机一动，等做好了，李敢可是欠了我一个礼拜的乐趣的，“你先按这套衣裳做出来，用蓝色的布，到时候做好了，让下人用力洗，洗到褪了些颜色以后再取来。
她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
过了几个时辰，她又兴冲冲地走过来，拿着一条新做裤子过来，我正在练字，她说，“小姐，你看要怎么做比较合身？”
“把□□做个大点，宽松些，然后这里裤脚用针缝一下，束腰这里，再做长一些，到胸下面一点。”哎呀，这就是现代十分舒服的裤子呀。萦雪倒是不问我这样奇怪的想法从哪里来，看来是真在实践“谨言慎行”，敢情我这小日子过得够惬意的呀。
又一会儿，她又来说，“小姐，这衣服跟裤子连在一起，萦雪不会做……就算穿了，你那个也不太方便呀？”
我正练着字呢，一时想不了太多，“我哪个？”
后来发现了上厕所这个问题……咦，不是汉昭帝以后才是需要把裤子扎好的么。哦……我是脱衣服上厕所，二逼青年。
“小姐，我前几日在集市上碰着李皓了，他也跟我说，霍少爷每天都在练字，偏也只写着你这两句话。”
“哦？哪两句？”我顿时来了兴致。
她指了指我反复写的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还有呢？”
她从桌下抽了张纸，不用说我也知道。是那句我们未相识，却奠定了我们相知的，古老的，诗经/周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写就写嘛，又不是只有我能写。”可是我心里很高兴，眉梢嘴角全是笑意。
“对了你把上身的衣服肩膀那里做厚些，宽边的领子再大些。”
说完，又怕李敢不肯履约，便再写了份帖子，“先前三哥曾与小月一诺，小月当时已允三哥愿，如今与三哥约定于马场，不知三哥是否赏面？”
我不善于说古语，英语倒是不错的……我转过头去问萦雪，这样可好，萦雪却羞答答地直说小姐真好啊，三哥会答应的。
这小姑娘是真爱呀。
“萦雪帮你送帖子去了。”
“哎！等一下。”我又抽了张纸写道，我要骑马。想必霍少未忘当日一诺。
“也去，交给霍少。”萦雪迟迟未接过手来，“我知道你有些怕他，他人倒是挺好，你给李皓吧，你与李皓也是老相识了。”
“不是的，不是小姐想得那样的……我与李皓，是曾经服侍过同一个主子罢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掩嘴偷笑，“知道，你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李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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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恰好洗到了洗水牛仔那种颜色，我看着真开心呀。
“小姐，穿起来你更高兴。”这小衣裳真是显得我玲珑浮凸，“鞋子呢，有靴子吗？”
“靴子是什么？”
算了，跟她说也是白费，可能沈曦朗的匈奴鞋子我改制一下也是不错的骑士靴。终究皇天还是不负有心人的，我找到一双大头的牛皮鞋，先做了个厚实的半码垫，再钻了几个洞，拿了根粗绳穿进去，哎哟喂姑奶奶我可真厉害呀，在这古代我终于寻了种技能旁身，“小姐，你这样穿……”
“很奇怪？”
“不，”她眨眨眼，“很精神。我走遍了长安，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束。”
“嘿嘿，”我摇摇头，头发却黏住了我的脸，“你来，帮我梳个小辫儿。”
“好。”估计她是第一次听我说要梳头发，很是惊讶。
她也想不到我又梳了个现代的发型，“我们那儿，俗称小鞭炮。”
“小姐，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
我又说漏了嘴，“我还是记得一点的。”
她把全部的头发都用玉簪盘到了脑后，“不不不，我意思是，把头顶跟两边的头发盘起，没让你把后面盘上去呀，放下一些。”
