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番外---程心庄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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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程心庄其人
程心庄本名程思孝，从小就住在京城宣北坊，但这不是他的家，那是他的大爷，大娘养着他。大爷是个商人，少年只在崇文门外的穷汉市做小买卖，什么有利卖什么，几年后就有些家底了，开始专门贩茶，在廊房四条买了铺子，挣下不少家私。大娘虽很疼他，但待他不似她亲儿那般亲近自在。
大爷大娘的任务就是保证他吃好穿好，最重要的是读好书。京城里有很多虽没中举却才学很高的先生，没盘缠回乡，就在京城谋生。程爷就请来教思孝。程思孝三岁就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四岁背明心宝鉴，小学，孝经，先生都爱教他，教育效果明显，轻松拿薪水，好吃好喝好待遇。程思孝自小过目不忘，是本书就很快记在心里，虽不如成年人的心智和理解力，但十岁之前入学没问题，二十岁进国子监那是保守估计。
在他八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人，说是他娘病得快不行了，想见他。程爷只一直说：“只恐他爹知道。”他从没问过他亲爹娘的事，怕大爷大妈寒心，想着自己大了，出息了，自然会告诉他。但这次他一听说娘不行了，坐不住了，自小读孝经，听二十四孝的故事，毅然随了那人去了。
他娘住京西郊大兴.
坐了半天儿马车，到了一个镇子，被领进了一个院子，见到他娘病得细棍儿似的胳膊，他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每日里殷勤伺候，衣不解带。陪她说话儿，逗她开心。也感受到了和亲娘在一起的亲近自在。他娘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再无顾忌，说了一些往事。
他娘本是家里获罪被发到黄华坊的教坊司的，当时十岁，在坊里学唱。十三岁那年随班子到不知是哪个官员家唱，这家的老爷不同于那些对她的那些姐姐们无礼的老爷，很有礼节，只是赏乐。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只拿眼看她，她也看他眼熟。后来知道那是她父亲的弟子，江秉谦。
江秉谦托他的同门疏通关系，又托他的同乡富商程尧使钱救出了她，住在了程尧在大兴的房子，帮他看田收租。过了三年，江秉谦进京赶考，考前来大兴看她，此时她已是二八佳人，出落得明艳动人，又楚楚可怜。二人情投意合，江举人就在大兴的农庄里纳她为妾，住下温书备考。两个个月后去了京城考试，考完后在程尧家等发榜。结果不负苦心，中了进士，授鄞县知县。上任并没有带上她，还是托程家照顾
。
几个月后，她生了一子，写信告知江知县。江知县本来就怕他做官后她的身世会被政敌揪出来做文章，所以没有带她，这又生了孩子，更不好瞒了。于是让程尧认下此子，养在程家，而她还在大兴住着。她再没给他写过信，就绝了重逢的念想，也不为此恨他，毕竟是他救她出的火坑。可她恨他夺了她的孩子，日夜思念儿子，终于抑郁成疾。
她快死了，但她很高兴，终于有理由见见孩子。她死了以后，江知县也不会两难，就踏实了。如今儿子就在眼前，好看的眉眼，知书识礼，恁孝顺。就是死了也是乐着死的。
一个多月后，程思孝的娘死了，眼闭着，脸上挂着笑模样，瘦瘦的脸隐约看出当年的明艳。程思孝单纯的内心世界被彻底摧毁了，满脑子只有一个画面，他娘拉着她，泪迷的眼看着他说：“不是娘不要你，娘想你都想疯了。是他们不让娘要你，他们觉得娘不配。只要你入了学，考了功名，你爹自会让你入族谱的。”
