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云小七

11、新的生意

　　叶寒初将云九抱进屋子后，与冷寒凌又讨论了很久，最后问起了冷寒凌到底怎么看云九。他很尊重云九的选择，她说她叫“久久”那此生，他就不会再提那个让她伤痛的名字。她不愿意以一张倾国容貌相见，这样也好，免得他叶家被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冷寒凌只是静静的听他说着，说了许多，多的两坛酒都见了底。
　　小叶靠在冷寒凌的肩上，看着天上云朵叠在一起，比划了一个“久”的形状：“若是我有什么意外，我把久久就托给你了。”
　　“这件事情，不一定是西周做的。”冷寒凌分析道。
　　小叶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确定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只要怀疑就足够动手了。西周定然是插在封州许多人。自从上个月云城易主，司徒家暗中插入封州的人就日渐增多。今日玉料这事，只怕是他们要偷天换日的一个探路石。
　　冷，叶两家若不做出些有力的反击，他们定然更会得寸进尺。

　　是日。叶寒初替云九理了理鬓发，出了一趟远门。云九醒来时在门口等了他一日一夜未归，被冷寒凌强制拉回卧房休息。当夜二人起了很大的争执，云九摔了屋子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冷寒凌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她，待她摔够了，才冷冷说了声：“明日我要去律州，你染了风寒，这次先留在府中休息。”
　　云九怒极反笑，司徒云泽作为西周的兵马大元帅，攻打封州不知多少次。商场上两家还是面子上的一团和气，但暗地里，不知斗了多少回。此次小叶突然不告而别，定然是要对司徒家下手了。可司徒世家又是何等根基，她在云城两年有余，自认还是看的清楚明白的。冷，叶二人定然是觉得前日的事情与司徒家脱不了干系。诚然，这是雾泽有意这般误导的。
　　想到这里，云九竟然不知道该去恼谁了。
　　见她终于乖顺下来，冷寒凌又命人收拾出他隔壁的屋子，让云九先暂住那里。云九闻言，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他说出的话大抵没有什么收回的余地，去律州的事情与他论理，嗯……她自认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自然不能去用一般道理的方式说通一个人。可是威逼利诱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冷寒凌此时此刻的身份低位用起来更顺手。想了想唯有明日他出门时，她死死的跟在身后，方为上策。

　　暖暖的木兰熏香染满厢房，云九微微蹙眉，醒了过来。前些日子她身子较弱，汤药不断，屋中并没有焚香的习惯。她微微起身，看着不远处金鼎莲开的香炉，想着府里的小厮未免也太有眼色，细细闻了闻，果然从木兰花香中嗅出两分安息香的味道。
　　不用想也知道，冷寒凌料定她不会善了，放倒她一个人去律州了。
　　云九站起身，倒了杯茶水灭了香炉。清冷的水浇灌在金色的莲花上，散出一层朦胧水雾。
　　“冷少已经启程了？”候在门外的丫鬟听到动静，正要命人准备洗漱用具，却听到云九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她一时拿不准，隔着窗影只见她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伺候她洗漱的丫鬟屏退了送水的小厮，亲自替她擦脸。前几日心事太多，加之体弱，未能细细留意这姑娘，今日她离得如此近，身上却是深得她心意的未着任何香料，她甚满意。瞧着她葱白柔荑，绝非做粗活的姑娘，再往上瞧，她一双杏眼生的黑白分明，倒是个十分赏心悦目的可人儿。
　　“可是薰儿脸上有什么，让小姐不悦了？”她静静的放下帕子，向后退了一步。等着云九开口。
　　云九瞧着她退后那一步甚是稳当，显然没把她这个主子当做正主，笑了笑道：“今日身子爽利了许多，正想着如何才能与小薰儿一同出去走走。”
　　“小薰儿”三个字从云九口中说出来，带了两分亲昵，三分轻挑。一时让百花楼里最善解人意的卖艺不卖身的叶薰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云九低声笑了笑，估摸着重获自由在院子里放把火来的更容易些。大约便是时运，云九这边刚想着，那边就听到有小厮喊道：“走水了！”叶薰神色一凝，开门喊住一个小厮问了着火的是哪个院子，小厮回了是“叶莲阁”云九听着名字有几分熟悉，待到叶薰一脸探究的望过来，她才记起，“叶莲阁”三个字是叶寒初远行前一日，三人把酒言欢时，他亲自为她的庭院题的字。
　　彼时冷寒凌觉得这是冷府，要题也该是他来题，要取也该是取“冷莲阁”。云九本想说，这屋子既然是她住的，那理应该有她定夺。若要她起么，删繁就简，直接叫“九阁”便好。后来又细想，似乎她所有的宅院都题了“九阁”“九苑”“九亭”这样的名字，后来每得一处新宅子，雾泽总会打趣的来一句“说起来上一次住的地方是个苑，这间便叫做‘九阁’好了，牌匾嘛，三日前我已经命人去做了，估计这会儿也该送来了。”
　　一个失神，这间院子便已经被喝醉的小叶少侠耍着酒疯定了下来。想来自己也不会在这常住，也就没再多做挣扎。果不其然，命名当日，她便住进了冷大少的院子。还住了冷大少隔壁这间小屋子。
　　云九觉得这火来的虽然很及时，但烧的位置偏了点。后来一想若是昨日自己不闹，大抵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来个死遁也是顺应时事。可惜了昨日不该动怒，又觉得惹她动怒的冷寒凌实在太没没眼色……正想着，叶薰突然开口道：“少主料事如神，早就想到司徒家要的可能是小姐。请小姐放心，少主早有安排，若是冷家混入奸细，小姐即刻随我去叶府。”说着吩咐下去准备了辆马车，冷老爷子也闻讯赶来，嘱咐了几句注意身子，又为了宽云九的心说此事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让她切勿害怕，急急送她从后面出了冷府。
　　谁知马车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稳稳当当行了不到一里路，突然嘶鸣一声狂奔出去。街头买卖的人群瞬时乱作一团。待到冷府的人将马车拦下，车上哪里还会有云九的影子。

