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第三街2》米星星

127、吉西视角

　　张郁贤说，他的心里再也进不来第二个女人。
　　所以，他并不在意自己和谁结婚，于是，他为了得到整个张氏，能和已经回到裴家的裴盛炎，玩这场猫鼠游戏。他答应了父亲安排的相亲，娶裴盛炎的妹妹，他似乎觉得这场游戏会更好玩。

　　可是，他从没想过，在那相亲的那天，他只因为多接一个电话，在楼道里停留了几分钟，却撞见了十三年后，第一次能让自己心动的人。
　　如果不是吉西的出现，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会心跳。

　　对于吉西来说，她知道张郁贤的身份，她也不是愿意攀高枝的人，所以一直都和他保持工作关系。直到，他和裴尹荷解除婚约后，他主动起来，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有过一次恋爱经验，还很纯情，亲密关系也只到亲吻而已。所以，她不擅长处理男女关系，甚至会莫名紧张，所以那段时间，她经常故意躲张郁贤。张郁贤并没有放弃，攻势越来越猛烈。最后，在电影院，她突然想鼓起勇气一次，尝尝恋爱的感觉，于是，她答应了他。

　　可吉西没想到他们的进度会如此神速，在确认关系的那一晚，他们就发生了关系。虽然他说他只谈过一次恋爱，可他各方面的娴熟开始令她不安。
　　所以头几个月，她并不信任张郁贤，还是提心吊胆，认为他只是玩玩而已，也因此对他提出的见家长和去巴黎，她始终没有同意。

　　吉西的犹豫不决和被动，让张郁贤有些失落。后来，她也不想伤他心，所以尽量热情了一些。本以为一切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那次，她在家里意外听到了裴盛炎和窦霆的对话，她很震惊的，但还是她做了那个大胆的决定。

　　在张郁贤报复自己的那段时间里，吉西除了愤怒，还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畸形的爱。但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是他真的为了自己，放下仇恨，放下对裴盛炎的报复。

　　在他被警察带走前的那段时间，她终于了解了他，他们所有的喜好都相同，有聊不完的话题。她甚至想过，抛开世俗道德，等他们去了巴黎，一定能生活得很幸福。
　　可是，错的时间永远无法拥有对的幸福。

　　*

　　张郁贤死后的半年后，吉西就听闻张锐闻将私生子带进了家门，侯国燕将痛失外孙的愧疚，换成宠爱，给了这个私生子，她觉得无比荒唐。
　　后来，她再去张郁贤的墓地，张家的人已经鲜少来看他，似乎已经把他遗忘。

　　她不想让张郁贤这么快被人忘掉，头一年，她每周都会来，给他送花，和他说说老电影。
　　她还是拒绝了武赫，不是心里走不进来人，是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这样的状态，令家里人很担心。最后还是是裴盛炎找到了她，他们谈了很久。最终，她决定离开这里，去巴黎。

　　*

　　吉西终于到了张郁贤口里说了一万次的城市，巴黎。
　　她去了那间公寓，推开门的瞬间，她还是哭了，因为那时她无意间说的话，他全都记住了。将这间公寓装修成了，她的Dream House。

　　连窗户的颜色，在什么位置摆什么绿植，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在窗户旁的柜台上，还放了一张他们的合影，下面写了一行法文和中文。
　　“我和我的妻子小西。”

　　原来，他真的不是随便说说，他的迫切，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想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吉西其实不太敢住在这间房里，怕还是会痛心。于是，她去了裴盛炎给自己安排的公寓。
　　从此，她就在巴黎定下了。

　　*

　　两年后。
　　吉西已经渐渐习惯了巴黎的生活，法语也越说越流利。她留长了头发，也烫卷了，穿着吊带裙，帆布鞋，法式的性感舒适，每天这样穿梭在街头，有了法国女人的慵懒风情。

　　裴盛炎没有食言，真的投资了她的甜品店，算是她半个老板，也经常教她如何做生意。
　　这天，她刚要关店，接到了裴盛炎的电话。

　　吉西：“我真没想到，我都到了巴黎，你还是我老板，我啊，真是一辈子都在替你打工。”
　　裴盛炎很得意：“跟着我做，只挣不亏。”

　　她边让员工回家边收拾着最后一桌，“怎样，安仔和恩恩好带吗？”
　　他叹了口气，“比谈生意累。”

　　“等我下次回去再看他们，让他们别忘记小西阿姨。”
　　“放心，绝对不会。”

