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无意穿堂风》三三娘

9、难得开窍

　　许淼很想见识见识是怎样的“活罪难逃”，却被被诸葛霄一脚踹回了屋子。这死党撂下了一句“你先睡，别等我”就钻进了电梯。

　　许淼明天就回平市了，其实还是有挺多话想跟诸葛霄聊一聊的，赶紧跑过去一脚格开电梯门，“你行不行啊？我打游戏等你？”

　　诸葛霄欲言又止的，乔亦初等了半天，见诸葛霄还磨磨唧唧的，上前一步替他说了，声音在这安静地电梯口泛着清冷的金属质感，“他今晚上应该是没时间睡觉的。”

　　许淼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半晌，最后他咽了咽口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所谓的“活罪难逃”原来是……

　　他看向诸葛霄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同情。

　　诸葛霄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对方撅个屁股就知道是拉屎还是放屁，当即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净特么黄色废料！”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平常这种基友来基友去的玩笑开得多了去了，但是乔亦初……他可是十足十厌同恐同的。如果因为许淼这种猜测而让乔亦初心里膈应……诸葛霄不自觉瞄了乔亦初一眼，那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哄这尊大神了。

　　乔亦初按下楼层，修长白皙的胳膊替诸葛霄挡着门。狭小的空间里现在只剩下了这冤家一对。逃课的疙瘩还横在中间，诸葛霄隐隐想道歉，然而前·校霸的自尊又在阻止他做出如此跌份儿的事情，只好眼巴巴瞅着电梯顶上的数字一个个降下来。

　　终于到了四楼，诸葛霄率先窜出去，乔亦初跟在后头，笑，“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诸葛霄心想反正不想这么安静跟你呆着。

　　乔亦初掏出钥匙开门，也不跟他客气，拉开书包把今天的作业本都捧出来，厚厚一叠，扔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诸葛霄傻眼，这他妈是真不让他睡觉了啊？

　　“我能不能就写一半？”

　　“不行。”乔亦初拣出数学作业本，“先写这个。”

　　诸葛霄老老实实地埋下脑袋，“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乔亦初没接他的话茬，手掌托着下巴，低着头看诸葛霄在演算纸上写写画画，偶尔出声提点一下。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而这样连贯的沙沙的写字声竟出自于自己手下，诸葛霄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等到好不容易把数学老师留下来的五道大题写完，已经是十一点半。诸葛霄放下笔，横出胳膊，想伸个舒服的懒腰。结果猛一抬头就直接对上了乔亦初微低着的脑袋。他眼里的神色依然很专注，甚至有一抹温柔的颜色。乔亦初放下撑着下巴的胳膊，嘴角噙着一抹笑，“给我再检查一下。”

　　诸葛霄依言递过去，莫名其妙就嘀咕了一句，“我爸妈都没这么陪我写过作业，连幼儿园都没有过。”

　　乔亦初翻着他的作业本，逐行扫过去，闻言漫不经心接道，“那你是不是得叫我声爸？”

　　“你想得倒美！”

　　薄薄的本子又被翻过去一页，诸葛霄心里有点忐忑，总怕乔亦初检查出什么毛病。但其实吧，有毛病也是正常的，乔亦初也不会取笑自己，但心里有个诡秘的声音，似乎不愿意在乔亦初面前出丑。

　　“那就叫老师。”隔了好久，乔亦初才嗯了一声，续道，“写得不错，第二题计算上有个小错误，待会儿你自己检查一下，我就先不跟你说了。”

　　“要不你先去睡吧，不用陪我了，乔、老、师！”诸葛霄故意说得一字一顿的。

　　“既然你叫我老师，那就更要监督你了，不能让你白叫。好了，接下来是这张物理试卷。”

　　“卧槽，牛志军凭什么在周三就叫我们做试卷！”这简直是惨无人道！

　　乔亦初把试卷在他面前摊平，“物理书太重了就没拿回来，有什么公式记不清楚就问我。”

　　诸葛霄一头栽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给我一刀吧，老师！”

　　“等高三了，每天都最起码有四张试卷等你。”

