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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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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段时间杜芬芬也老觉得背着个大山在身上,毕竟这个机会是何琪帮她争取来的,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是吕绍南的。那天背古诗背得昏天黑地之余看了个动画,晚上睡觉就做噩梦来着。她不知为什么要去趟终南山,大概是求取古诗真经,比赛考题什么,路上被路边一个老爷爷叫住了,老爷爷说他腰酸腿麻走不动路希望杜芬芬能够背他一路,杜芬芬说她背不动,老爷爷说那你试试。结果杜芬芬居然把老爷爷背起来了,这一背起来杜芬芬就不好意思放下老爷爷了,她就问老爷爷他去哪里,结果那老爷爷幽幽地说:“去终南山给熟人上个香。”起先杜芬芬不觉得什么,可渐渐地,她觉得老爷爷越来越沉,沉得她快背不动了,可奇怪的是,每每达到她期限的时候,又会松弛会儿,不再加力,如此循环往复,杜芬芬本不是那么吃苦耐劳的人,按平常的脾气早就不干了,可那老爷爷在她背上也没闲着,一个劲地夸杜芬芬懂事能干,心地善良,要是她孙女还活着的话一定也是这般乖巧,杜芬芬走起路来就更轻飘飘了。后来终于体力不支走到一汪湖边,想盛口水喝,往湖面上一瞧,她背着的哪是什么老人,吕绍南非常悠闲地招呼她道:“孙女,辛苦你了,我还要给你上香呢。”杜芬芬就觉得脑袋一黑,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被噩梦吓醒的那天正碰上数学的口算测试,杜芬芬心思不在这上面,答得模模糊糊乱七八糟,后来全班的卷子是打乱互批的,杜芬芬又一个不凑巧拿到了吕绍南的卷子,杜芬芬就更惭愧了。杜芬芬也有好几次想要去找何琪玩,可是何琪这阵子不知为什么,好像对学习认真起来了,总看她握着支笔在手里,若有所思的样子,杜芬芬便欲言又止。
这天中午,杜芬芬在走廊上闲逛散心的时候,看到音乐教室那里比较热闹,有一排同学排着队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拍了拍站在最后的那个男孩,男孩正认真地看着一张谱子,实际上,也就男孩一个人来排队还带东西的。“合唱队在招人。”杜芬芬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有像眼前的男孩一样这么认真地准备合唱队的人的,因为其他人看起来都是顺道而已,非常轻松。不知为什么,杜芬芬心中也是一松,原来像自己这样傻乎乎瞎紧张的人也是有的。当杜芬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个全身穿黑的凶悍姐姐挡住了她的去路,大姐姐的脸在她面前放大,一张报名表塞在她手里:“小朋友,试试吧。”不知道为什么,大姐姐散发的气场她不敢拒绝,填完后大姐姐对她露出非常爽朗的笑容,杜芬芬才发觉大姐姐手里的空白报名单没有了。
面试他们的是朱老师。当朱老师问她要唱什么歌的时候,杜芬芬想了想,说道:“雪绒花。”空气里流动着一片寂静,杜芬芬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妈,我来吧。”那个凶悍大姐姐脱下了她的黑色手套,来到钢琴边,朱老师神情有些恍惚地坐到一边。简单而清亮的琴音响起,杜芬芬调整了下呼吸,徐徐唱来,在模糊的画面里,她和爸爸妈妈在游乐园,游乐园下了一场雪,手中的彩色气球在雪中冉冉上升,远处的旋转木马传来悠扬的音乐,正是雪绒花。画面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一点一点地放大,在曲终的时候,杜芬芬甚至舍不得它们消失。“高音部。”过了许久,朱老师开口收用了杜芬芬。
在不知不觉中,杜芬芬的紧张和不安在合唱队的排练中获得了自由的释放,杜芬芬开始每天很积极地边学习边准备古诗赛的事情,当一个人开始专注的时候,她可能很难顾及别的事情,何琪就是其中之一。当杜芬芬终于忙完初赛的时候,收获的季节也接近尾声。因为期中考试而推迟的秋游也正式揭开序幕。在那之前一个周末,杜芬芬找到何琪,约她一起去放风筝。何琪其实本来还不怎么想搭理杜芬芬的,可是杜芬芬心情不错。
“何琪,我们去嘛,天气很好的说。”
“你不是要忙古诗比赛吗?”