“对不起小姐……萦雪也不是很懂你的意思，所以，可能会错意了。”我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
“以前，卫小姐总责怪打骂下人，大家都很是不喜她。可萦雪如今觅了个好去处，很是高兴，也怪不得，霍少爷对小姐很是与卫小姐不同。”
“卫小姐是谁？你与霍将军以前认识？”
“卫青大将军的幼女，卫媛小姐，霍少爷还未是将军。”
“哦？卫将军有女儿？”我想了想，史书倒好像没怎么提起过，“他如今虽未将军，但他迟早会是的。”
“嗯，萦雪知道。我自小就被卖入卫将军府，照顾卫小姐，也算是一同长大，霍少跟卫小姐的脾性我都是清楚的，后来萦雪犯了错，被小姐赶了出来，玉娘跟沈公子好心收留，之后的事小姐你都知道了。”
哦……
“霍少待小姐很是不一样，只是，卫小姐与霍少，幼时像是有过婚约。”
“行了，我知道了。”我一天听他们的事情太多，后世稳固在我脑里的历史知识太多，我脑子都混乱了，不想了，出门找李敢骑马去。
我一路低着头走出门，下人们对我嘘寒问暖的，又没见过我如此的打扮，霎时都议论纷纷，我也不管她们，我只是寄住在沈曦朗家，我又不是主人，我管她们呢，爱说就说，说到嘴烂了就出门去。
“哎呀！”我撞倒了个人，我一时还没来得及搀扶他，他便说：“怎么走路呢，带眼睛了么。”我一抬头，见说话的是李敢，旁边的霍去病也斜斜地打量着我的衣裳，“眼睛不就在这儿么，水灵水灵的，三哥见着没？”我瞪大着眼睛，眨了眨，右手像乌鸦一样张合张合：“我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一拳打在李敢结实的胸膛上，“好啦，不逗你，走了。”
霍去病问我，“刚刚撞疼了没有？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有，想等下怎么赢李三呢。”
李三不服气，又过来咕哝我，“谁赢谁还不知道呢，你马术很好？看却不像，你这个古灵精怪的。”
霍去病招手，身后两个人拉着一匹白马，另外一匹枣红色的马，“你们带我去骑马也不给我准备一匹呀？亏我还想了首新曲子呢。”
李敢急了，“去病，你怎么不给小月带了那匹母马过来呢？”他指了指后面的小白马，“喏，那是公的。”
霍去病面不改色，“在马场，李皓带去训了，怕性子太烈，把月儿摔了。”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高兴呢，“如果我生为男儿身，也叫霍去病，驰骋策鞭，行军打仗倒不会输给你！”又用鼻孔出了他一气。
霍去病的骑术后世史书已经记载得十分详尽十分清楚，冠军侯我是惹不起也赢不了，可关内侯，我怎么也能赢了吧！我可是受国际大师指点过的骑术。
“我信啊。”他拉着那匹纯白的公马，摸了摸它的鬃毛，“走吧。”
驯马场前有条蜿蜒的小溪，溪岸满是高过马头的野花，五色斑斓，像绵延无尽的蜀锦那么华丽无比，又似此刻日落之际的彩霞那么耀眼，恰如雨后绚烂的长虹。
“Hoo！”我轻呼，“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耻笑我不能拒绝……”原地转了几个圈，这穿着裤子转圈就是不怕摔。
“去病哥哥！”我应声望去，那人一双含情脉脉的凌波目，含丹如花的樱桃唇，一身粉色罗裙绣满了大朵的牡丹，女人的第一直觉告诉我，是卫媛。
“你怎么来了。”霍去病的声音冷得瘆人。
“我见李皓拖着马，问了他几句，多日未见，媛儿也有些想表哥，所以媛儿未跟表哥先说，就跟来了，知道表哥不会怪媛儿的。”她拉起霍去病的手，晃啊摇啊，摇啊晃啊。
我朝李敢一望，李敢却遗憾地看着霍去病一望，左眼写着“同”，右眼写着，“情”。
“李皓，快来！”李皓牵着那匹小白马，走了过来。这匹“千里雪”跑起来如风，似电。我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眼睛，“宝贝儿真乖。”
那马也不反抗，李皓小声跟我说：“小姐真是好厉害，这匹马除了我们少爷，没人能跟它亲近。那位卫小姐，连摸了摸它，它也会发飙。”
“哈哈。”我一跃而上，“这马挺乖呀。”我伏下身子，往李皓手里接过马鞭，李皓拉着我们，走到霍去病面前，“少爷，这小雪听月儿小姐的话。”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看着马上的我。
