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云小七

20、心中佳人

　　云九静静的看着他这张笑的坦荡的脸，很想要伸手摸一摸。手伸到半空，缓缓止住。
　　“云兄经常对着天色出神，我却只能看到天高云淡，不如云兄指点我一下，赏哪里才品得出天上风采。”他笑着席地而坐，倚在树干上，树荫洒下来，柔柔暖暖。
　　云九的目光又随着他落下，看着他：“以前曾听封州人说，封州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想嫁给你，本来是不信，现在这样看着你，觉得那些姑娘很有眼光。”
　　冷寒凌微微一怔，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又讥讽我几句。”
　　“讥讽，为什么？”云九不解。
　　“你刚刚看着我跟玉子期在一起，不是倚在门口冷笑来着？”他看了云九一样，拉她坐下，她看上去身板还算强健，刚刚一拉，手心却是一空：她的手腕是惊人的细。一抹疑虑稍纵即逝，“有什么好笑的，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怎么，你刚英雄救秀才了一回，还惋惜秀才不是美人？”云九没忍住，还是讥讽了一句。
　　他一笑：“云兄好眼力。”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他才淡淡的开口道：“不瞒云兄，我刚刚也在想，是不是要晚一刻进来，让你那女侍卫将子期的头砍了。”
　　云九看了他一眼：“哦。原来冷少也知道，挡了本公子的路。让本公子想想，你现下这样用美男计舍身陪本公子，可是让本公子无法脱身？让你把人救到底？”
　　冷寒凌看了看她，长发束的干净整齐，只有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簪住，银质的半阕面具下，看不到面上神色，只能在未被面具遮挡的鼻翼一下，看着她时而扬起的嘴角，判断她的心情：“他是故人嫡亲。”
　　云九又讥笑一声：“冷少要照顾的人还真多。”说着那不甘人下的倔劲又升了起来，“一会儿要久久，一会儿要子期。明日是不是连我看上的一颗白菜，冷少也要求一颗？”
　　冷寒凌爽朗的笑意驱散刚刚的沉重：“云兄要是想要白菜，别说是一颗，就是一车，我也愿意双手送上。”
　　“这话我爱听。”云九觉得这还算是句朋友该说的话，半晌又觉得他又回避了婚嫁的事，不由得又要重提一下，“你说封州那么多姑娘等着嫁你，就算没娶妻，妾也该有一群了吧。”
　　冷寒凌挑了挑眉：“怎么今日你总爱提这个？”
　　云九看着他，脸不红心也没太跳的扯谎道：“大概是来了楚城，好姑娘全让宁王妃包了，有些身体上的冲动没处发泄。”
　　冷寒凌眸子一沉，声音也低了许多：“确实，来了楚城，容易勾起些情事。”
　　小风吹气一片茅草，云九伸出手去勾了一根，摆弄了一会儿编出一只老鼠来，冷寒凌在一旁看着，笑道：“这样的手艺光是看着也很享受。”云九得意的把老鼠摆在他面前晃了晃，显摆够了就要扔掉，冷寒凌手快一步，接了过来，“既然云兄不要了，不如赠予我？”
　　“给你么……”云九握了握手心，指尖有刚刚他触碰的温度，“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么……”
　　冷寒凌已经很厚颜的将小老鼠塞进袖子，抬起眼来看着她。
　　“不过这老鼠天上地下只此一只，珍贵的很呢。”云九自动忽略刚刚自己要抛弃这只珍贵老鼠的举动。
　　冷寒凌嘴角抽了抽：“那云兄的意思是？”
　　“你可有喜欢的人？”她突然转了话题问道。
　　冷寒凌皱了皱眉，问：“怎么又是这事？”
　　云九也颇为为难道：“冷兄这把年纪还没娶，前些日子你又言之凿凿的与我说，你不是个断袖，那既然不是断袖，又孑然一身，莫不是有什么顽疾？我本来也是想问的婉转点，如果你说了心里住了个姑娘，那便是你自己的问题。若是你说，你有难言之隐……嗯……诚然……这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说着云九又望了一回天，她是怎么把话扯到自己都圆不上的啊！
　　冷寒凌坐起身，上下打量她一番，看云九看天色兴头正高，不由笑道：“想不到云兄对我如此上心。我有个未过门的妻子，虽说已经没什么缘分，我心里还是忘不了她。”
　　云九猛然看向他，心中紧紧一痛，她知道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那是叶寒初的妹妹：久久。
　　口上却略带不屑道：“你们才认识几天。”
　　冷寒凌沉默了许久，风声在耳边吹的痒，明明是深秋寒风，却垂的耳根发红发烫，他看着云九红透了的耳朵，伸出一只手去，捂了捂，还在走神心慌的云九被这样一双温热的手惊了一下，向后挪了挪，险些就要撞到身后的大树，冷寒凌一把拉住她，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她手腕细的很，攥的紧了许多。
　　隔着袖子，她的手还是凉的很。
　　冷寒凌见她坐稳了，才缓缓开口道：“确实，我们没相处过几天。”说罢又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云九，“没想到云兄连这事都知道。”
　　云九心想：这是我跟你的事，除了你知道，当然就是我知道了。
　　面上却是一派平静：“这不是看着冷兄防备的严密，想着万一哪天冷兄要领着一帮兵剿了我封州的生意，我也好有个回击的手段不是。冷兄的软肋，真真是不好找啊。”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谁知冷寒凌突然站起，肃杀的寒气滚着烈烈寒风席卷过来，云九看着他，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杀意与怒火。
　　林中刷刷落下一排影卫，护在云九四周，盯着冷寒凌，他冷声一笑：“云兄真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不过只是出城转转，带的侍卫比来时要多的多。”
　　云九看着他，缓缓站起身，问的却是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就这么在意她？”
　　冷寒凌本是生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沉默片刻肯定道：“是。还请云兄不要伤害她。”
　　“她又不是不喜欢你，你这样一个人自苦干什么？”云九追问。
　　冷寒凌眸子一沉：“她把我忘了。”
　　长袖中，云九左手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疤痕，传说紫玉膏会忘记一些执念，起初还觉得没什么，可若忘记的那个人是他，她倒是宁愿没有用过了。
　　不知他是为何说了告辞，又不知他让一匹马出来，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只留给她一片衣衫，遥远的看不清楚。

