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沈江一

26、渐近

　　赵清溪一踏进客厅就看见了侧躺在沙发上的张梓桐，她闭着眼，头枕在一个有着小熊图案的抱枕上，睫毛弯弯翘起，形成了一个月牙样的弧度。
　　赵清溪缓缓靠近，低下身子，她的手在张梓桐被乌青熏染的眼袋上若有似无地轻轻拂过，不知何时睡着的人被那痒痒的触感刺激，慢慢睁开眼，在昏昏沉沉中看着神色如水地将手收回的赵清溪。
　　“去床上睡吧，我去做晚餐，好了再叫你。”
　　“我已经吃过了，你的那份在桌上。”张梓桐白皙柔软的手臂撑着沙发起身，坐起来的时候顿了片刻，“凉了就倒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美味佳肴。”
　　赵清溪怔愣了一下，等到关门声响起时才回过神来，她来不及把衣服换下就坐在了餐桌旁，两个浅色纹路的小碗装着满满的两碗面条，碗里已经没有热气了，面条也因为时间的原因变成黏在一起的面饼，干干的，碧绿的葱花还未变色，凝结在白里透黄的鸡蛋上。她一口一口咽下那些糊在一起的面，牙齿咬着冷掉的鸡蛋，腥腥的，像是喉咙里冒出的鲜血。
　　碗放在水池里，赵清溪细致地洗干净，然后打开火熬粥。

　　张梓桐咬着唇，自嘲而委屈，全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遇上了你。
　　她从未想过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那再顺其自然不过，可是现在她却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明天我该怎么做，我该怎样面对你，又该怎样面对自己。现在的她更像是一只寄居蟹，在赵清溪身上的寄居，那层叫做赵清溪的壳给了她一份家一样的温暖和安心，她已经离不开这种习惯上的依赖了。只要赵清溪在她视线所及之处以外或是回来的时间稍晚，她就开始心神不定，患得患失，如果这是一种病，那就太可怕了。
　　迷茫袭来，她将被慌乱击溃，躲在被子里，假装看不见世界，是不是就不会害怕？张梓桐紧紧闭上双眼，把一滴又一滴渴望倾泻的泪水逼回去。
　　……
　　不急不缓地两声敲门声，张梓桐可以从声音的高低和节奏判断出门外的人是赵清溪，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不是清溪还会有谁呢。只是张梓桐像是魔障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分辨出赵清溪和其他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同。
　　赵清溪站在张梓桐门口，轻声说：“我煮了粥，在桌上。”
　　里面的人没有理会她，她低下眉，细微地叹了一口气，“面条我已经吃了，现在只有粥。”停了几秒的时间，“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离去的脚步声轻柔而从容，就像是赵清溪的人一样，张梓桐推开身上沉重的被子，呼吸着房间里略显冰冷的空气。
　　一碗清粥，一碟配粥的青菜，张梓桐浅浅地喝了一口，温热滑过胸腔的时候她几乎哭出来，那个像清粥一样的女人，在她的五脏六腑散发着她渴望并眷恋着的独特温度。

　　在公司呆到将近七点的时候，张梓桐给赵清溪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不用做她的饭了，赵清溪没有问她要去哪儿，或许是以为她有公事应酬，这太正常了，但张梓桐知道，即使赵清溪知道不是公事应酬也不会问她哪怕一句。
　　“今天是罗飞生日，我去‘深深’。”张梓桐空着的那只手敲了敲钢笔，对着话筒说。
　　“好，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电话那边的人语气自然，只是对她两次差点酒后驾车的行为记忆颇深。
　　赵清溪换好衣服就出门了，大学室友张琳在酒吧打电话让清溪过去，清溪知道，她失恋了。
　　“你说他凭什么说分手啊？凭什么啊？”张琳醉眼迷蒙地看着赵清溪，一个劲地说着这句话。
　　清溪摇摇头，没有回答，张琳只是想要发泄，答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更何况，不是当事人谁能说得清为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喝酒，听她痛苦地倾诉，等她醉了累了之后再送她回家。

　　“看谁来了！”夏荷似笑非笑地努努嘴，陈欣雨和罗飞都转过头，张梓桐居然穿着工作时候穿的白色收腰衬衣和黑色套装就来了。
　　“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嘛！”等到张梓桐刚在半圆形的沙发上坐下，夏荷就开始打趣她。
　　“彼此彼此。”张梓桐瞥了一眼穿着一身性感短裙的女人，淡淡回了一句。
　　今晚的深深音乐震天，是罗飞特意举行的一个小型K舞比赛，今晚的赢家可以得到深深一年的七折优惠待遇。她们的位置是罗飞事先留出来的视野最好的一个包厢，场上的舞蹈一览无余。
　　“那个女的不错，身材好，舞跳得也不赖。”陈欣雨指着一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女人饶有兴趣地说。
　　“你看上了？”张梓桐不屑地看了一眼，满是嘲讽的口气。
　　“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有肌肉的帅哥。”陈欣雨挥挥手，赶紧解释，“我只觉得她跟罗飞挺合适的。”
　　罗飞本来只是无意识地喝着酒，听她们说话，现在一听话题跑到自己身上了，于是把视线转到张梓桐的脸上。张梓桐也感觉到罗飞的目光了，她没有回看罗飞，只是貌似认真地在人群中搜索到陈欣雨说的女人，然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是挺合适的。”
　　罗飞把手上的杯子握得更紧了，明明已经习惯了，却还是会感到心痛。
　　“陈欣雨你什么时候会看女人了？”夏荷看到罗飞泛白的手和张梓桐没心没肺的表情，只好转开话题，“你的眼光就只能看看搬家公司的帅哥，那肌肉才够你啃。”
　　“夏荷，你……”陈欣雨还没来得及反驳夏荷的话就被眼前的人吸引住了，一身热辣打扮，看身材像是专业的舞蹈人士啊。
　　“我叫陈晨。”陈晨站在她们面前，微微仰头，高傲得像是一只天鹅，“你是老板对吧？”
　　陈欣雨总算是搞懂了，原来这位和她同一个姓氏，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的女孩子是来找罗飞的。
　　“如果我今晚赢了的话，可不可以换一个奖品？”
　　“那你想要什么？”罗飞坐着，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得见陈晨充满自信的眼睛。
　　“我想要做你女朋友。”
　　陈晨铿锵有力的一句话让夏荷差点把酒喷了出来，果然是年轻人，有勇气啊，她们也不过二十六七而已，就已经想都不敢这么去想了，真是一代强过一代。
　　“好。”出乎意料的是罗飞居然答应了，张梓桐诧异地看向罗飞，罗飞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视线相遇，张梓桐低下头喝酒，也避开了那道有着灼灼希望的眼神。
　　陈晨显然也没想到罗飞这么爽快就答应她了，自信的眼睛里有着欣喜。
　　“我不需要你赢得今晚的比赛，你只要赢了我就好了。”罗飞的话是对着陈晨说的，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张梓桐。
　　陈欣雨一听就不对，和夏荷对视一眼，夏荷无奈地笑了一下便端起酒杯喝酒。她还能说什么，罗飞K舞从未输过，她会答应，不过是想让那个人有所反应而已。
　　而可悲的是，那个人的思绪早已给了别人。

作者有话说

　　再补一章，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