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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爱》 ...

  •   那时候以为是半世繁华,后来才知,满生满世,都是虚妄。

      2010年我回到南方,手指触摸到空气潮湿,整个大街放王菲的传奇。在市中心租到一所很好的房子,是很好地段,也不吵闹,房东留了一盆仙人球给我,一划上去便出了血,配黑色的指甲油,让人目光发亮。

      楼底下有两只流浪猫,整天如胶似漆,有淡淡的骄傲。换掉手机号码,然后跟父母说我很好,去银行查了这几年的积蓄,如果再打拼几年可以凑足一个房子的首付,地段都已经选好,但是如今也不需要。

      “小爱,小爱。”半夜里念她的名字。因为睡不着起来洗苹果吃,南方水果不如北方来的甜,物价也贵。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人在意。于是开始赶稿,写城市里食色男女,相爱或分离,现实与梦,物质和精神。写柏拉图,又写爱欲。想抽烟但是忍住,因为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二十五岁,很尴尬的年纪,为了逃避和忘却来到南方。我记得她跟我说,宁安,我们不适合,我永远爱你。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脆弱与底线。所以她选温宝来,那个温柔女子,足够独立坚强。“是,双方父母已同意,我们会在一起。”

      可是我忘不了我与小爱十年感情,我忘不了她眼角眉梢,忘不了她残酷微笑。我转过头去,等待盛放的眼泪。

      可是越想越难以入睡。半夜的电视台是清一色的古装剧,大都粗制滥造,再然后就是亘长的广告时间。我就这样看着看着觉得寂寞,才愿意在这样没有人拥抱的夜里,轻轻入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冰箱和厨房都是空荡荡的,只有桌案上放着几包昨天从超市买来的泡面,颜色鲜艳的包装让人看着胃口大好。于是穿着拖鞋跑去厨房烧开水。用的是刚买来的白瓷碗,没有过于艳丽的花纹,单调的色彩看上去环保健康。

      水沸腾的时候我有点慌张,泡沫越鼓越多,才慌手慌脚的接了一勺凉水浇上去。看它们平静,不久又再次起伏。

      把面扔进去,倒调味包,用铲子在锅里搅动,闻到越来越浓的香味。想到刚上大学的时候她跑到我家给我煮泡面吃,边煮边笑我傻,心里有翻涌的孤独和恨,钝钝的扎在心上,百转千回的疼痛,有不可抹杀的重量。

      昔日女伴已经结婚,想起她曾经义无反顾执着,“可是,他不爱我,他再多缠绵承诺,也不能掩盖他不爱我。”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哽咽,但一切仍是云淡风轻,她有平和中正的坚强,虽然在我看来微不足道,但仍值得疼惜和尊重。

      吃完午饭便出门去看她,整个家布置得富丽堂皇。亲自倒茶让我坐,脸上因为怀孕有淡淡的雀斑。我朝她笑。“你看我说什么,总有男人会对你好。”我不与她提小爱,她一直不能接受我爱一个女人爱的那么深,深的让她疼。

      我们絮絮谈一些事。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因为性格不同而有相异的取舍和选择,但因为善良,坚韧,平和和简单,她最终能收获幸福甜美的生活。

      可惜我不行。我过于剧烈偏激,轻易就敢直言爱恨,又过于专注事业,不敢也不想依靠。虽然眼中常有活泼柔和,可是心里斑驳无依,最终让她逃。

      她问我,“怎么想要回来。”

      “在城里过久了,人很累。”

      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彼此性格是那样不同,虽然相互懂得,亦不能倾诉。但也许这样就很好。

      我心里钝钝的,疲倦深入骨髓。人像是深深陷在沼泽里,没有气力,也不能自拔。

      就跑去厨房炖了鸡汤。那还是年少时的笑言,有些时候往往如此,笑言成真,誓言成空。

      炖汤的时候她在客厅调电视,戴着眼镜隔了很远很远。我知道她以后会是个合格的母亲,平顺安好,圆满无缺。人和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你越不缺失,你之后的人生就越完满,你越是残缺,那你费尽心机也补不完。就如同我和她。

