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无意穿堂风》三三娘

4、deal

　　等诸葛霄去领完教材办完一卡通等等手续，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纵然诸葛霄发出了如此“壮士断腕”般的豪言壮语，朱子璇却压根不当回事，仍然津津有味地跟着他在跑来跑去，也不嫌烦。而莫名惨遭拉郎配的乔亦初则完全践行了一个“局外人”的优良美德，只管做事，八卦免谈。

　　诸葛霄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午休，如无意外，他还将度过许多个艰难的午休。最让他愤慨的是，朱子璇竟然还大摇大摆地跟着进了18班教室，而当堂老师竟也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诸葛霄明白了，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这一个个屈于权贵、淫于富贵的教书匠！

　　他手藏在桌子底下给许淼发讯息，纯盲打：“有没有办法把朱子璇从我身边弄走，再不把她弄走我就要死了……”

　　许淼那小子一看就没好好听课，回得特别迅速，语气特别欢快，“别呀，哥，所谓牡丹花下死……”

　　诸葛霄直接给他回了个滚，趴在桌子上哀叹自己交友不幸。乔亦初正在他视线内，听课听得很认真，侧脸线条完美到极致。诸葛霄脑子里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句话：认真的女人，呸，男人最美丽，呸，最帅。

　　乔亦初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偏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听不懂吗？”

　　“……”

　　诸葛霄默默扭头，朱子璇坐在他另一侧，察觉到他的动静，刷得一下就转过头来，笑得像一只大尾巴母狼，“想我了吗？”

　　得，他还是低着头比较安全。

　　好不容易捱到晚饭时间，朱子璇这尊大佛终于被她爸召唤走了，诸葛霄叹了今天的第一百零八次气，头发都要给叹白了。世间走一遭，人不能这么虐待自己！诸葛霄豁然站起身，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你不上晚自习？”乔亦初眼见他拎了背包，头上的棒球帽压得低低的，一看就是要溜号的节奏。

　　诸葛霄顿住脚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拉长语调调侃道，“晚——自——习——？？？”

　　乔亦初也站起身来，“你得上完两节课才能回去。你是走读的吧？”

　　诸葛霄应了一声，“所以？”

　　“所以你的下课时间是九点十分。”

　　诸葛霄快被笑死了，他冲乔亦初招招手，“来来来。”紧接着附到乔亦初耳边，活像地下党接头，悄声，“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学校待了9个小时。”顿了顿，续道，“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乖。”

　　“……”乔亦初看他活像看个神经病。“留你上晚自习，我也很给你面子。”

　　诸葛霄拳头又痒了。鉴于对方一张脸皮长得白净可人，他按捺下了揍人的冲动，背过身去径直往后门走去，挥挥手，“再见了您嘞！”

　　乔亦初眯了一下眼，从课桌里抽出自己的背包，交代后排的女生，“等下铁梅来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就说我跟诸葛霄有事先走了。”说罢就追了上去。

　　“哎哎，小乔！不是吧，老铁不会信的！”

　　“没关系，她懂的。”乔亦初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德芙，扬手扔了过去，“谢了！”

　　他追上诸葛霄，“翘了晚自习打算干嘛？”

　　诸葛霄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你干嘛？”

　　“跟你。”

　　“……”嘴巴张合半晌，他才找到自己想说的唯一一句台词，“你丫神经！”

　　乔亦初没往心里去，跟着他上了刚进站的一辆公交车。现在大家都在教室里上自习，乘客寥寥无几，诸葛霄故意找了个竖排的单个座位，乔亦初脚步不停，在他后面一个座位坐下了。

　　“我要去师大打球，你确定你要跟着我。”

　　“嗯。”

　　“铁梅不会找你算账？”

　　“不会。”

　　“你为什么要跟我？”

　　“因为我喜欢。”

　　司机因突发路况一个急刹车，摇下车窗对着隔壁就是一顿国骂。诸葛霄扭着半个身子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很正常地失去平衡往前疾倾，眼看着就要栽个狗血淋头，乔亦初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他的后领，堪堪止住了他摔倒的惯性。

　　“我挺讨厌你的。”诸葛霄坐稳了拍掉他的手，整了整T恤的领口，很认真的神情，“因为我每次丢脸你都在场。”

　　乔亦初脸上的笑意未减，“你挺可爱。”

　　诸葛霄觉得自己大概是脸红了，脸颊有点发烫，他扬扬拳头，“你不要以为我好好跟你说两句话就不会打你，我打架很厉害的。”

　　“嗯，是。”乔亦初憋着笑，“特别有地痞流氓的气质。”