　　云九失踪后封州城戒严了几日。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顶风作案，强行出海。云九这几日便是窝在一户农夫家里养神。
　　期间接管了刘越然许给她的盐矿。盐矿三大老板见到云九时，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颤巍巍激动的喊了声“主上”。云九放下筷子里的白菜叶子，觉得自己大约是狠狠的贱卖了一回。刘越然甩给他的烂摊子，大抵不是一个闺女那么简单。她瞅着那盘白菜，问跪在地上的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三人沉默了许久，跪在中间的人才答道：“主上名讳，属下不敢直呼。”但是又不好违了云九的意思，补充道，“先主上曾交代下来，封州云家可做主上府邸。府中家主云天豪老爷子与先主上是结义兄弟。四年前云老爷子入赘的女婿出海至今未归，前些日子主上飞鸽传书，说主上会以云老爷子入赘女婿的身份留宿封州。”
　　这番话说的十分委婉，听上去没有回答云九的问题，但实际上解决了云九所有的疑问。那日刘越然去的太急，还没来得及交代封州各项事宜。只有手上地契和一封家书，她便以己度人，觉得是刘越然死后耍心机，让她得不到这盐矿。今日看来，刘越然不只是要把盐矿给她，还要把整个身家给她。如今想来，当日他曾说，财产一分为二。刘浅浅陪做嫁妆一半，她云九一半，并不是诓她的。
　　连这样有根基有家世的清白身份都给她准备好了。定然是有重托。
　　“他还留了什么话？”云九瞧着碗里的白菜问。
　　那人沉思片刻，声音沉重：“先主上希望，他日若是封州有难，主上倾力保封州。”
　　负责迎来送往的雾泽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封州虽说海战不断，但仗着这片大海天险，西周想硬攻打，大抵要等个封州大灾年，最好还是一灾灾个三五年，颗粒无收，横尸遍地的大天灾。不然依照叶，寒两家这般严防，没有天助，西周还真的很难收复封州。雾泽咳了咳，给云九添了一碗翡翠白玉汤，瞧着吃了三天白菜的云九微微蹙眉，觉得更是有趣，却是故作沉稳道：“这个他日，也不知是什么年月之后的事了，如今律州的人情大概是要先还一下的好。”

　　说起律州这个人情，其实有点强搭进来的味道。
　　当日云城兵变，律州城城主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准备了一具浮尸替云九诈死。后来在雾泽扶疏明明摆脱了司徒家，却不知又被哪里来的杀手围追时，还曾派出几个人助他们脱困。更在四大贴身护卫找不到云九时，托人送信告知云九现在封州冷家。
　　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是律州城主善心泛滥，实则么，哪里有这么闲抽了的帮衬。雾泽扶疏虽然遭到意料之外的伏击，但以他们二人之力，挨上几刀脱困大约也不是不可能。司徒家虽然封了城，但以云氏狡兔何止三窟的心思，顶多是费些时日遁走。唯一让人觉得律州城主果然是很厉害的，就是他竟然知道，云九在封州冷家。
　　毕竟，云九数次想传消息出去，都数次失败。
　　三日前云九刚刚住进这片白菜地里，就收到律州城城主的邀请函，特邀她参加十日后的赏玉大会。

　　律州的赏玉大会，是这一届城主上任之后才有的。今年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律州是北楚重城。律州之于北楚，类似于云城对西周这般，是重中之重的一道门户。
　　听闻他上任之后，便是在律州寻出了好几座玉山，来往商船都想着要分一杯羹，云九作为一个特别喜爱凑热闹的人，自然也不例外的想占一座山头。为此还曾动了要不要灭了这个律州城主，让追影易个容取而代之的念头。自然这个念头被向来不怎么听她命令的追影彻底无视，才让她三年前抱憾而归。三年间对律州的赏玉大会，云九明里暗里都使了不少绊子，聊表一点不能如愿的遗憾。这位律州城主也是个明事理的主儿，第二年的赏玉大会在云九的“遗憾”中灰败收场，后面两年，但凡是云九看上的东西，都是分文未取，包的仔细的送到了云城云九府上。
　　是以这样说来，她跟这个律州城的城主，也算得上是老交情了。
　　只是这样的神交，委实有两分对方不愿跟你一般见识，哄着你玩的感觉。
　　云九觉得，既然承了他的情，赏玉大会总归是要捧个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