　　雾泽和扶疏一同来接云九，看到茅草屋旁栓的枣色大马，雾泽眼中的笑意又沉了沉道：“冷寒凌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出来寻人还带两匹马，显然是早就知道人在这了。这状元爷傻的通透啊。”说着敲打着折扇走到云九面前，“冷寒凌故意挑拨状元爷怀疑宁王，我们要不要查一下他来楚城到底做什么？”
　　云九看着那枣色的大马出了会儿神：“状元的那张人品面具烧了吧。”
　　雾泽十分不愿的皱了皱眉。
　　扶疏则是更直接的表达了出来：“主子向来不喜居于人下，探花榜眼状元，主子定然会选状元来扮。状元又是个无父无母，亲族疏远的人，就算我们此行匆忙，因他本就孤立，要穿帮也没那么容易。这明明是个最好的人选，就因为冷少的一句话，主子就要舍弃了？”
　　云九一开始的打算，就算以状元爷的身份入京。通融通融关系混混是刑部，把他爹那桩谋逆案再翻出来，煽风点火，把玉氏一门渲染成忠烈，皇上是篡位夺权。八年前那场乱，看上去平的很和谐，实则这八年，牵扯者众，且不论当初为何而反，就是昔日高贵，今日为奴为婢的怨恨，就足以让他们聚在一起，将事情闹大。
　　状元爷，是最好的引子。
　　所谓引子，点着了火也就没用了。连搓灰都剩不下，必死无疑。
　　可冷寒凌说，他是故人嫡亲。
　　云九笑了笑：“故人嫡亲他都敢绑来饿几天，还好意思让我收手。”
　　扶疏扶云九上马车，云九看了看那匹拴在树上的枣红大马：“把这匹马跟玉尚书案的文件全给状元爷送去。有冷少这样的好马打头阵，状元爷定然会会文书上的东西信的很。”

　　后来雾泽在辅佐新主的时候，曾经拿云九这个老主子的事举例子。说什么叫“借力”，这和借刀杀人还很不同。比如云九曾经在楚城的时候，接了杀北楚帝的生意，如果她没动手，那真的动手的人就是被借的刀。可是这样就少了威震四方影卫的效果。所以云九最后选择了借力，诚然这是因为云九向来很懒，她懒到只是稍稍送了份礼：当日楚寒凌留了一匹枣色大马给云九，云九拿这匹马换取了状元爷的信任。玉子期直到死也没能明白，为什么告诉了他玉家谋逆“真相”的冷大哥，说定会助他一臂之力的冷大哥在他被砍头的时候，连看他一眼都没来。
　　新主听到这里，插话问雾泽：“九庄主真的只是懒么？”
　　雾泽敲打着扇子的手顿了顿：“自然，这只是个次要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冷寒凌当年既想保久久，又想要玉子期。小九觉得把她跟玉子期放在一起，太降低了身份。哦，对了，这次讲的是如何‘借力打力’，你在本子上写如何‘排除异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