“已经比完了。”
何琪这才抬起头:“可这周末我没空,我要去见我爸爸。”
“到乡下吗?”
“对啊。”你要不要来?这句话在何琪舌尖转了两圈还是滚回肚子去了。
“那我们秋游的时候放吧。”
“XX公园还是有很多电线杆子的,不太适合。”
此时上课铃正好响起,在杜芬芬要走回座位的时候,何琪叫住了她:“你还记得我家旁边,就是大房子后面的空地吗?那里好像没有电线杆的,我们在那里放好了。”
杜芬芬转回头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像看见了一块糖:“小琪琪,不准反悔哦。”当杜芬芬非常开心的时候,就会称呼何琪为小琪琪,把何琪恶心个半天。
“杜芬芬,你参加了合唱队吧。”
“对啊,怎么了?”杜芬芬略感疑惑。
何琪觉得这清澈的目光有些耀眼,但还是厚着脸皮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
杜芬芬不觉一脸便秘的表情:“我去上一趟厕所也要和谁报告吗?你怎么管得比我妈还多?”
“去去去,我这不是怕你便秘吗?”
“没事,合唱队就是我的通便润肠茶。”
何琪无语,心下却轻松了不少,杜芬芬不过就参加个合唱团,是自己小气了。她心里还担忧是自己给杜芬芬擅自争取来的名额给了杜芬芬重重压力,现在看来杜芬芬似乎还很高兴,这就好了。
周末离开家的时候何琪是非常兴奋,前一晚和老爸煲了很久的电话粥,提前和方紫一起打包整理行囊,给爸爸带了很多她喜欢吃的零食,要和爸爸分享,叽里呱啦在电话里有的没的说了很多,最后还是方紫一把摁下听筒:“那么晚了,去睡觉。”第二天何琪起得很早方紫却赖床了,死活爬不起来,何琪着急地说:“再不快点就赶不上长途汽车了。”死活把方紫从床上拽了起来,洗洗弄弄飞奔向长途汽车站,那一大坨行李都成了累赘,把何琪和方紫累得气喘吁吁。每回上了长途汽车,在长途汽车那不算太快的颠簸中,何琪却能感到一种奇妙的感觉,窗外退去的每一棵树、每一栋房子都标记了他和远在他方的爸爸缩短的距离,流动的空气带来莫名的舒爽,就算在最炎热的夏天和最严酷的冬天,何琪热通通的脸上会有吃了冰激凌般沁凉的满足,冰冷的双手也挡不住有热烘烘的暖片温暖内心。她不知道每当那时,方紫的目光中会现出一丝复杂,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痛,她望向何琪看着的同一片风景,但她知道她们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人事物的流动。
何琪和方紫到站的时候,东张西望地,也没看见来接风的人。方紫把何琪的领口理了理,何琪穿着的那身新裙子本来挺好看,可惜她拎了个笨重的箱子,抱在手里又不肯放下,显得有些古怪。“爸爸是不是也赖床了啊?”何琪问方紫。“我哪知道?不行我们就拦辆车过去呗。”
“车?这里连辆三轮车都很稀有,老爸要是不来,我们就要曝尸荒野了。”方紫看了一眼方紫:“好端端的,说什么傻话。”何琪心里堵得慌:“瞧我裙子都脏了。”“你老爸不是说要给你买裙子的吗?待会儿有新的穿。”何琪想起老爸确实老在电话里胡吹海侃的,趟趟都说要给她买这买那,可她趟趟不是空手而归。倒不是她真要老爸给什么,只是老爸给的这点很稀罕而已,可怜他老爸连口头上老说会来看她都做不到。方紫老是告诉她要是何老板一在市区里出现,立马会被追债的抽个半死,何老板惜命如金,想来何琪也不希望老爸变瘸子什么的。何琪十分信服这个理由,视爸爸在电话中的爽朗都是故作欢笑,强自振作,偶尔也埋怨老妈带着她独自在城里享福,爸爸却在乡下在为还债遭罪。这次何琪又这么想了,老爸没准是生老妈的气了。她偷偷瞥了方紫一眼,方紫也拖着个大箱子,正午的阳光大约比较炙热,方紫的额角还沁出了汗珠,方紫也瞧见何琪看她,递了瓶水过来:“口渴了就快喝。”
