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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十七)游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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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亿越来越大,也算是在呵护下平安长成了,如今已经能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上一两步,不过身子依旧虚弱,总是时不时地染个小病小痛。前日风寒刚见好转,昨儿风一吹却又加重了,而后便是一直在反复。
天气越发热起来,宫里凿了好几大块的冰用瓷桶子盛着,放置在堂中吸着热气,衣衫也得换了凉薄的穿着,日日蒲扇也离不了手了。
正午的热意最甚,晴儿与我坐在殿里一块儿绣着花样儿。双喜在一旁为她摇着扇子,好似还是去不了丝丝热意,她道:“别扇了,扇不扇都是热,倒不如给你省些力气,去寻个阴凉处待着,我与五福晋说说体己话。”
我也笑着叫明月停下,道:“上午刚做的冰镇银耳,你盛了与双喜一块儿吃吧。”两人应声退下。
晴儿将绣针搁下,抬手试了试细汗,我笑道,“既是这么热,为何挑了最热的时候过来?”
她叹道:“伺候完太后午休,本来也想小睡一会儿的,只是外面日头毒得很,翻来覆去就是眯不上眼,就过来找你闲话一晌。”我莞尔,她又道,“绵亿怎样了?太后记着,让我问一问。”
提到绵亿反复的病我也是苦恼,“今日刚比昨日才好了一些,说也怪,这么热的天怎的就会染了风寒了?”
“怕是小孩子家家的抵抗力不强,况且太医也说绵亿身子虚,本就容易染病,有常太医调理,不必过于担心。”
虽知这也是劝慰,也只得听进去,放宽心来。
太后寿辰那一日,乾隆叫了我们几个小辈,还有当前得宠的几个妃嫔一同陪伴游圆明园,容妃因为身子不爽推脱了,而皇后,依旧被禁足在景仁宫中思过。
太后欲要喜庆,平日素雅今日却着了一身底纹红色的鸾袍,由晴儿搀着缓步在前头,乾隆相伴在侧,身后便是一干妃嫔随着,我们这些小辈自然是跟在最后面。
现在是申时一刻,日头并不大,稀稀落落地晒来倒是暖暖的。春季圆明园的景色最是怡人,放眼之处皆是百花之色,园林眼看无边际,白石崚嶒,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那石长得奇特,奇形怪状倒也觉得生趣好玩。
我是第一次瞧见圆明园的气派之景,心里十分激动,毕竟若是在现代,我是见不到这样完整的皇家园林的。眼见我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永琪扯了扯我,道:“小燕子,就见你一个人手舞足蹈的。”
紫薇在一边笑道:“别说她,见着这般漂亮的园林,我也觉得兴奋。”
永琪那我没法子,叹道:“这么失态,也不怕被人笑?”
前头乾隆听了这话,转过身来,笑道:“永琪,现在是大伙儿一同陪太后游园,别拿礼仪规矩压着小燕子,随性些。”
听乾隆这样说,又见他们都转头过来看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挽着永琪的胳膊便不愿说话了。哄笑一晌,他们又转过身前行。
只听太后笑着说:“这景色倒叫哀家想起了海宁陈府中那一片狮子林了,倒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海宁陈府”四字一入耳,只觉浑身一个激灵,永琪停了步子细语关切,我只摇头,见离得前面的人远了,赶紧拉了永琪上前,正好听见太后说道:“还记得陈邦直的四个女儿琴棋书画,个个都机灵聪颖,哀家一直记着。”
话间已寻了一处湖心亭歇脚。亭坐落于湖中心,故名湖心亭。亭中早已摆放了瓜果糕点,乾隆命小路子放了还沾着露水的葡萄,“皇额娘,这葡萄是今早刚叫宫娥子摘的,新鲜得很。”
太后尝了两粒,道:“近来天气热,总觉得吃什么都没胃口。”
令皇贵妃接话道:“天气热,大概是有中暑的征象,臣妾也觉得口中难吃下东西。”
太后兴兴一问:“是不是又有了身子了?”
令皇贵妃脸一红,含羞道:“太后说笑了,臣妾并没有。”乾隆见状也道:“自上次小产后,皇贵妃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提及小产一事太后眼中也是惋惜,一时众人只沉默用着瓜果点心。一个小内监自游廊那头跑来,对着小路子耳语了几句,小路子听罢上前附在乾隆耳边说些什么。乾隆立刻展颜,道:“拿上来。”又看向太后道,“皇额娘,今日是您的生辰,儿臣备了一份特别的礼要给您。”
太后饶有兴致,问道:“是不是皇帝又从哪里找来了奇珍异宝?”