　　“……靠。”他转过身，跟乔亦初聊天就是个错误。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白皮下面切开是个黑的！

　　诸葛霄刚来宁市那会儿就乐意大老远跑去师大打球，还在那里发展了一批球友。男人嘛，打两场球喝几次酒就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诸葛霄到了师大，给其中一个混得比较熟的哥们打电话，“我，诸葛，南门呢，嗯，三对三。行，南操场等你。”

　　“我打球，你干嘛？”

　　乔亦初从书本里抽出一张夹着的表格，脸色的笑意在路灯的照耀下明明很温暖，偏偏看得诸葛霄一阵心惊肉跳，“这是去年秋季运动会的报名表格，我可以看看你适合哪些项目。”

　　“……你认真的吗？”诸葛霄不知道该笑该骂，这小班长的思路真的怪清奇的。“您还是别操心了，我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

　　“没关系，我会押着你去的。”乔亦初尾随着诸葛霄走进师大的校园，往南操场走去，“打全场吗？5000米怎么样？还是3000米？一分钟篮下几个来回？还是报400米吧。三人篮球赛你上不上？能抢篮板么？弹跳力怎么样？要不再报个跳高？”

　　乔亦初拿着跟中性笔在那张报名表上圈圈勾勾，一个人自说自话。诸葛霄额头青筋直跳，“你报吧，全报满了也没关系，反正我肯定不上。”

　　“哦。”乔亦初没当回事，“那就先报着，我有办法让你上。”

　　两个人在看台上坐了一会儿。现在才七点刚过，暮色渐沉，华灯初上，学生三三两两结伴上自习约会，闲适恬淡的气氛充满着整间校园。晚风带着点夏季经过暴晒又冷却下来的水泥地的独特气味。

　　诸葛霄有时候也挺羡慕这些靠着自己努力考上好学校的大学生的，他们朝气蓬勃的脸看上去特别目标明确，有奔头，不像他，用许淼的话来说就是，“打了一整晚游戏纵欲过度的肾虚脸”。

　　靠，他真是太交友不慎了。诸葛霄不自觉地抹了把脸，明明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就肾虚了？！

　　“哟，等了很久了吧？”

　　诸葛霄抬起头，眼前的男生在师大上大三，学的是计算机。诸葛霄站起来，看看对方身后，“人呢？不是三对三？”

　　“没人，章闻他们今天晚上有校公选，就我这么讲义气翘了课出来陪你。”他在诸葛霄旁边坐下，眼睛瞅着乔亦初，“新朋友？介绍一下。”

　　诸葛霄无奈，潦草地指一指乔亦初，“我跟班儿，乔亦初。”又指了指这个男生，“我哥们，江源景。”

　　“跟班儿？”江源景手指点着下巴，瞅瞅乔亦初又瞅瞅诸葛霄，笑得有些暧昧，“这么好看的跟班儿，我也想要一个。”

　　直男之间的玩笑荤素不忌，对着同性也能卖贱。

　　察觉到姓江的笑容里的暧昧意味，诸葛霄的贱性也上来了，一手揽过乔亦初的肩膀，“没了，只此一家。”他故意用那种痞到极点的笑容，还轻轻对乔亦初的耳朵吹了口气，一手轻佻地挑起乔亦初的下巴，“你要有本事把他从我这儿撬走，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乔亦初不动声色地拍开他的手，脸色很平静。但诸葛霄莫名察觉出他不是很高兴。不是吧，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

　　“这可是你说的。”姓江的冲乔亦初伸出一只手，“来，小乔美人，请多指教。”

　　乔亦初没理他，江源景也不觉得尴尬，笑笑就把手收了回来，“美人架子总是要大一点。”

　　“算了，没人打球我先回去了。”诸葛霄心里也有点不爽，这人一口一个美人听得连他都膈应了。

　　“别啊，下去临时组个队得了。”

　　诸葛霄有些动摇，微微瞥眼过去看乔亦初的反应，收获到一个面无表情的表情。

　　诸葛霄到底是有修养的，虽然他现在十分不爽乔亦初，但把人大老远遛到这儿来还给性骚扰了，这锅有一半是自己的。他在江源景肩膀上拍了拍，“算了，改天吧。”

　　姓江的执意要送他到南门口，诸葛霄坳不过。两个人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乔亦初一个人在前面走。江源景瞅着乔亦初的背影，勾上诸葛霄的脖子，拉住他站住了，“哎，给个号码。”

　　“什么？”诸葛霄一下子有点状态之外，“什么号码？”