我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挽着他的手的卫媛，“卫小姐，听闻你喜欢这匹小白，我们比一场，如何？”
卫媛往霍去病身后缩了缩，“表哥，媛儿怕。”
“月儿，别作弄她，她不会骑马。”
哟呵，我朝那马儿轻轻地说：“宝贝儿，别怕，那家伙要骑你，月儿不让她欺负你，你去，乖，吼她一下。”
那马儿真听得懂我说的话，一冲过去就是一大吼，把其他人都吓着了，霍去病那公马也吓了个半死。霍去病挣脱开卫媛的手，过来拉着我拿着马鞭的手，“你有没有事？”
我掐了掐他的脸，“哪有你表妹那么娇弱？你看，她脸都白了，你快去安慰她，别人的好表兄。”
他又用那张没温度的脸细细地问了卫媛几句以后，卫媛不服气地看着我，“这位姑娘长得这么国色天香，是哪家坊子的头牌呀？”
“哈哈，国色天香就免了，贵气十足姑奶奶我倒是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明月！卫小姐赐教！”
“去病，你这马叫什么名字呀？”我学卫媛的口吻问霍去病。他淡淡地笑着，“这俩马是一对儿，一个叫大白，一个叫小白。”
“这个不行，像某人一样俗气。”我想了想，指着那匹公马，“你叫关山，你娘子叫若飞，好不好？”
“这是何解？”李敢已经骑上了那匹枣红色的大马，看着我笑着问。
“‘关山度若飞’呀！”我拍拍若飞的头，两手摆在胸前捶胸顿足，“李三哥哥哥哥，月儿怕！”马鞭一样，拍了若飞跟他旁边的红马，“走啦！”
我转头朝坐着关山的卫媛喊，“关山，快，跟着若飞走！”那马匹像是懂得人性一般，跃跃欲试，只是霍去病拉着缰绳，“啊！表哥，你坐上来呀！啊！他要跑了！”
我倒是没看到霍去病此刻的表情。笑着看落后我一大截的李敢大声嚷嚷，“我就是看不惯她！”
他也大声朝我说：“你这是何必？她从小就娇气！”
我忽的就想起《甄嬛传》里那句经典，“贱人就是矫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敢的笑声离我越来越近，“去病带着卫媛，也来了！”
我一拉缰绳，估计若飞也想等它的好夫婿，李敢追了上来，马鞭一样，地上的小野花尽数扬气，“来，我帮你戴上！”
“行！”我也不顾后面那两人的脸色，气气他们也好，霍去病一定会生气，卫媛也一定会想要霍去病给她摘花。我那杠杠的心又生了条歪计，“三哥，把那边的柳条给我折一条。”
“好嘞！”我一抬手便捡到了那条新鲜还带着晨露的柳枝，我往后一扔，“卫大小姐，这是我和三哥送给你跟你的乘龙快婿的！”
李敢一掌拍我的头，“嘿你个小鬼头！”
“你个小混蛋！”我一拍若飞，若飞奋力一跑，李敢被我甩了个老远，“我说了！若我生成男儿身，也叫霍去病，我绝对不比你俩差！”
“表哥你听！这人就是我们女儿家的耻辱！”卫媛不屑我，说话用的气也不足。
一听到“乘龙快婿”，霍去病一跃下马，脸带怒气，“女儿家的耻辱？你文不成武不就的，讲琴棋诗画，论古往今来，你再看她哪一方面比你弱？她比整个长安的女子都强！你还是回家做你的女工刺绣去吧！再给我纳几双鞋垫儿！”
卫媛就一根筋儿，下马便怏怏地哭起来，霍去病一蹬，大喊，“李敢你给老子回来！”
我先于李敢回到霍去病所在的位置，“看吧李敢，我赢了！”
“你是女孩儿！我必须让你！”
“你少来，你比马术的时候哪儿还记得我是男是女！”
“我当然记得了，不然你头上的花是谁给你戴上的呀！”
“好了霍去病！”我向他一招手，“来，我们比一场！”
“好！你这若飞，可是十分听我跟关山的话的啊！”他头一昂，乌黑的头发随风而飘，“哪个多话的人告诉你我跟卫媛有婚约？”他问我，眼里却是看着李敢。
李敢举起双手，“我没有。”
“是纤舞！不，你那个侍女，现在叫什么，萦雪？”
我想为萦雪辩护，硬着头皮，“霍少在这长安城内，知道的，可不止我的萦雪一人吧？”
继而我又跑到关山的面前，捋了捋关山的白毛，“嘿嘿，我这个不是真的霍去病，不比真的霍去病差吧？”关山踏了两步，甩了甩脑袋，“哎，真乖！”我亲了亲关山的眼睛，也搂了搂若飞的脖子。