      端汤出来的时候看见她脸上有隐约的愁容。保姆去厨房拿调羹和碗。“晚上就在这里吃。”

      “嗯,”

      “他不回来。”

      她又说。面色仍是淡淡的,又跑去拿给小孩子做的衣服让我看。“一个人在家久了,待的很无聊。”她顿了顿,用手去摸上面的花纹。极淡极淡的凹凸。用指腹摩挲着,眼神是那样专注又空茫。“他也没多少时间陪我。”

      一句话里就带了太多想说不敢说的怨,总是惯于忍让,忍到忍不下去也一点点逼自己咽。才会有这样安静惨淡的愁容,看了让人疼惜。

      “男人专注事业是好事,如果总是恋家,不知上进,又怎么保你和他下半辈子平顺富足。”

      我看向她的眼睛里仍是平静中夹带理智的柔和,有时甚至显得冰冷且不容置疑。

      “可是应酬也太多了。”

      依旧是小小的声音,没有锐利与锋芒,仿佛让人一听就忘。

      “没办法,你注定遇上这样的男人”

      “你总这么说。”

      一副先知的样子,可就是因为这种冰冷的理智与透彻,才一直感到寒冷与疼痛,在爱的时候用力抱紧,险些让她窒息。

      温宝来,温宝来。想到这个女子甜美目光温暖微笑,聪明的把握着爱情的分寸,深爱不疑,深信不疑。心里有瘫软的疼,只是不愿表露。

      9点钟安置她休息,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听时钟滴滴答答的走,收拾好东西,然后就出了门。

      天空不见星月,只街灯照亮脚下的路,听高跟鞋踩上去一笃一笃。是我自年幼时就爱刹的声音,有一种不可言明的自由,所以一直在坚持。

      我的内心有一种不为外事所扰的坚定,泾渭分明的爱憎,虽然屈服于现实,但一直都围绕着自己的价值观念取舍和选择。“有些时候你必须要学会低头。”那是高中时代爷爷曾告诫我的话,那时我闯下一次大祸,或者说是被冤枉,然而最终受委屈的只是自己。父母不在身边,有无处宣泄的哀伤。这一切我一次一次记起,已经渐渐丧失憎恨和疼痛的感觉,只当成一种光辉的纪念,为我头破血流伤痕累累亦不屈服的坚持。

      在这时候我非常想小爱。甜甜告诉我她已经和温宝来开始同居生活。说不定以后会移民,领别国的结婚证书,反正是将我彻底抛出她的生活。

      那我自己的生活呢?我为她努力,试图改变自己的消极和自我,因为她而渐渐相信别人的感情。她曾经对我那么有耐心,比男人更加可靠和勇于担当,用理智的头脑为我为我们打算,不论是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给我极大的满足,让我不再浮于虚空,在某一个程度上来说是她救了我。

      是她救了我。让我脚踏实地,让我衣食无忧,让我不疼不冷不绝望。最后赶我走。“我宁愿一辈子孤独,都不会和你纠缠。”要冷就冷酷到底的美丽。可是是我陪她成长,陪她走过青春孤寂或喧嚣的起伏。陪她疼,陪她笑,陪她由不完美到完美。包容她曾经剧烈偏激。可这一切仍不能抵消我生来偏执的缺陷,对感情太过贪婪深重的欲望,可她说:“我要正常生活,我照顾别人也希望别人照顾我,宽容包容我的一切,最重要是懂得知足。”她说的如此直白明了,她救不了我,她要我走,她不再管我。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别老想着我欠你的,我们谁都不欠谁。”

      明明是她说的对,可为什么还是要流泪。到家的时候是10点,给仙人球浇水,觉得想吃东西了,就又跑去买夜宵。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电脑里放着那首《爱像是昨天》,带着夏天的清新的隽永,却让人感到冰冷的寂寞。

      “有人站在心里停滞不前,有人站在原地等着一切再出现……。”

