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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监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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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雪并没有理会身后王鼎的叫唤,对面走来几个胸前挂着工作牌的服务员,她停了步子询问卫生间在哪里。工作人员指了指走廊的拐角:“您直走,往左拐就是了。”
“谢谢。”她微微笑了笑,在工作人员的注视的目光中去了卫生间。
她快步走进其中一个隔间,紧紧关上。通体的力气仿在这一瞬间全部抽离,她脱力地靠在门上,保护性的用手本能的捂住胸口,良久良久。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才发现此刻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而从她见到江其然开始到现在不过几分钟而已。
她忘不了。
那天她送爱莎到机场,只有江其然陪同。回舟山市总公司的路上,他开车,而她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自从顾缜出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时间悄然流逝,一道很轻的,像是拉开保险栓的声响让她头皮森然发麻,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停在了一处冷清无人的码头。
江其然举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
他扣动扳机的手指似乎不太稳,指着她心脏的枪口失去了准头,打穿了她的腹部。这个过程极快,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无法忍受的尖锐剧痛猛然撞入她体内,疼痛让她骨骼经脉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然仔,你……”她整个人由于枪击的惯性向后重重倒在座位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脑中空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嘴欲言,却发现喉咙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她以为任何人都可能背弃她,但这个“任何人”里,绝对不会包括这个陪伴了她四年、爱慕了她四年的江其然。
他开完了这一枪,低头退膛上弹。而她腹部汨汨流着血,可能是被打穿了肾脏,鲜红刺目的液体很快浸透她的衣物。全身力气与生命力都在随着这些血液从体内飞快流失,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他,想要听他解释想要知道为什么。可是话涌到嘴边,她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的生路,忍着钻心痛楚,只瞪大了眼睛,安静地盯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双手还举着枪,也看着她,长久地看着她,眼睛血红,却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将枪口抵上她的心脏。
下一刻胸前像被重重雷击,穿心之痛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所有的知觉消失掉了。身体渐渐的发冷,她意识开始混沌,眼前一切变成了慢镜头,迟钝而遥远。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江其然苍白的,满是泪水的慢慢放大的脸庞。
他在哭什么?
他对她开了两枪。一枪打在腹部,另一枪准而稳地打穿了她的心脏。这个过程他除了动作不太熟练,没有半分犹豫,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木已成舟了,他还哭什么?
悔恨,同情,还是愧疚?
庄雪直到意识彻底消亡的那一刻都没弄明白他的泪水为何而流,但她想通了另一件事。
原来,顾缜死后,她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与所有情感仿佛一下子都被掏空了,她……早就没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
就算江其然没有动手,她也已经不想活了。
老天开眼让她又重活一遭,却忘了给她一碗孟婆汤。见到苏颜与贺昊森,就想到前世那个内心因嫉妒不甘而显得灰暗鄙陋、外表高贵内心却卑微渴求爱情的可怜小丑;而今天遇到江其然,终于让她想起了,她曾冷酷的,若无其事地践踏过一个男人的感情,曾不管顾缜的反对执意要和贺家联姻,丢盔弃甲的惨败后,又像个懦者一样向他寻求安慰,让他踏上了那架死亡航班。最后贺昊森决意要与她离婚,她失去了孩子,害死了顾缜,而江其然用两颗子弹要了她的命……简直就是个因果轮回。