我与霍去病相视一笑，他乌黑的头发套在一个精致的发冠之中，身上是一尘不染的骑装，连带着身下的关山，都有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我静静地凝视着他，我读不懂他，猜不到他，看不透他，在我们的年代，他是传奇，他是冠军侯，他是我为之倾心的偶像，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回到汉朝，没有想过我与他并排坐在桃花树下唱歌、跳舞，更没想过我们可以这样策马驰骋，快意人生。
“人生真是全然未知的啊！”我马鞭一扬，却听见霍去病喊，“全然未知才会有生活的兴致！”
“你得瑟个屁，你的人生在姑奶奶的手中！”
“为什么天上这么多牛在飞？”他作势仰头一望。
“姑奶奶在这吹呗！哈哈！”
说完便不再理他，“关山，若飞，咱们走！”
这两匹马，白色的鬃毛跑起来披散着，蹄子像不沾地似的。关山有若飞，若飞也有关山的陪伴，奔驰得更加得意与骄傲起来，不管前面是，它也像狂风一样，席卷着过去。
我越发觉得他似一块通灵宝玉，一望又像深渊，深不见底，我很多年前想不懂，他要以如何的姿态与心态去面对他的身世，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现在想来，他没这样的心境，如何去面对宫廷的诡谲？
一路欢声笑语，我终于听到了霍去病的笑声。声音与他行事、性格相同，虽然有些沙哑，但我敢肯定，那一丝硬朗，那一抹明亮，温暖了我的心。温暖，是一个多么不简单的字眼，仿佛阳光般渐渐融化了我，让我无法抗拒，很多年前，我被这抹笑所吸引，使我变得柔软，温柔。我不敢再看一眼霍去病，我怕再是一个眼神，我会被脚下结实坚固的藤蔓箍紧双脚，会被压在我头顶所失去的氧气而变得窒息。我知道我会沉沦，因为我爱过，深爱过，爱着，我无所适从。我们都是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面对着诱惑，一旦把持不住，其余所有人的存在在生命里都是透明，都是空白。人要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成了一部单反相机，只有他是焦点，只有他对准了焦，其他的地方，都被我的爱虚化了。
“月儿，我可要追上你了！”我往后一望，霍去病在笑，所有的所有都在笑。我看着他，感觉除了他以外的一切，都模糊了。
我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我爱的到底是这幅皮囊，那个与他长得一样的翩翩君子慕容凌珏，那个会大冬天带我跑遍整个英格兰，愿意给我他的一切的人，还是我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的愿意去读懂我，愿意陪我，愿意给我我想要的一切的人？是他的桀骜，他的不羁，他骨子里的骁勇善战？
明月，犯了一次错，你就不要再跳两次坑了。
好不容易快要到终点，关山与若飞始终保持着相同的速度，相似的动作一直前行，我们一路只顾着自己，这才看到卫媛蹲在草边扔石头，马跑得太快，卫媛又不知是不是有心，一块大石头就扔到了若飞的屁股那，若飞一激动，仰天长嗷，关山也激动下来，霍去病熟悉地落马，便想拉住我的缰绳，若飞受到了惊吓，我一失手眼看就要摔下马，幸好霍去病把我一把接住。
“卫媛，你他娘的给老子滚过来！”霍去病冲着卫媛的方向抱紧我，大吼，我觉得脑子有种眩晕的感觉，“真可惜了，我准备要赢了。”
卫媛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看着我俩保持着一个暧昧不清的动作，“表哥，媛儿受到了惊吓……”我用尽全身力气向他大吼：“你总有一天要受到恐吓！”说完我便直挺挺地在霍去病的胸膛内昏死过去。
我心里只想到了唐宛如的经典语录……
我昏死过去，霍去病又得嫌我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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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离弦掠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