他娘死了，他爹回来了。程思孝在他爹面前表现得像个市井小儿，无礼无状，满嘴粗话俚语。程大爷让他背书，他前言不搭后语。让他写字，他描猫画狗。这一切都表现的很自然，完全看不出是装的。程大爷以为他死了娘，痴心疯了，一个劲儿的解释。他爹失望的摇头叹气。
程家派人把他娘的灵柩运回南京老家，程思孝执意要跟着。他再不是以前的程思孝了，谁也别想做他的主。
到了南京，程思孝就混在市井里，不回北京了，每年只元旦在程家人接他在北京过年。名字也改了，觉得思孝太讽刺了，只在娘快死了才尽了几天孝，现在没有娘了，爹也不认他，还害死了他娘。
两三年后，程家的铺子被贵戚以低价强买了，他家就把大兴的地卖了，回安徽歙县老家了。两个儿子在南京做买卖。程思孝不想见他爹的家人，所以每年只叫人稍钱稍物给程家，程家的两个哥哥想带着他一起学做买卖，可他偏不肯，要学手艺。
南京富庶，胜过北京，物产丰富，物价低廉，日子颇好过。程思孝再不读书，觉得读书的人都心狠。他就给大木匠当学徒。心灵则手巧，看一遍就会，再花很短的时间实践就能做得像模像样。但他并不都表现出来，总把自己的能耐隐去几分，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虽没有和两个哥哥一起干，但两个哥哥有事还找他商量，因为程大爷总说：你们哥俩加一起也不及思孝，只是他不够狠心罢了。两个哥哥在南京的买卖越做越大，而程思孝的手艺也越来越精进。
后来老师傅死了，又跟着赵木匠。赵木匠是南京的坐住匠，几年后被调去北京，程思孝就又回到了北京。程家在椿树胡同留下一个小院，低价卖给了赵木匠。为此赵木匠待他便不同以往，二人以兄弟相称。
以前的程思孝在北京只是闭门读书，偶尔和两个哥哥耍耍，回到北京的程心庄再不受任何束缚，自在的活着。两个哥哥来北京做买卖时，带回他爹江秉谦的的消息：江秉谦以廉能征，拟授御史。但很长时间没兑现。直到光宗立，才下达命令，入京为御史。
江秉谦也曾借口家具有损请他师徒来家里，但看到程心庄完全是个市井小民，即放心又伤心。程心庄装作完全不认识他，爷儿俩再不来往。
江炳谦本是东林党人，身为言官，常侃侃而言，直言不讳。最终得罪了客氏，罢官回乡。后来同窗好友也想写奏折帮他重新入朝，可那时是阉党的天下，被他拒绝了。但在家听闻魏阉的种种恶行，忧愤而疾。
天启五年，江秉谦病重时连着写几封信与程心庄，言辞恳切。程心庄也觉得是时候面对他了，回了从没去过的老家。再见到江秉谦时，他已不是意气风发,不惧奸佞，敢言敢书的言官，而只是一个无力回天，病入膏肓的可怜的老人。程心庄小时只是怨他狠心弃了他们娘儿俩，现在大了也怨不起来了。
江秉谦要他入族谱，他拒绝了。江秉谦也没有强求，现在做他的儿子也没什么好处，他的大儿子因他得罪阉党，始终不得入学，科考。如果程心庄当了他的儿子被北京城的政敌知道，不知会害成什么样。
程心庄也理解了他爹为了国家连自身都舍了，并不是因他自己的利益而不想要他。他以义子的身份照顾江秉谦，换洗衣服，擦身洗脚，端汤喂饭。后来他爹不能下床，他就做了个便椅，下面放个瓦盆，把他爹抱上去坐着出恭。
常给他爹讲市井的见闻趣事，小时候背的书几乎都还记得，背出来时，他爹喜笑颜开。本来都快不行了，寿木都备好了，程心庄来了后又活了半年。临死时说对不起他娘，对不起他。还说他一出生就为他取好了名字，世道好了就用这个名字，为江家开枝散叶。说中山靖王有一百多个儿子，孙子重孙无数，这才能出一个刘玄德。。。
程心庄等他爹过了五七就回到了北京。
第二年，王恭厂灾，正在修皇极殿的赵木匠摔死了，过了几日，家里请了道士超度，其中一个似仙童一般，偶尔把眼看他，他猜出这个多半是女子，觉得有意思。。。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番外---程心庄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