她不是怕见到这些人,而是怕见到这些他们后,想起那个自取其辱、自寻恶果、自暴自弃,可怜又可恨的自己。
人就是这么的可悲。没有的想得到,得到的不珍惜,失去了才能明白,明白以后却无力挽回。
她在卫生间里呆了大约二十分钟,走出来时王鼎正等在外面。见他满脸担忧张口欲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拿出手机给顾缜打去电话。大意是她有点累,贺家的人以后有机会再见好了。顾缜对她一向纵容,明知她就下了飞机后,就因晕机推了宴会的邀约,在酒店里睡了许久,此时她的决定显得突兀而无理,但他什么也没问,只告诫她不要乱跑,厦门不是顾家的地盘,凡事要多加小心。之后让她将手机拿给王鼎接听。
他们此次来厦门,身边带了两个保镖,两个秘书。她决定突然,而在此之前,与顾家有长期生意往来的一位大老板先前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顾缜便抽了名身边的保镖送他回去。人手一时不足,王鼎只好临危受命,又将麻烦的女王大人送回下榻的酒店。本来还想将她送进房间,顾缜的二级秘书给他打来电话,老板有任务交给他,叫他速速赶去。庄雪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见他挂了电话露出一副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模样,笑着挥手打发他走。
王鼎走后,她拿着磁卡刷开房门,打开灯,走进去换了拖鞋,正要脱衣服泡澡,眼角无意一瞥,很快发现了房间中唯一的不对劲。
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次性纸杯,位置被挪动了。走近去一看,杯中原本余有一半的清水,此时只剩四分之一。放置着杯子的小柜木质纹理很干燥,并无被泼湿的印迹。显然是被人擦拭过。
而她在离开酒店之前,特意绕去了前厅,嘱咐工作人员不必打扫房间。
有人曾潜进来过。
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判断与处理现在的境况。
纸杯被撞翻,倾倒出来的水渍被擦拭得很干净,证明潜进来的人行事很匆忙,又怕会被发现,所以,现在房间里应该已经没有人。而为什么独独这个纸杯被撞倒……
她打开床头的壁灯,俯下身,伸出手在床铺的各个角落慢慢地仔细摸索,没有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很快的,她在床头的靠背与柜子最下格的抽屉中分别找出了两个外观极不起眼的小东西,一面金属网格密布,另一面黏着薄薄一层强力胶。
是窃听器。
她将发现的都抠了下来,丢进抽水马桶里冲走。然后走出卫生间,仔细检查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类似的可疑仪器。但是一无所获。
是谁?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想从她这里获知什么机密与信息,也有可能,是酒店相关人员扭曲变态的兴趣爱好……任何可能性都有。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最快速度地离开这间客房,到有众多酒店工作人员,监控密集的前台大厅去,然后打电话给顾缜,让他派人过来带她离开。
偏偏就这么巧,顾家的保镖之前为保护她,都跟随她去了贺丰成举办寿宴的那家酒店,而后由于她临时改变主意,人员不好调度,便只让王鼎送她回来。现在王鼎不在,她又站在明处,如果对方真的对她有什么企图,得手相当容易。
她思绪渐渐有些混乱,拿起手提包,紧紧攥住,决定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紧张的密室。她将手放在了门把上,深吸了一口气,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外面可能有人,正在守株待兔……
门铃叮咚响起。
她心微微一悸,手指如触电般飞快放开门把!
门边的墙壁是视讯屏幕,顶端的小灯此时正在一跳跳地闪烁着蓝光。
她按下一个键,屏幕亮起,先是一片白茫,随后很快的,上面出现了一个身着工作制服,挽着职业发髻的女人。
她带着顶小巧的工作帽,领口系着个黑色蝴蝶结——这家酒店的服务生个个看起来都像空少空姐。从视讯仪的角度看不清楚她的相貌,只能看出到她很高,身旁推车才到她大腿处,她低着头,嘴唇启开,发出轻柔礼貌的嗓音:“您好,客房服务。”
庄雪没有出声,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女士手枪,然后将房门打了开。那个女人推着滚轮车走进来。庄雪没有关上门,就站在门口,这个位置,最适合逃跑。
就在她警惕地看着女人弯下腰从推车拿出工具,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开始收拾床铺时,几乎是电光火石一般,女人不知从推车中拿出个什么东西,丢向梳妆台,紧接着掠过一道刺眼的亮光,巨响过后,梳妆台被炸得粉碎。
庄雪睁大眼睛,条件反射的,下意识举起了手中的枪,那个女人的反应却是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她身边,将她握枪的手反制在身后,然后一脚踹上门。
“别怕,阿雪。”女人发出个低沉的轻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