      会经常去她的空间留言,一切光明正大,又饱含辛酸。小爱,小爱,像是绝望又充满希望的呼喊,这让我不竟怀疑我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于是我有开始感到疲惫,去洗澡,在电视不大的对话声中睡着。

      我找到一家快餐厅打工,每天要站好几个小时,会看到学生情侣,青春写在脸上很漂亮。13日晚上9点我接待最后一批顾客,来付账的是个短头发的姑娘,肤色白净,头发染成很舒服的金黄色,宝蓝的净面外套。我冲她微笑,在纸巾上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是同道中人特有的默契。她用口型问我,les?我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她们走了之后轮到我下班。在更衣室的同事打趣地跟我说,“真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啊。”我想都没想就直接答道,“我从十五岁开始就跟男人绝缘了。”那天心情出奇的好,回到家找到一瓶已经用了一半的香水,中调是古代帝王专用的龙涎香,我缠绕着缠绕,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嗨。”她说。

      我在这样的夜里突然很想念幼时的自己,可以静默的看浮世千重诱惑,只笃定的知道我爱她,不管不顾,不在乎疼痛,孤独,悲伤和脆弱。

      第三天早上醒来接到久久的电话,她说,“打开你的窗户往下看。”我很听话的从卧室走去客厅,打开窗子的时候感觉到索寒的微风。她今天穿那种耀眼的金黄色,宽松的牛仔裤和帆布鞋,手上捧一束玫瑰,叫我宁安。陈宁安,陈宁安,那么清脆幸福的声音,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幻觉。

      “快上来,我们吃早餐。”

      “好。”

      她的笑容纯净温暖,只是眉眼里有邪气,也许历经情场的人都是如此,感情不能单纯专一,所以表情模糊而暧昧,让人清醒或者沉醉。

      我开始换衣服,穿稳妥的卡其色,手上是戴了将近七年的银手镯,她来的时候我正在化妆。

      很熟络的换鞋,找厨房的位置,然后说,“我给你做早餐好不好?”我甜蜜地说好,只是心中冷眼旁观,但因为寂寞和欲望,没有谁比谁更高明。

      “你以前哪个高中?”她边煮面边问我。

      “昌南。”

      “那你现在岂不是是高材生。”没有疑问也没有惊讶,只是平平淡淡,司空见惯一般。

      “我二十五岁了。“

      她于是转过头来,细细打量我一会儿,然后抱着我撒娇般的说道,“好大的姐姐。”我于是还礼,“好漂亮的妹妹。”

      她才十七岁,不喜欢上学,热衷于碰见各式女人。似乎每一场都盛情投入,然后很快兴意阑珊,觉得索然就会分手。

      她不问我为何独自居住,为什么在快餐店打工,不问我如今究竟靠什么生活。一切过往不闻不问。因为没有投入感情,所以觉得没有必要。温柔的淡漠。

      晚上买了一些烟花,焰火璀璨夺人,我靠在她肩上拥抱接吻,心中有淡淡的厌恶,被汹涌的寂寞所扑灭,幼稚的可悲。

      那是我不能避免的悲哀,势不可挡的寂寞,是无法压抑的疼痛与空落疏离。如果让她知道,她一定会说是我,自甘堕落。

      那就算我自甘堕落好了。是我笨,我蠢,我不思上进。我怕疼,怕冷,怕寂寞。我在迷糊中听见她说,“送你回家好不好。”我突然想到她,喉头一紧,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是默许,一切都是轻车熟路,上楼之后我将她关在了门外。

      门内门外,睁开眼有望也望不尽的黑洞,就缓缓蹲下身来,装作哭的样子,却始终没有眼泪。温宝来,温宝来,她拥有了我最大的幸福,她不用心计手腕,只用一颗温暖无缺的心,轻轻将她夺走。

      我是她掌中宝,她是我心头肉,剜一刀,打一疤,我只记得她说,“你走。”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却一直纠缠不休的战争。这些年流尽了我所有眼泪,却还是不如离开让我心碎。

      “改改你的脾气。”她说。

      “我改不了。”

      于是就这样睡过去了,没有高潮悬念迭起,亦不知何处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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