　　又愉快的聊了几句，吉西就挂了。
　　她本来决定回家，但想了想，有半年没去过那间公寓了，于是，她去超市买了牛排和红酒，准备在那边过夜。

　　再来这间公寓，她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窗户旁的柜子上，她早已把合影换下，换成了特意让苏茉莉做的一对新婚陶瓷娃娃，是张郁贤和苏家怡。
　　她拿着笔在纸上写道，“你和苏家怡应该也快有宝宝了吧？”
　　落尾依旧是，“不会有人忘记你们，要幸福。”

　　她将纸条塞到了陶瓷娃娃下，将旧的纸条扔进了柜子第一层，拉开柜子，里面全是纸条。
　　她其实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张郁贤，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人记得他。

　　这晚，吉西吃了牛排，坐在地毯上看了一部前几年获奖的法国片，《春夜与梦》。这部电影一口气拿了最佳编剧，最佳导演和最佳配乐奖。

　　配乐的确非常出彩，就像是在春夜做的一场梦。
　　有些凉却不冷，像人生，总有它的阴晴圆缺。

　　吉西还挺佩服这个配乐师，将电影的氛围一下子拉了起来。不过看着看着，不自觉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边，空空的，她还是想起了张郁贤。那段他们一起喝着酒看着电影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她擦了一下眼泪，又喝起了酒。

　　或许是昨天又想起了不好的事，吉西喝了很多酒，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睡了。第二天是被敲门声敲醒的，电视机没关，电影重放了好几次。
　　她披了一件开衫，打开门，看到管理员带着一个年轻的卷发男人，男人一直在微笑。

　　管理员说这个男人是住在楼上的，早上毛衣不小心掉下来了，应该在她的露台。吉西酒还有点没醒，她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一起去了露台。
　　卷发男人去露台上捡起了自己的毛衣，不好意思的和她道歉，“对不起。”
　　他声线略低，很有磁性。

　　男人很高，穿着一件黑色T恤，白色休闲裤，简简单单但很有型，深邃的眉骨，和亚麻色的自来卷，很俊美也很文艺。
　　男人走出去之前，看了一眼电视机里放的电影，笑了笑。

　　吉西在家里吃了午饭后才出门，但恰巧碰到了楼上的男人，他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她只是简单的回应，就走了。
　　男人说早上打扰到她不好意思，想请她吃饭。她有点害怕法国男人的热情，拒绝了，走得很快。男人追了上去，解释了一下，说自己不是坏人，说他很有名，她反问他是谁。他说，早上她看的那个电影配乐就是他做的，她觉得他在瞎扯，没理。

　　吉西到了甜品店后，还是好奇搜了一下这部电影的工作人员，看到了配乐师的名字，点开，看到照片的时候，吓到了，真的是他。
　　这时，男人已经走了进来，很热情的介绍自己，“hi，我说了我不是骗子，我叫Leno，是一名配乐师。”

　　这是，吉西和Leno的初次相遇。

　　后来吉西回公寓的时候，管理员笑嘻嘻的说，楼上的配乐师注意她很久了，还开玩笑说，毛衣可能是故意扔下来的。

　　再后来，Leno很主动，他也大方承认，对吉西就是一见钟情。于是，她也没再抗拒和新的男人接触，开始慢慢尝试着去了解这个法国男人。

　　大概几个月后，他们恋爱了。
　　她承认，在巴黎这座城市恋爱，太浪漫。

　　Leno很尊重吉西，谈了三个月，也只是到亲吻而已。他说，他虽然是法国人，但他的奶奶有中国血统，所以他有点保守。
　　那天，Leno提议让她去他家，又连忙解释，是让她去看看好东西。

　　隔日，吉西就了Leno的家，他的家和他人一样，很文艺。
　　Leno带她进了一间房，里面全是乐器和珍藏的老电影。

　　她看到了很多以前和张郁贤去租的老电影，好多部都是她的挚爱，在法国摸着这些旧碟片的感觉不一样。她拿起了一部最爱的老电影，也是她和张郁贤定情电影。

　　Leno指了指碟片，笑着说，“这部电影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的定情作。”
　　吉西一愣，“什么意思？”
　　Leno说：“我爸爸是导演，妈妈是编剧。”

　　她没想过他的父母是法国赫赫有名的人物。她笑着问，“你爸妈呢？”
　　他指着日期问，“你说哪个月？”
　　“……”
　　他笑了笑，“上个月在西班牙，这个月应该在英国？瑞士？不知道。”