　　诸葛霄一愣。高三？距离他来说那么遥远又陌生的词汇。周围的一切，那些心惊胆战的家长，忙碌的老师，埋头苦读的学生，仿佛都与自己无关。以诸葛霄的家境，高考这座独木桥的确没有什么去挤的必要，他完全可以去国外继续混着，然后回来继承家业。

　　诸葛霄想起暑假里，就连许淼都开始苦恼高三的处境，而诸葛霄只不过是双手插着裤兜，沉默着踢飞了一只易拉罐。罐子在水泥石阶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看着从看台的雨檐一直延伸出去的碧云蓝天，嗤之以鼻，混不吝地笑，“有什么大不了。”

　　没道理自己这种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就被天翼高中给轻松改变了。诸葛霄很想哈哈大笑一声，说小乔老师，到高三了哥就是路人了。但他只是拿起物理试卷抖了抖，拧眉，“这我要算到什么时候！”

　　……

　　果真是奋战了一晚上，连眼睛都没合一下。

　　最重要的是，乔亦初跟他一起通了宵。早上六点钟时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晨曦透过月白色的窗帘透进来。晨起的鸟叫得欢快，诸葛霄却莫名想起了昨晚聒噪了一夜的青蛙，夜很安静，笔尖沙沙不停，乔亦初盯着他的解题，偶尔发出单音节的嗯。诸葛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简单的词能被这人哼得这么好听。

　　乔亦初顶着两个淡淡的青色黑眼圈，完全不知道自己惯常的冷淡竟在诸葛霄心里拐出了这么多弯弯绕绕。诸葛霄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强逼自己闲扯淡，“哎，你昨晚上怎么找到我的？”宁市这么大，他总不能一个个地方找过来吧？难道是瞎猫碰死耗子？

　　乔亦初心情不错，还有心思逗他，“你猜？”

　　“猜不到。”

　　乔亦初点点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诸葛霄卧槽一声，“find my iphone？”

　　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诸葛霄连连卧槽了好几声，“这办法太贱了！”

　　两个人一起坐固定的那一班公交去上课。这样一起去学校一起放学的日子似乎已经很习惯了，自然得连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已经见怪不怪。刚开始不对付的两个人成了他们眼中的哥俩好。还有人请诸葛霄转交乔亦初的情书，弄得他哭笑不得，一概拒绝，台词早就写好，“他有女朋友。”

　　说起这个女朋友，也的确很神秘，以乔亦初在天翼的话题度，竟然愣是没人扒出她到底姓什名谁。诸葛霄和乔亦初同进同出都快一个月了，还没见过她的影儿。平常只见乔亦初发过一些短信，有时候接电话时会躲着一点，轻言几句，看上去也没有煲电话粥的打算。

　　今天两人刚进校门，就被一个女生拦了下来，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时间都朝这边看，也有吹口哨的。乔亦初是天翼的大名人，他的热闹，收视率自然很高。

　　女生低着头紧张得连手都颤抖，“乔、乔亦初同学！我、我喜欢你请你务必一定要收下！”

　　诸葛霄把信塞回她手里，“他有女朋友啦。”

　　“啊？”女生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那、打扰了对不起！”

　　“都散了散了！”诸葛霄挥挥手，拉着乔亦初胳膊一阵低头疾走。乔亦初猝不及防被他拉得跌了两步，“你跑什么？”语气有些无奈。

　　“不跑，难道还要被围观？”

　　乔亦初一本正经，“作为一个狂霸酷炫的校霸，我以为你已经习惯被围观了。”

　　“我在这儿很低调的！”

　　说的倒是实话，主要换了个市，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谣言传到这边，大家顶多当他一个成绩死差吊儿郎当又有点背景的富二代罢了。但天翼压根不差这种角色。诸葛霄倒是对这种路人甲的角色挺习惯的，最起码不用整天防着哪个花坛里就蹿出来一个傻逼扬言他抢了他妹子要单挑之类的。

　　“说起来，你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女朋友呢？”

　　“怎么？”