乾隆但笑不语,故作神秘,片刻却见小路子过来,将裹着奶油的蛋糕搁在了桌上。一见这生日蛋糕,再没胃口都饥肠辘辘了。
见太后疑惑着,乾隆深深一笑,“这是朕特意让人去西方拿过来的,班杰明那个国家过生辰都吃这个,他们管这叫‘生日蛋糕’。”
太后微俯身,细细嗅了嗅,道:“闻着倒是挺香的。”
乾隆亲自切了一块置于她碟中,太后挑了一勺子尝过一口,笑赞道:“虽说甜甜的,倒也不腻人,挺好吃。”
于是每人切了一小块在碟中,因为人多,分到的只是小小一块,一口吃完我看向身旁纹丝不动的永琪,他自然明白,凑近我耳畔道:“奶油吃多了会发胖,小心变成小肥婆。”说着却还是将他的那份给了我。
吃完蛋糕竟已是日落时分,游在圆明园到了天黑。
园中早已备好了宴席,一席一席有序摆放,每席都置了宴前小菜,香露苹果、宫廷排翅、糖醋荷藕,都是些宴前开胃的冷菜,还有一壶杏花村的汾酒。
乾隆看来精心准备,挑的舞蹈和戏曲都是太后中意的。几杯酒下肚,热菜也一一上了席。
吃喝一阵,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阵,乾隆突然道:“皇额娘方才说起了海宁陈家,还是三年前南巡时去的,朕想着近来朝事不多,倒是可以再南巡了。”
太后听罢也是兴致高高,“哀家正也想去看看陈家那四个小丫头出落得如何了。”
乾隆笑道:“那陈邦直俊朗,他夫人也算个美艳的,想来他们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令皇贵妃盈盈一笑,道:“臣妾有福,才有机会随了皇上南巡,这会儿不知臣妾还有没有这福分了。”
“自然是有的。”乾隆道,“南巡自要带了你去,还有永琪尔康这些小辈,有紫薇小燕子陪着,这一路倒也不寂寞了。”乾隆想了想,又说:“不能把容妃忘了。”
太后道:“嫔妃倒不用多带,令皇贵妃和容妃就足够了,常寿得带上,路上万一有个小病小痛,外头的大夫毕竟也比不上宫里的太医,护驾的侍卫也不能少。”
乾隆“唔”了一声,颌首道:“还是皇额娘思虑周全,那朕就让人定个好日子,再叫内务府拟定了随行的名单出来。”
太后沉吟片刻,道:“皇帝,这次南巡把皇后也带上吧。”
乾隆立刻冷了脸,敛了笑颜,太后道:“听奴才说皇后日日在景仁宫诵经念佛,想必也知了错,夫妻间哪有那么深的仇恨呢?你也禁了她好几月的足,也该够了。”
乾隆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皇额娘,她处心积虑来谋害朕的孩子,害得皇贵妃小产,朕实在是容不得她。”
“皇帝就打算禁着她一辈子?毕竟她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说着转脸去看令皇贵妃,“你还为着这事心有芥蒂吗?”
令皇贵妃挤了一丝笑颜道:“当日失子之痛臣妾确实怀恨于心,只是时间久了细细想来倒也没有从前那般憎恨,况且皇后还是一国之母,也是后宫的主位,一直没有说法也有些不妥。”
太后为令皇贵妃的大度投去赞许的目光,才看向乾隆说:“连皇贵妃都不追究了,皇帝还咬着不放,那就看在哀家的面上,再许她一个机会如何呢?她虽然是继后,毕竟也算得你的结发妻子。”
乾隆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这南巡就算是草草地说定了。
回到宫里愉妃和欣荣正逗着绵亿玩,一见我们进门,愉妃道:“听说皇上决定挑个好日子去南巡,叫了你们几个小辈也随驾?”
永琪颌首道:“日子还没定下来,不过南巡的事是定了的。”
愉妃略有感叹,“本宫进宫好些年,还从不曾随驾去南巡过。”一旁欣荣思量一刻,上前道:“永琪,能不能替我禀了皇阿玛,南巡我就不去了,留在宫里陪着额娘。”
愉妃诧异道:“你不跟他们去玩吗?”
欣荣摇头道:“最近天热,总觉得身子怏怏的提不起精神,倒不如留在宫中跟额娘做个伴。”
愉妃牵过她的手,“你既不愿意去,也不好勉强,叫永琪去禀皇上一声便是。”
回到房中,我心中隐隐的不快还是不减,明明有了欣荣,怎么又来了“海宁陈家”?莫不是永琪还要娶一个知画?我轻放绵亿在摇床上,他已经睡着了。我俯身看他安静的睡颜,榻边永琪正在宽袍换上寝衣,眼看着可爱的小脸,我心中情绪复杂,轻轻道:“永琪,我不想随皇阿玛去南巡。”
他动作一停,大步过来,又怕吵着孩子,压低声问:“怎么了?”
我转身深深地看着孩子,“实在是不舍得离开绵亿那么久。”
他圈住我身子,有些怏怏,“不舍得离开绵亿,你就舍得离开我那么久是吗?”
我脑中一亮,抓住他手道:“倒不如你也别去了。”
“胡说。”他小声道,“皇阿玛的旨意也是你能轻易违抗的?他要你随驾,你就得随驾。”他看一眼绵亿深睡的脸,“孩子有额娘照顾,你就不用担心了,顶到头不过两三月,耽误不了多久的。”
我心中还是踹踹,于是道:“永琪,若是太后在南巡时又挑了好女子指给你做福晋,你娶不娶呢?”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娶。”
“如果是个很好的女子,有才有貌,知书达理......”话还未完,却被他用手捂住了嘴,“叽叽喳喳地还说个没完了,我谁都不会娶,还没南巡呢,你就开始瞎操心了。”他思虑片刻,唇角扯了一抹坏笑,“若是你有一个孪生姐妹,我倒是可以娶了她来与你作伴。”
我看他眼底有戏弄之意,抬手要打,他却先一步揽了我躺倒榻上,柔情蜜语中掺着清亮的笑。我侧头望一眼窗外的天,是时候该安置了。