　　吉西忽然想起来，他们和家人的关系的确没有中国人这么紧密。

　　此时Leno已经坐在了钢琴前，只弹了前奏，吉西就听出来了是《春夜与梦》的配乐。他看着她，弹着琴，她闭着眼哼，一直带着笑。

　　弹完后，他说，“cici，下个月要不要和我去戛纳电影节。”
　　她有些激动，“我能进去吗？”

　　“不能。”他摇头。
　　她笑着打了他一下，随后，他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太容易让人深陷，“你可以看红毯，然后等我忙完工作，我带你去海边。”
　　“好。”她开心的答应了。

　　*

　　一个月后，吉西和Leno去了戛纳，他作为配乐组的评委去工作，带她去看了红毯，她很兴奋。
　　他工作结束后，就带她去了海边。

　　海边的日落与棕榈树，美得过分。

　　这是，吉西这几年来最轻松最开心的一天，她和Leno牵手走在沙滩上，似乎忘掉了痛苦。
　　关于她的过去，Leno从来没问过，她问过他不好奇吗？他说，对她生命里已经过去的男人，他不在意，他只看当下和未来。

　　吉西犹豫过几次，但最后都没有告诉他。
　　因为似乎真的没必要。

　　Leno牵着着吉西，走在一排排棕榈树下，认真的问她，“你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是什么？”
　　吉西本来想说是那件不愉快的事，但她立刻想到了另一件更勇敢的事，笑着说，“一个人来巴黎，以及，和一个法国人谈恋爱。”

　　Leno像赢了一样，拉着她在沙滩上转了一圈，他停下，拉着她的双手，含情脉脉的说：
　　“我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是，我今年33岁了，还敢一见钟情。”

　　吉西笑了，笑容很深，也很幸福。
　　Leno轻轻摸着她的脸颊，他的笑容很迷人，“我的梦想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重复一些简单的事，比如，吃吃牛排，听听歌，看看电影，看看日落……”

　　“不会腻吗？”她笑着问。
　　“不会。”他缓缓摇头，“对我来说，要和不同的女人看不同的电影，很没意思。但是和喜欢的人，就算一部老电影，反复看十遍，但每一次都是浪漫。”

　　吉西怔住，她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声音，用不同的语言，说过同样的话。
　　不过，她不想再想那些，她再抬头，就搂住了Leno，带着一丝丝风情问，“夕阳这么美，你不想吻我吗？”

　　Leno一笑，然后立刻吻住了她。
　　那片紫红色的落日余晖里，沙滩上，棕榈树下，她穿着红色露背吊带裙，他穿着白衬衫。他们此刻缠绵的拥吻，更像是一副画。

　　*

　　从戛纳回巴黎没多久，吉西和Leno同居了，住在了Leno的家中。而楼下的那间公寓，她不常去，只有管理员会来打扫。

　　她再次进去时，已经是半年后，是她最后一次写纸条给张郁贤。
　　她写道，“我要结婚了，放心，我会幸福的，你也是。”
　　放下笔时，纤细的无名指上，钻戒很闪耀。她摸了摸那对陶瓷娃娃，笑了笑，然后走出了公寓。

　　再后来，几个月后。
　　Leno为了工作更方便，在市区买下了一栋别墅，这一带住的都是电影人。

　　他们说出了对婚礼的想法，没想到出奇一致。
　　都喜欢一切从简，低调。

　　于是，他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办了婚礼，请了他们在巴黎的共同朋友，还有谢芳宝、吉南和尤里，但很遗憾，由于恩恩和安仔还小，所以苏茉莉和裴盛炎没能来。

　　这场院子的婚礼，更像一场熟人party。

　　法国知名的配乐师为他们弹奏。
　　吉西穿着简单的婚纱，披着素净的白纱，Leno穿着白衬衫，她脱了高跟鞋，光着脚，踩在他的脚上，搂着她，浪漫的跳着舞。

　　谢芳宝很开心也很感慨，女儿定居法国和嫁给法国人，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在小西后来再次拒绝武赫时，她有气过，她不理解她口中的“合适”、“同频”是什么。
　　可在婚礼上，当她看到小西和Leno那默契又深情的眼神，她终于明白了小西的选择，那不是挑剔不是固执，是从心的愉悦。

　　人生或许就是如此，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你会在哪，会遇见谁，会碰触什么火花。
　　就像，如果没有遇见张郁贤，吉西也不会遇到Leno。

　　而那间公寓，往后的几年里，陶瓷娃娃底下的纸条上没有再换过。

　　她想，在另一个世界，他和苏家怡一定很幸福。
　　那就这样，互不打扰的幸福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