　　“没怎么，好奇呗。”诸葛霄有点不自然，觉得自己像个八卦小妹。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攥着乔亦初的胳膊后，他赶紧松开了，甚至多此一举地解释，“那什么，一着急，忘了。”

　　乔亦初笑了，“不至于。”

　　“哦。”诸葛霄食指勾着背包带子，甩在肩上，“你们这恋爱谈得太苦逼了，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的。”

　　“今天晚上就能见到了。”乔亦初先走进班里，回头冲他一笑。那束阳光打得真好，就投在他的头顶，照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沐浴在朝阳之中，连笑容都好像镀了层金。诸葛霄呆了一呆，埋头跟在乔亦初身后。

　　一整天的课都上得索然无味。诸葛霄眼瞅着牛志军腋下夹着教案走进教室，噼里啪啦大讲了一通，转身在黑板上笃笃笃写起公式，但一个字也没有钻进耳朵里。他偏头过去看乔亦初，还是那副专注得要死的神情，微微翘起的鼻尖实在是很想让人咬一口。

　　诸葛霄先是愣，再是惊吓，随即内心大骂，有病！

　　乔亦初偏头轻声问他，“怎么了？”

　　诸葛霄用手轻轻拢着嘴角，“放学我一个人走？”

　　牛志军在讲台上咳了一声，诸葛霄赶紧趴下去低着头，自从第一天他就落下了“不能跟牛志军对视”的病……

　　一直到下课诸葛霄都没再敢打扰乔亦初。下了课乔亦初看上去也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自顾自准备着下一节铁梅的英语课。

　　“我说……晚上我就不等你一起了？”

　　乔亦初嗯了一声。

　　“作业不会怎么办？”

　　“那就先拖着，第二天再补上。”

　　诸葛霄便没再说话。

　　铁梅进来，先说正事，“下个月学校要参评国家重点百校的项目，省里只有我们一所私立中学取得资格，所以同学们这个月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女生头发乱七八糟的都给我弄回去，男孩子耳钉都给我摘掉，诸葛霄，你把头发染回来。”

　　诸葛霄是班里唯一一个被点名的，一时间很不爽，整节课都臭着脸。他的头发是亚麻色的，当初染了好几次才染出他满意的效果，现在要他染回没个性的黑发，他才不乐意。

　　课间时的小聊天自然就扯到了发色上，小脑残粉张婷追着问乔亦初最喜欢女生什么发色。

　　乔亦初其实在做自己的习题，听到问题也不是很在意，随口给出答案，“黑色。”

　　“哎，真没新意。小乔看上去很保守啊。”

　　这一单元的题比较简单，乔亦初分神敷衍道，“也不是，只是觉得黑色比较自然吧。”

　　张婷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儿，见乔亦初今天这么乖，马上得寸进尺追问，“那你女朋友是不是黑头发？”

　　“她啊，一直是。”

　　张婷有些失望，“改天带你女朋友来看看啦。”

　　乔亦初笑了笑，抽出一条白巧克力给她们分，“那得看她愿不愿意。”话里十足一副二十四孝好男人的架势。

　　巧克力也堵不住张婷碎叨儿的嘴，“你怎么一直带巧克力？高一时就想问了，乖乖，有这么爱吃甜食？”

　　“她爱吃。”乔亦初聊天完全不用经过大脑，这会儿功夫，两道大题解完了。

　　“哎？”两个女生都发出夸张的日系动漫似的感叹声，“居然是这样！”

　　“她从小就喜欢吃巧克力，还长过蛀牙。家里不让她吃，她就偷偷求我给她带学校里去，后来在一起了也就习惯了。“

　　张婷脸上满满的羡慕嫉妒恨，“青梅竹马？”

　　“嗯。”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听的人也有滋有味，唯有乔亦初手边这个一贯精力十足的少年，此刻却一反常态的静默不语。诸葛霄的沉默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他的眼睛停留在乔亦初握着笔的手指上，那双手白皙纤长却指骨分明，写出来的字也是丰神俊秀。都说字如其人，诸葛霄不去想这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心里就一个念头，

　　这字真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大修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