正在这时,方紫的后肩被人拍了一下。
“哎哟弟妹啊,来晚了甭介意啊。”方紫一瞧正是她嫂子。
“婶妈!”何琪的眼睛发亮,立马扑了过去,又瞄了瞄婶妈背后,没人,她老爸不在。
“我的乖侄女,好久没见了,真是想死婶妈我了!”趁机吧唧了何琪几口,这朴实的农村妇女瞟了方紫一眼:“哎哟好弟妹愣着干啥呢,这些行李都交给我,咱家老何骑三轮车来的,快搁车上去。”
何琪却没放过她婶妈:“我爸呢。”
婶妈一掐何琪的鼻子:“哎哟我的小祖宗,你爹可是个大忙人,忙着挣钱养活你啊,估计今晚上才能回来,到时候你和你爹说多少话都行,小何一句话值钱,一分钟也值钱,就小祖宗你这样的大金主才有这面子。今白天你就先跟婶妈,跟叔叔,跟俺家小强玩。”何琪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婶妈推攘着上了车,方紫放完东西也牵了何琪的手,坐到了何琪的身边。方紫在车上就跟婶妈聊了起来。
“他生意做得怎么样?”
这一问不打紧,婶妈就像有无数的话要说般,一个劲豆子往外倒:“弟妹啊,你不知道这两年小何过得多苦啊,这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人找上门来就不说了,这原来多有成就的人啊,一下把他打回原形,让他从零开始,不是婶妈我乱说,是个人都受不住啊。可是我们家小何呢,老婆女儿不在身边,孤零零的一个人,遭人嘲笑白眼无数,咬着牙挺了过来,求了无数的门道啊,这生意才又做了起来,这做起来真不容易啊,让我这婶妈的看着心疼啊,老何,你说是不?”
在骑车的老何叼着个烟斗不说话,脚下却蹬得更快了。
婶妈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地说下去:“早出晚归的,一桩生意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叫你赔钱,要不就干脆吹了,你说危险不危险,小何常常晚上睡不着觉啊,你知道啊,他身边也没个人陪着,我们虽然看着他,但我这粗婆子除了给他熬点东西喝还真帮不了小何什么。”
方紫这才抬眼看了她嫂子一眼,实际上她嫂子这几句话都快成老生长谈了。一边的何琪却因为担心他爸操劳过度而抱着那装着零食的包袱更紧了。
“嫂子说得是,”方紫笑道:“我和琪琪也是天天想着孩子他爸,要是可以谁愿意分居两地啊,还不是孩子太小,户口落在城里读书生活的什么的条件都好,总不能为了大人的方便耽误了小孩的前程。不过琪琪实在太想他爸爸了,天天都要打电话,这不就跟在身边似的,常逗得他爸爸哈哈大笑的,我看她实在想念,这不期末考试一完就赶回来看看。孩子他爸最喜欢喝我煮的银耳莲子羹了,我带了不少,就等着一家团聚着给他消消疲劳。”
婶妈笑得合不拢嘴:“弟妹你有这份心实在是小何的福气。是啊,琪琪还小,毕竟是个姑娘家,要多加照顾,带在小何身边反倒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