　　“废什么话，这儿就三个人，除了他，我还能要你的号码不成？”

　　诸葛霄的目光在江源景和乔亦初之间来回转着，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啊？你要他号码干嘛？”

　　姓江的又浮出了那种暧昧的笑容，几次三番的，落在诸葛霄眼里硬是有了点猥琐的味道，“追他。”

　　“？？？”诸葛霄退了一步，吃惊不小，“他他他是男的啊！”

　　“他要是女的，我还没兴趣了。”江源景拍拍他胸口，“赶紧的，别墨迹。”

　　诸葛霄拿出手机翻了半天，突然想起来，笑道“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我这也是第一天认识他，还没来得及存电话呢。”

　　江源景硬是从这笑容里品出了点幸灾乐祸，“微信肯定加了，别废话！”劈手夺过一顿翻，还真给他翻到了，这是诸葛霄吃午饭时加的，没别的意思，就为联系方便。

　　这时候乔亦初刚好转过半个身子，似乎是在等他追上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乔亦初的眼神诸葛霄手就有点哆嗦，总觉得自己跟个拉皮条似的，“不行不行，这心理压力太大了，他会把我灭了的。”

　　“出息。”江源景对乔亦初勾了一个笑，默念了一遍他的微信ID，还挺好记。

　　诸葛霄又突然想起来，“我忘说了，他有女朋友。”

　　“所以？”

　　“他是异性恋啊。”诸葛霄理所当然哼了一声。

　　江源景怜爱地拍拍诸葛霄的脑袋，“小朋友，快回校园去吧，社会太危险了。”

　　莫名其妙被鄙视的小朋友追上乔亦初。鉴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他不是很敢看乔亦初的眼睛，“那什么……我打算回家了，你呢？”

　　“跟我回学校吧，回去应该还能自习一节课。”

　　诸葛霄迅速退开三丈远，“拜拜！”

　　乔亦初低头看了眼手机，“你不解释一下？”

　　诸葛霄眯起眼，乔亦初扬手，手机抛物线落进诸葛霄忙乱的双手中。

　　【约吗】

　　……这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就不能等他俩分开以后再发么？这种当场被抓包的羞愧感是怎么回事？！

　　“呵呵……”诸葛霄挠挠头，“那什么，他挺喜欢你的……”

　　乔亦初语气冷下来，“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人或事，除了一样，就是男同性恋。”这是诸葛霄第一次看到乔亦初的眼神也这么冰冷，和那个穿着黑色背心笑着请他进来吃泡面的男生完全不一样。诸葛霄被他这种语气莫名蛰了一下。在城市霓虹灯中，乔亦初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细碎的冰冷的光。

　　完蛋。

　　“他问我要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诸葛霄尝试着解释。

　　“你也是同性恋？”

　　“不不不，绝对不是，完全不是！”诸葛霄连连摆手，这个事情还是得解释清楚的。开什么玩笑，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花儿等着他去采呢，同什么同，天下大同他也不同！

　　乔亦初脸色有点缓下来，“你必须补偿我。”

　　“……补、补偿？”诸葛霄退了一步，见了鬼似的眼神，双手抱住胸，“你、你想干嘛？”

　　乔亦初好笑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男人。”

　　咦，对哦。诸葛霄讪讪地松开手，“你要我怎么补偿？”

　　“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听我的安排。”

　　“凭什么？！”诸葛霄当即跳脚，“你这也太不平等条约了吧！”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说你跟同性恋交朋友。”乔亦初笑得有点无赖，但要命的好看，他长身玉立，衬衫一角被风带起，城市霓虹灯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顺便，让你这个朋友今后再也不能跟任何人约炮。”

　　开玩笑，这绝对是开玩笑！诸葛霄打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架，揍过人也挨过揍，但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一样觉得荒谬透顶，也从来没被人用这种戏谑又认真的语气威胁过。

　　这个优等生居然说如果他不答应就找人废了姓江的？宁市这么黑的吗？！

　　但他知道乔亦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就凭诸葛霄和各种人打交道历练出来的直觉，乔亦初绝对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诸葛霄隔了几步直直盯着乔亦初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温柔的少年实际上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干净。他撇了撇嘴角，当做一个浅淡的笑容，莫名其妙妥协了，“你说了算。”他是打算来个缓兵之计的。

　　乔亦初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他冲诸葛霄勾勾手指，笑得邪性，“第一件事，回去上自习。”

　　“……”诸葛霄嘴角冷抽，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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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大修版
姓江的：呵，签了把红线也就算了，连个全名都混不到，老子叫江源景！不是姓江的！
乔亦初：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